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话本子

小说:小酥糖 作者:结夏枝
    苏怜捂着胸口, 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片, 连昨夜青梅酒的味道都涌上来。她连忙把勺子放回瓷碗里, 拿起炕桌上的茶碗连着喝了几大口水, 这才压下呕意。

    谢衍见她小脸煞白,眼里都蓄了泪花, 心里一紧, 他忙不迭地凑上前, 扶住她肩膀,耐心问道,

    “怎么好端端的吐了,是不是昨日吃坏东西了?”

    苏怜咽下嘴里的茶水,捂着嘴摇摇头, 垂眸又看见了桌子上那碗鱼汤, 可怜兮兮地说道,

    “那碗鱼汤太腥了, 我闻着便想吐。”

    鱼汤太腥?

    谢衍蹙着眉, 伸手拿过了盛着鱼汤的白瓷小碗,凑到鼻子边闻了闻。

    味道鲜美, 香而不腻, 连顾岐那种嘴叼的人,也喝了整整两碗。

    这是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将那碗鱼汤放回食盒里, 又将花梨木的盖子阖紧,生怕苏怜再闻到一丝一毫的腥气。

    “那便喝些清粥吧。”

    说着,他将手边的粥碗推到苏怜面前, 还帮她拿着勺子搅了搅,又吹散了些热气。

    苏怜咽了咽嗓子,觉得一点儿胃口的没有,平日里闻着香甜的米香,现在只觉得腻人。

    她咬着下唇,抬眸心虚地看了眼谢衍,小声嗫嚅,

    “我吃不太下,能不能不吃啊?”

    听她此话,谢衍神色一凛。

    他心里想到,苏怜这些日子,身体上总是病痛不断,吃饭也是不按时按点吃,怕是将胃熬坏了。

    现在才会这般,连早饭也吃不下去。

    “罢了。”

    他轻叹一声,将递过去的粥碗拿回来。

    “不过一会让顾岐给你诊诊脉吧,不让他看过一次,我始终不安心。”

    苏怜小猫般的低头应了声,伸手揉着帕子,心里有些不情愿。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以前在杏安巷的饭馆里劳心劳力,身子也没出过什么毛病。

    现在又要劳烦顾岐诊脉,他少不得要开一些补气补脾的中药。

    她最讨厌喝那些又酸又苦的药汤了,一想起来就舌尖发麻。

    谢衍看她答应的不情不愿,心里来了气,一把捏住她嘟着的脸颊,装作凶狠地捏了捏,

    “听话!不就是多喝两副药?若你乖乖喝了,我到时候带你去勃阳海子泛舟。”

    听到海子泛舟,苏怜眼睛亮了亮,来了兴致。

    她从来没见过大海,只在一些游记中看到过,据说是如苍穹般广阔无际,水天一色,有时还会在海上出现飘渺云雾,其中显现重檐飞阁、琼楼玉宇,名为海市蜃楼。

    “那你可别诓我。”

    苏怜瞪大眼睛仰头看着谢衍,此人惯会偷奸耍滑、偷换概念,一不留神就会被他绕进圈子里。

    “自然不会骗你。”

    谢衍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她似乎是应允了,便转身走出屋子,朝着八角亭的方向朗声喊去。

    顾岐还在那里装作若无其事地喝着茶,实则眼珠子都快穿越层层梅枝,粘到不远处的几人身上。

    一边定睛看着,一边拿着盘子上的芙蓉糕送到嘴里。

    冷不丁听到谢衍叫他,一个哆嗦,把手里的糕点碾成了碎渣。

    他抖了抖手腕,游刃有余地掸了掸袖口,旋即站起身,顺着小径朝着东厢的方向走去了。

    也不知谢衍催命般的喊他是所为何事,不过八成又是为了苏怜。

    顾岐在心里暗叹一声,只觉得情情爱爱直叫人性格大变,谢衍从前甚少求他,若是有事需要他帮忙,定是吞吞吐吐冷着脸开口。

    现在,简直把他当成家里随叫随到的小厮。

    顾岐腹诽了一路,最后觉得也就是自己心善,换成别人,早就讹他百两黄金作为报酬了。

    他掀开门帘子进屋,一抬眼就看见了苏怜坐在软榻上,脸色苍白,眼底微黑,炕桌上的碗碟被推得老远。

    看起来似乎是身体不适。

    “何事?”

    他靠在门边,抱胸问道。

    谢衍语气放软,带着些罕见的真挚,他沉声道,

    “还要麻烦你给苏怜诊一次脉,她今日闻道饭菜的味道便直犯恶心。”

    顾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以为是多大的病症,他若是昨夜吃酒吃多了,第二日也没胃口。

    他大剌剌地走去过,随意点点头,示意苏怜将手腕伸出。

    一边挽起袖口,将指尖搭在苏怜的手腕上,一边漫不经心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就是犯了回恶心,我估摸着就是喝酒喝多了伤胃,难不成还是害…喜…”

    话说到一般,被他生生咽进了肚子里,他惊得长大了嘴巴,瞠目结舌。

    又动动指尖,重新按下去仔细辨别。

    良久,就在谢衍等得脸色越来越黑时,顾岐僵硬地转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谢衍。

    “谢淮之,你…你…你要当爹了…?”

    这声结结巴巴的话,就如同一道惊雷,把屋子里的两个人劈得外焦里嫩,头脑发蒙。

    苏怜半晌才缓过神儿来,指着自己的肚子磕磕绊绊道,

    “你是说我…?”

    她‘我’了半天,实在说不出口。

    但顾岐眨眨眼,表示他懂了她的未尽之语,语气笃定,拍板定钉道,

    “是的,确实如此。”

    霎那间,谢衍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都无法思考,一向条理分明的脑子里混沌一片。

    他?要当父亲了?

    潮水般的喜悦轰隆隆地冲进他脑子里,他之前在他侄子的满月宴上,看到那小小的一团裹在红布里,软得像是雪白的糯米糕。

    葡萄般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朝着自己笑,让他向来冷硬的心肠都化成了一滩水。

    谢衍忽地有些无法抑制内心里不可名状的震颤,他喉结微动,手指都不自觉的打颤起来。

    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喉间干哑一片,满腔的柔情要从其间冲出来,直叫他发痒。

    良久,他僵住的身形才动了动,哑声朝顾岐道,

    “景山,多谢。”

    顾岐回眸看了眼谢衍,他双目都泛红了,脸上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滑稽的不得了。

    心里知道他现在肯定是激动地找不着北,也不想再打扰这二人。

    于是,顺手拿了炕桌上的一个橘子,不紧不慢地走出去了,给这两个初为人父人母的呆子留些空间。

    苏怜一直低着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既是羞涩,又是惊喜。她紧紧咬着下唇,心窝里像揣了个兔子,扑通扑通的。

    谢衍站在原地踌躇半晌,最后咬着牙憋出了一句话,

    “你…饿不饿?”

    苏怜抿这嘴抬头,满眼疑惑,她不是之前刚说过吃不下饭吗?

    怎的谢衍又问?

    她摇了摇头,刚想再重复一遍自己没胃口,忽地看见谢衍一瞬间冷了脸。

    “不行,不饿也要吃。”

    说罢,他招呼来小厮,让他重新熬一碗红枣粥,不过薏米性寒,他让小厮换成些小米,再加些红糖熬煮。

    最后苏怜眼泪汪汪地被他喂下去了半碗红枣粥,最后娇娇柔柔地撒了半天娇,这才免了谢衍把剩下的半碗喂到她嘴里。

    随后更恐怖的是,谢衍竟然把屋子里的杂书全都清走了,只留下了几本,生怕苏怜再和往常一样,点灯看书直看到三更天。

    苏怜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的《山海经》《南安列转》《西域异闻》等一箱子书被锁到了柴房,连带着叶子牌,九连环都被收了个彻底,心里郁闷极了。

    最后,她不得不悄悄塞给小满些银子,帮她从城里的书馆买了好些个话本子,偷偷藏在床铺下面,等谢衍晚上议事的时候,偷偷看着解闷。

    日子便这样平静无波地过去了,其间李夫人打发人过来问了几次,想邀请苏怜一起去茶馆看戏。

    若是往常,谢衍对此事还能思量思量,现在,想都未想便回绝了。

    不过他也知道,李夫人口中的看戏只是一个幌子,她真正想要的,估计是向苏怜再打听打听解药的事。

    谢衍回绝了几次后,寻了个合适的时机,明面上是送了几匹苏绣的锦缎表示歉意,实际上,是在箱子底部,藏了整整五个瓷瓶的解药。

    几日后,李夫人又打发人来,说是那苏绣绸缎美不胜收,其余的夫人见了也喜欢得紧,想再讨要几匹。

    谢衍心里了然,她这是为其余交好的夫人讨要,看来荆州城内的明白人,都已经对逃离周知府的掌控蠢蠢欲动了。

    他所谋划之事,十有八.九已经成功了大半。

    计划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只是到现在,还未搜到谢九川一根汗毛,他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这叫谢衍心里莫名的不安。

    他又加派了几十个人手,准备让他们回到京城,暗中围在三皇子府的周围,等着谢九川自投罗网。

    又是一整天殚精竭虑的安排,谢衍坐在红木交椅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放下手中的奏报,心里默默算着自己还剩下的时日。

    按常理来说,他半个月前就应该到铁矿场上职,但是为了现在布局,他不得不接着用绸缎商人的身份暗中行事。

    对外便说自己先绕道兖州,代表朝廷安抚一下饥荒的流民,随后再到荆州上职。

    但这个由头也不能用太久,假如李徽明真的生疑,派人去兖州调查他的踪迹,那事情将很快败漏。

    多则十五日,少则十日,他必须要以检监察使的身份和周则正面交锋了。

    在此之前,他必须将荆州城内的大多数人收为己用。

    他垂眸想着,手指叩着桌案,旋即沉声吩咐道,

    “谢七舟,将那二十五户的解药全都断了。”

    那些富户用了他的解药已有十多日,现在各个都是精神爽利,高兴地如获新生,每日都喜上眉梢,连脚步都快了几分。

    那便看看若是停了他们的解药,让他们回到以前那种钻心蚀骨的药瘾里,看他们还能忍耐几天。

    又仔细地安排下任务,谢衍终于有些精神不济,他熄灭了书房里的烛火,脚下生风地朝内室走去。

    他心里虽然急,但还是尽量放轻了脚步。

    苏怜现在应该睡了,自从她怀了身孕,他就强迫她每日亥时便上床休息,现在已经接近子时,她想必已经睡得香甜。

    谢衍悄悄在屏风后面褪了外裳,只穿着中衣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屋内烛火昏暗,只留了放在床头的一盏油灯。

    谢衍心里暗叹,觉得苏怜也是笨。

    将灯盏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不好吗,留在床头也不觉得晃眼睛。

    他缓缓走过去,压低了鼻息,想将那盏油灯端走,却一个不小心踢到了桌边的凳子。

    嘎吱一声,他猛地看见被子里的一团颤了颤,像是被吓了一跳。

    谢衍眯了眯眼,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掀开青纱床帐子,看见苏怜正闭着眼睛,手掌乖巧地搭在身前,睡得一板一眼。

    装模作样!

    谢衍在心里冷笑一声,她若是真睡得熟了,哪次不是扭麻花一样地,毫不正经。

    他气得牙痒,伸手探进被子里,胡乱一摸,指尖便触到她压在屁股下面的硬硬的一片。

    谢衍毫不留情地一把抽出来,凑近烛光看了眼,指尖封面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一旁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

    《侯门娇娇》

    谢衍看着那边把脑袋埋进枕头里装死的苏怜,气得七窍生烟,他捏着书的手指节发白,后槽牙咬的咔哒作响,

    “书从哪儿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想起来从前在被窝里偷玩手机,我妈来了,我就把它藏在肚皮上,用睡衣盖住,因为我妈会偷着摸被窝里和枕头下面,来搜查我是否玩手机,所以我只能藏在身上。

    这个计谋一直是成功的,直到有一天,我妈掀开我的被窝,我照常装睡,我的手机就放在我肚皮的一侧,结果,它竟然突然亮了?我的肚皮在黑夜里发着光…

    我被没收了手机一个月…

    今日晚了!但是比较肥肥!!!

    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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