少年已经不在意罗成是什么态度了,他快速的将矛头对准苦安,嘴角带着的意味显而易见。
其实对苦安来说,为了换取安稳,这匹马给出去也未尝不可。只可惜这马是原主的师父赠予她的,所以苦安目前并不打算交给他。
于是她好脾气的笑笑,向少年抱拳致歉:“请恕在下不能割爱,英雄这般气概,怎会缺这区区一匹马?想来英雄也不会夺人所好。”
“哈哈哈,”那少年听了苦安的话爽朗笑出声,但拉弓的手依旧稳在原位不动,“君子才不夺人所好,我可——”
“不是君子。”
苦安眨了一下眼,对方的箭离弦冲来,依旧是擦着耳尖钉在后面,不过这次是擦她的耳罢了。
那嗡的一声,应该就是信号,他手下的人欢呼着冲上罗成的船,直奔苦安的马去。
苦安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这少年竟然这么流/氓。
思及到这里离岸还有些距离,马又是不确定性的存在,为防止罗成的货有失,苦安冲少年喊道:“此处距离岸边尚远,为防生变,不如靠岸再取?”
“小安......”罗成明白苦安是在为他着想,心里更是对这群人气愤。
“尚远?”
“尚远,马易生变。”
那少年噢了一声,挑挑眉,抬手阻止了跃跃欲试的手下,应该是同意了。
苦安吐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罗成紧随其后,也跟着进了房间,他语速较快,满是担心:“小安,你真要将马交出去吗?”那骏马体态健壮,鬃毛顺滑,单看就知道主人爱护的很好,对它感情深厚,更何况,一匹马的价钱值上万金,这小子真是强盗!
“罗大哥,我应该就在此处下船了,”作为当事人的苦安反倒很是平静,她敲敲房间里那张简陋的小桌,开口道:“蜀地地势险峻,他最多只能在郡内的官道驰骋,时日久了便会觉得乏味。因此即便我带马离开了,他也不会过于愤怒而牵连罗大哥,我留在此处,只等那时了。”
不难看出这是条罗成来回运货要走的必经之路,且不说自己现在的确没法在这一群人手下反抗,即便成功了,也难以保证作为中间人的罗成不会受到这件事的牵连而被这群水匪报复。
“或许他会发难于我,但至少不会取我性命,”罗成虽也心悸到时候的结果,但在这乱世中保住性命才是幸运,实在不行他可以放弃这条水路上的生意,可眼前这个像是从衣食无忧的世家出来的小公子实在让他担忧:“小安,你可知一匹马的价值几何?即便他真乏味了,也不会轻易将马归还于你,反而会对你不利。”
话虽如此,可这事归根究底还是因她而起,罗成要养活一家人,货损失太严重的话,在这乱世里想温饱活下去还是难,苦安心中过意不去。
至于马匹,确实,对于这个时代的价值定然不会低,这点苦安是十分清楚的,或者应该说,马匹在中国古代战争时期向来是千金、万金难得的军事物资。
虽是如此,可对现在的她又有什么用呢?
她在乎的不是马匹本身的价值,而是对于原主来说那份珍贵的感情。
“无碍,”苦安微微一笑,“只要登上陆面,我便有机会。”她最擅长等待。
罗成看着自信苦安的,只当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他看来,还是人比马更重要,便想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自己总是要帮衬帮衬。
要说苦安,倒还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
虽然她具有野外生存的技能,可这个时代毕竟与后世不同,地貌因人为因素有微小的不同不说,很多植物她都不敢说认识,只道一句似曾相识就是幸运了。
所以,且不说她能不能十全十的带马离开,即便到时候真骑着马从郡中跑出来了,怎么在外面生存下去还是个迷。
真不知道自己运气好是不好,遇上了罗船主这样的好人,也遇上了这么个浑人。
*
还未等完全靠岸,甘宁便招呼着小弟去罗成的货船上搬他的东西,以及,牵他的马。
对,是他的马。
蜀地的马多为南马,身材矮小,即便在战场上也只能作为后勤运输物资,最多因其相对温顺又吃苦耐劳的因素给初学马术的人使用,他甘宁自然是向往一匹战马的。
手下的小弟跟他一描述,他便知道,那马极有可能是乌桓马,是从北方过来的。
甘宁是在这个郡长大的,最多组织个像模像样的渠师在水面上抢抢像罗成这样的货船,再远还真没去过,只对外面的一些事情有所耳闻,公孙瓒手下的精锐骑兵白马义从,使用的战马就是乌桓马。
无论如何这马都会是他的。
小弟们陆续上了船,干脆利落的拉出马,路过苦安的时候,马儿蹭了蹭她的脸,停下步子不再继续走了。
苦安见状,抬手抚了抚安稳它的情绪,轻声道:“莫惊,莫惊,我待会儿便随他们下去寻你。”
牵着马的小弟耳目聪敏,听到苦安说的内容后,看了她一眼,生了浑心思。
马儿很通人性,磨了磨蹄子,又蹭了蹭苦安,这才艰难的被人拉走,刚顺着搭好的木板晃荡着踩上另一艘船,它便看到自己站在开口处一直温柔看着自己的主人,被人推了下去。
马儿惊叫出声,拉着马的小弟差点被甩出去,甘宁见状立刻跳上接头的船,拉住它将它强行绑在船桅上。
接着又狠狠瞪了一眼那个推苦安下去的小弟,但毕竟是自己兄弟,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冷漠的要转身离去时——
“英雄,救命!”
被推下水的倒霉鬼如是喊道。
*
落水的那一瞬间,苦安是真的有些恼怒。
她自认为礼数周全,面子给全,态度也算不错,结果却得到这样的回应。
她也想立刻马上现在就发火,可是她身在水中,不占优势——她不会水,这身体更是北方来的旱鸭子,厚重的衣服吸水变沉,苦安心里咯噔一下。
能屈能伸是她的优点,为了活命,她只好努力浮在水面向离她最近的甘宁喊救命。
哪知这厮只是皱起眉满脸古怪的看看她,好似在不解她的行为,然后凉凉吐出几个字:“太丑了,不救。”
我特么日/你个哔——
苦安在心中各种国骂,恨不得上去就给这小子两个下勾拳。衣服越来越沉,她口鼻进了许多水,罗成焦急的喊叫在耳畔越来越缥缈,也不知挣扎了多久,苦安费尽力气探出手,比了个国际手势,而后沉落。
“这位小郎君家世深厚啊!”罗成看的着急,可他清楚自己水性也并不算好,下去救只会添麻烦,招呼着船工去救,偏偏船工又因为怕这些水贼而不敢前去,罗成慌慌张张踏着木板跑下去,本来装着马就下沉不少的船又低了低,甘宁看的眉头一跳。
“某从不骗人,这位小郎君熟读经书,气质翩翩——”罗成咽了口气,心中暗骂自己讲什么废话,又加快语速,“您观这马就知晓这位小郎君家底多丰厚,某可不是开玩笑!”
甘宁不耐烦的甩甩手,刚想说他家世再深厚又怎么样,死在这里不也没人知道,但不知怎的脑海里闪过对方沉静的双眸,见箭迎面过来也不见丝毫慌乱,倒算个好汉。
这人还熟读经书?
甘宁心里一动,那死了确实可惜,若是能为他所用……
于是甘宁踹了一脚桅杆,船身不稳的晃了晃,马儿气愤地冲他打了个响鼻,他边转身走边道:“谁推他下去的,谁把他救起来,别让爷说第二遍!”
小弟们面面相觑,然后推人的家伙脱了上衣跳入水中,两三下便救起了苦安,不愧是通水性的水贼。
那小弟甩甩水,把苦安放在船上,小声嘀咕:“哪儿来的旱鸭子......”看这人对水路的距离这么有自信,还道他水性不错,便想着让他落水得个教训罢了。
罗成赶紧蹲下拍拍苦安的脸,一声声叫她的名字:“小安?小安?苦安小郎君?”
苦安难受地皱皱眉。
那小弟见状,推开罗成道:“你是怎么做水路生意的,我来!”说着他双手按在苦安裹得一马平川的胸口一下下按压,所幸救的还算及时,不一会儿,苦安便从口中吐出许多水,咳嗽着坐起身。
她抹去脸上的水,看到满脸急色的罗成以及,那个推她下水的人。
扫了对方一眼,苦安明白应该也是这人救她起来的,于是她压下心中的怒火,不动声色道:“多谢这位壮士救某。”
这人先前离她那么近,定是听去了她跟马儿的低语,是她疏忽了。
似是没想到还能被感激,这人愣了一下,嘟囔着不晓得说了点什么,而后挠挠头道:“郎君客气,要说起来还是我的过错,对不住。”
“只是,郎君这面上,黑糊糊的是什么东西?”
“......”苦安默不作声地看了看掌心黑色的东西,莫怪他们的头儿说她丑,“出门在外的伪装罢了。”
“哎呀,莫问了,”罗成拉起苦安,应是真把苦安当亲弟来操心了,“快随罗大哥回船去换身衣裳,今日天可不好,别受了风寒。”
苦安点点头,十分清楚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有多差,便脚步踉跄着跟罗成回船去换衣裳。
待换好出来,船已靠岸,船工们都在搬运货物了。
苦安收拾了自己的细软,付给罗成顺风钱后,便与他告别在留在巴郡。
她有向罗成打探这群水贼的信息,领头的人姓名几何让她惊讶了一瞬,苦安磨了磨牙,而后那少年的装束又在她脑海里细细回忆了一遍。
头戴鸟羽,身带铃铛,箭术极佳,锦衣披身——看来是“锦帆贼”甘宁没错了。
少时果真恶劣。
苦安皱了皱眉,沉下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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