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见欢

    苦安也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再见到甘宁，她叫卖的几个地方总是会有规律地避开他们的行动，所以也很好的避免了相见，今天这趟纯属巧合。

    这厮骑在她的马上，还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真叫人不舒服。

    “有何贵干？”苦安口吻不算客气，但也算礼貌。

    甘宁一个漂亮的下马动作，站在苦安面前。他原本就比苦安这身体大上两岁，身长也就比苦安高些，心下十分满意这俯视的感觉：“你留在这里，卖饼？”

    他似是饶有兴致地伸手取了一块饼咬了两口，边嚼边说：“手艺不错——不愧是世家出来的小郎君，钱财不少啊。”

    这不是甘宁第一次吃，巴郡里的什么稀罕东西他没碰过，即便他自己没注意到，小弟们也会送到跟前来，苦安的糖饼也不例外。

    虽然他知道苦安在巴郡住下来，不过在此之前他不知道买糖饼的是苦安而已。那时听闻了糖饼的价钱，甘宁啧啧称奇，这是何等的贱卖。

    糖现今的价一石有九百钱，糖饼里的甜味若是只有薄薄一层带些味道也就算了，偏偏饱满无比，还甜而不腻，这些糖饼做下来的成本不比苦安卖出去所赚到的少。

    从甘宁的角度来看，这位从世家出来的小郎君，根本是在挥霍钱财搞救济。救济的方式还别出心裁，不算干巴巴的胡饼里还包着东西来吃，倒是新奇。

    远远看着的路人们隐约听见甘宁说苦安是世家出来的小郎君，纷纷竖起耳朵想要再八卦些什么。

    苦安大概能明白甘宁的潜台词，她挂起冷漠又虚伪的笑容，说：“比不得您。”家财万贯全靠抢。

    “做的不错，”甘宁没正面跟她对话，吧唧吧唧吃完后又捡起两颗花生米吃，“看不出你一个浑身书卷气的郎君，手艺这般好，你们读的书里有句话不是‘君子远庖厨’么？”

    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句话？他虽有心读书，可惜身边没什么人能教他，只能自己先胡乱找来看看。

    “某不算君子。”这话用的不对，但苦安懒得正眼去看这人，也不做多余的解释，只一下一下抚摸着追云的面颊。

    吃着花生米的甘宁巴眨巴眨眼，只觉得这话似曾相识，他挑挑眉道：“小人？”

    “彼此彼此。”

    甘宁拍拍手里的残渣，向来脾气都不太好的他对苦安这样的态度反而不感到生气：“莫怪你给了我马，还要留在这里，要行小人行径？”

    “某从未说过要将追云给你。”原本是个什么计划苦安现在统统扔掉了，眼前这个家伙言行作风真叫人不爽。

    “原来它叫追云。”

    追云偏头瞅了甘宁一下，磨了磨蹄子后又转回头去看苦安，发出撒娇的声音，苦安身上正好带着些豆子，便喂了它几颗。

    “和你倒是亲近，”甘宁看起来有些酸，这马可从来没这么亲昵地蹭过他，“我本以为它就是烈性子。”

    苦安轻瞥了他一眼，心里嘀咕这家伙这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追云原本就是我的马。”

    应该是看苦安这幅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爽，甘宁拍掉她喂追云的那只手，接着猛地拽住缰绳。

    “如今，”他面上扬起一抹欠揍的笑，而后利落的翻身坐在马背上，“它是我的。”

    话音刚落，他双腿夹紧马肚，起手狠狠打了一下马屁股，追云便被他强迫拉着缰绳跑走了。

    苦安远远看着甘宁快被追云甩下来的背影有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收起木箱，对着周围的看客淡淡道：“对不住，今日不卖了。”

    这个混蛋，没付钱就跑了。

    剩下的饼也不多了，苦安便分给平日里常来的客人后回家了。

    家里已经变得很有生活气息了，院子里栽下的根韭冒出一大截，蒜苗也堪堪出头。

    苦安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入夏，不适合种植其他作物了，再等半月倒是能把空间的西红柿移出来种植，看一下这个时代的土壤状态对西红柿的生长有多少影响。

    就算苦安不是专门学农学的，她脑子里多少还是贮存着一些知识的，后世吃到的很多的作物都是科学家们培养出优良基因后再种植出产的，种子的特性在最初的几年还是能保持的，但再以后就会退化。

    自然，她空间里的作物一直都保持着最佳状态，苦安敢拍着胸脯保证，一样的作物，美洲现在的状态绝对不如她空间里的。

    在这个没有强有力的农业技术支持的时代里，这些作物很难持续保持一定的水准。

    所以这也是苦安犹豫要不要普及它们的原因。

    要是就这么种下去，几代之后萎靡了，岂不是会因为产生误差以至于计划赶不上变化让充满希望的百姓们空腹而归？

    苦安越想越纠结，只能摇摇头作罢，进屋里去看豆腐的状况。

    虽然这个时代已经有豆腐的雏形，但技术还没有成熟，所以基本不上餐桌。苦安热爱下厨，自己动手做过很多东西，豆腐也是其一，所以趁着还没忘就再熟悉熟悉——她甚至还仗着自己空间里有辣椒想做辣条来吃。

    要论起来，她还真的吃喝不愁。

    *

    从那天起，苦安总是会遇到拿饼不给钱的人，一开始人不多还好，苦安想也知道跟甘宁有关，就没计较，渐渐的频繁起来，她就有些忍不了了。

    有趣了，拿人东西不给钱，理直气壮地离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她早该明白这群能在水上乱抢人东西的混球们在陆上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忍无可忍之下，苦安口吻不善地对面前人道：“十钱，拿来。”

    这人也不是头次来，却是头次见苦安要帐，他毫无站相地晃晃袖子，凑近苦安调笑道：“怎么，小郎君终于忍不住要发脾气了？”

    “十钱，拿来。”

    “哈哈哈，真生气了，快来看——”

    与他结伴来的两个听到同伴召唤，也晃到了苦安的小摊前，随着这两人的靠近，她的顾客又走掉不少。

    苦安在心底深吸一口气，面上仍旧看不出什么，只是声音又冷了几分：“十钱，拿来。”

    “拿来？拿什么来？钱吗，我从不带钱出......”话还没说完，这人便被苦安一拳打的住了嘴。

    他的侧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甚至还出了丝血。

    旁边站着的那两个同伴呆住了，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脾气软趴趴又文弱的小郎君一拳会打的这么疼。

    但他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脚踢翻了苦安的木箱，上手就直冲着苦安的脸面去。

    只是，他们不仅没看到那张干净又好看的脸肿起来，反而是各自被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苦安的动作又快又狠，她十分清楚人体哪里被打的疼还不至于重伤。

    那位脸肿起来的朋友顾不上疼，转身就要跑去找组织，可惜一下秒就被打倒在地上，想起都起不来。

    苦安把脚踩在了他的背上。

    说实话，她并不想这样做，这种街头打架一样的行为实在太掉价，要是这个世界有警察，她绝对还是先拨打110喊人民警察来，可惜没有。

    “不带钱财还敢出门乱吃，嗯？”苦安冷笑一声，将脚下人双臂擒住往后拉，“既然不带钱财，那就把你吃下的吐出来如何？”

    这人骨头也硬，他艰难地偏过头想要盯着苦安说话，然而怎么都看不着：“吃都吃了，吐也难吐，你想怎样？”

    “我不怎样，”苦安只感觉，甘宁这人也是绝了，居然能派小弟来坚持不懈的搞她心态。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吐出后闭了闭眼，放开脚下的人，“某只愿日后不再见到你们，最好将前些日子欠下的账一齐补了，将这话带给甘宁壮士，不难吧？”

    苦安的笑容很温和。

    那人咽了口唾沫，胡乱点点头，拉起自己的小伙伴回组织找自家老大去了。

    见人踉跄走远，苦安心底这口恶气总算消散不少，她转身去清理自己倒下的木箱，好在盖子滑下来挡住不少吃食，否则就要脏了一片了。

    这群混小子们。

    很明显，这段时间的行为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苦安现在猜不透甘宁的想法，但她可以直接叫甘宁过来看看他的想法是什么。

    那二人的效率很高，没多久，甘宁便带着他一伙儿小弟来了，先前为“教训”她所以推她落水的黄璀也在。

    苦安就靠着墙根十分冷静地看着这群人。

    “一个一个来，还是齐上？”虽然这个发言谈不上是冷静。

    “齐上？”甘宁觉得这个世家出来的小郎君越发的让他有兴趣，如此挑衅的话，就算他拳脚功夫不错，打他们这一群也吃力吧？

    苦安神色不变，只是慢条斯理地挽起松开的袖口，露出白皙的小臂，对方的人看见这细嫩的双臂，都或高或低的发出嗤笑。

    “以多欺少未免过分，”甘宁吊儿郎当地一笑，挥挥手叫出几个人来，“只是，既然你要求齐上，爷勉强满足你，让他们与你一战。”

    流氓作风。

    围观的民众都小声指指点点，倒是也有想要帮苦安的，但一看领头的人是居然是甘宁便歇了心思。

    若是领头的人是其他人，民众倒是还能因为平日里和他们有交流来劝劝，甘宁亲自来基本就没人敢发话了，毕竟这小子凶狠暴戾，是杀过人的。

    “多谢？”苦安两手交握晃晃手腕，而后对那几人勾勾手指，“来。”

    最先冲到苦安面前的人被她钳住攻来的右臂，微微用劲就让她过肩狠狠摔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人的攻击，苦安压住重心侧身躲过，抬腿绊住来人下盘，同时左肘击中这人腹部，又拽过挡住下一人的攻击。

    苦安没有半点花哨的动作，招招快狠准，衔接流畅，旁人看去竟然会生出几分赏心悦目的感觉。

    没一会儿，地上就倒下一片呻/吟着的失败者。

    “还来吗？”

    苦安微笑着问甘宁。

    对方是什么心思她现在不打算揣摩了，先打一顿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