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了。
陆一恪头疼地从床上爬起来，他揉着后脑，发现那里好像肿了一块。
“嘶——”
额头也有地方肿了。
肯定是姓叶的那两个王八蛋干的。
头昏脑胀下了床，陆一恪打算去洗手间瞧瞧情况。
结果额头一个包，后脑勺一个包，手臂膝盖还有不少淤青和细小的划伤，看起来像是在哪儿撞出来摔出来的。
他是半夜和人打群架去了吗？
陆一恪在镜子前呆了一会儿，最后伸手胡乱捋了一下头发，开始刷牙。
等吃了饭再和双胞胎算账。
电动牙刷嗡嗡震动着，陆一恪闭着眼睛左刷右刷，忽然听到一阵水声。
他睁开眼睛，“呸”一声吐出泡沫，朝着门外骂：“叶旬是你对不对？给老子等着！”
飞快漱了口，陆一恪猛地拉开洗手间的门。
但房间里并没有人，陆一恪怒气冲冲在套房里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人影。
“孙子躲得够快。”
陆一恪嘟囔几句，继续回洗手间洗脸。
又是一道水声。
听起来像是谁在隔壁玩水。
陆一恪怒了，几步走到门前要出去的时候，水声第三次响了起来。
确实是从门外传来的，但不是他面前的这道门，而是另外一道。
陆一恪住的这间套房，穿过洗手间有一处半开放的空间，那里是一个小型的室内游泳池，连接着外面的露天大阳台。
于是陆一恪放轻了脚步，缓缓转身，打算抓双胞胎一个措手不及。
出息啊，躲这儿跟他玩儿来了。
门把手被轻轻压下，陆一恪屏住呼吸，瞬间打开房门——
没有了阻隔，水声更加明显清脆，浅蓝色的泳池中，一条快有两米长的鱼尾，当着陆一恪的面，慢慢翻滚了一周。
水花溅出，少女的身体跟着露出水面。看到是陆一恪，她开开心心趴到泳池边，尾鳍在身后上下轻翻，甜甜地朝他喊：“哥哥！”
陆一恪看着她，她也看着陆一恪。
少女的眼珠大而黑，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娇憨。脸小小的，耳朵也小小的，半藏在湿漉漉的柔软黑发里，越发衬得她肤色如雪。眉眼弯起，水中的少女冲他笑得很甜。
视线再往下，就被泳池挡住了。
陆一恪忽然说：“起来点。”
少女似乎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他说的话。不过没有多久她就反应过来，乖乖照着陆一恪说的，双手撑着泳池边，往上起来了一点。
没穿衣服啊。
陆一恪懂了。
他闭上眼睛，手掌在眼皮上抹了几下，然后放下手，慢吞吞走到泳池跟前蹲下来。
对于他的接近，少女肉眼可见地变得兴奋，身后的尾鳍跟着拍动，水声哗啦啦响个不停。
陆一恪伸出手，托住她的下巴，然后抬了起来。
再一次和人类亲密接触的小人鱼明里，不出意外地又迷茫了片刻。
这个人类的手掌真的好大哦，而且热热的，就是力气有点小，昨天抱着她摔了好几个跟头。不过明里是不会嫌弃他的。
因为他长得好好看呀。
微微内藏的双眼皮，少年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探究。脸上没有表情，但他的嘴唇无意识地抿成一道直线，透出几分严肃。
半晌，少年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说：“哪个傻逼玩意儿把你这小狐狸精送到老子这儿来的？”
好长一句话。
明里马上进入紧急状态。她垂下眼皮，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七八秒钟，然后明白了。
他说她是狐狸精。
她才不是狐狸精呢。
明里委屈巴巴，抬起头对着少年辩解：“我不是，狐狸精，我是人鱼。”
说完，明里从他的手掌里滑出来，回头抱起自己波光粼粼的尾巴，神情还带着一点点羞赧：“你看，鱼尾巴。”
人鱼？
陆一恪一巴掌把她抱起来的尾巴拍回水里。
“你他妈是人鱼，我他妈就是弱智。”
弱智才信她的话。
不过这鱼尾巴还挺逼真。
“哪儿买的？”陆一恪问。
尾鳍上被拍了一巴掌，虽然不疼，但是明里忍不住有点难过。
听到陆一恪的话，她又呆呆地看向他：“什么？”
“尾巴。”陆一恪指了指，“哪儿买的？”
下次趁那对双胞胎喝醉的时候，给他们一人套一条。
“不是呀。”明里又忘了难过，认认真真地向他解释，“我自己，长的。”
陆一恪嗤笑一声，他收回手，对着面前说胡话的少女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明里立刻亲亲热热回答他：“明里。”
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邮轮上的人那么多，可能是谁带上来的女伴。于是陆一恪继续问下去。
“你是人鱼？”他似笑非笑看着她。
“嗯！”明里用力点头。
陆一恪朝她勾勾手指：“出来。”
他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让出空间。
明里不懂他的意思，不过还是配合地把尾巴掀到泳池外，然后滚了一圈，身体全都上了岸。
“出来了。”明里老老实实报告自己的情况。
陆一恪穿着拖鞋往她的尾鳍上踢了踢：“高科技啊。”
蹲下.身，接着用手摸了一把。鳞片坚硬锋利，陆一恪没有防备，立刻就被划了一道。
他飞快缩回手，低低“操”了一声。
手指渗出一点血丝，陆一恪下意识含进嘴里，想起这手刚刚摸过人家的鱼尾巴，又连着“呸”了好几声。
“赶紧给我滚，啊——”陆一恪没心思和她玩了，“穿上衣服给老子滚。”
他站起来往回走，在洗手间的水龙头冲干净手指，回头，穿着鱼尾巴的少女还留在原地。
“你听不懂人话吗？”陆一恪的耐性没了，“还是喜欢老子把你扔出去啊。”
明里看着他，又低下头小声地说：“我没有衣服。”
“什么？”陆一恪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大点声，没给你吃饭啊。”
“没有。”明里两个问题都回答了，“没有衣服，没有吃饭。”
陆一恪无语，她在玩什么角色扮演吗？人鱼版灰姑娘？
随手扔了一套衣服进去，陆一恪关上门：“穿好给我滚出来。”
二十分钟后，躺在床上揉脑袋的陆一恪，听到轻微的门被打开的声响。
他懒懒转过头去。
没了鱼尾巴的明里，身材娇小，陆一恪的衣服被她穿得宽宽大大，袖子藏住半个胳膊，衣摆一直盖到屁股还要往下。一双腿雪白娇嫩，从同样宽大的裤管里伸出来，光着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
注意到他的视线，明里不安地动了动脚趾，抬起左脚心，轻轻踩在右脚背上，又迅速收回。
为了顺利与人类共通，人鱼族做了很多训练，比如用最快的速度变出双腿，以及用两条腿在地上行走。
不过明里还没有精通，需要花多一点时间。
“我还以为你从阳台跳下去跑了。”陆一恪收回目光，冷淡地吐槽了一句。
“没有跑。”明里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陆一恪打断她的话：“行了，滚吧。”
“去哪里呀？”明里忐忑地注视着他，“哥哥不要，我了吗？”
本来就说不太好人类的话，这会儿连断句都不会断了。
“哈？”陆一恪从床上坐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了吗？哪只耳朵听见的？”
明里伸出手，小心地把自己的两只耳朵都拉起来：“这只，和，这只。”
陆一恪沉下脸：“没功夫跟你玩游戏。”
他跳下床，摸着有点饿了的肚子，往泳池走：“尾巴呢？藏哪儿了？一块儿带着滚。”
可是泳池里空空荡荡，哪儿有什么尾巴？
陆一恪黑着脸找了一圈，当然是哪儿都没有鱼尾巴的影子。
明里还站在房间里，原本湿漉漉的头发，等到这会儿，都快干透了。
陆一恪走到她面前，少女站着才堪堪到他的胸口。陆一恪于是居高临下对着她：“在我发脾气之前，自己从这个房间离开。”
听到他的话，明里明显难过了一瞬，她对着陆一恪可怜巴巴地开口：“你都，收礼物了。”
陆一恪一顿：“什么礼物？”
什么时候收的？
“昨天，回来。”明里的眼神直白带着控诉，“收礼物。”
客厅靠墙的水族箱里，一只八个脚的水母正悠哉悠哉穿梭其中。
他还真收人礼物啦？
陆一恪脑子一震，醉酒后的记忆好像回来了那么一小点。他在甲板上，用尽全身力气抱起人家小姑娘，一边骂“是猪吗这么重”，一边夸奖“鱼尾巴挺好看的，借我也玩玩”。
小姑娘一本正经回答他：“不能借的。”
“是吗？”喝醉了的陆一恪糊里糊涂回了一句，停下脚步，奋力把快滑出去的人往上一掂，“他妈的怎么比我还重。”
小姑娘抱着他的脖子笑得很开心。
进了套房，本来在客厅打架的双胞胎已经打到次卧昏睡去了，陆一恪踢开主卧房门，小姑娘忽然说：“有礼物。”
“什么礼物？”
她从他脖子上收回一只手，晃了晃一直提着的水母：“养一养，好吃。”
陆一恪抱着她，又摇摇晃晃回去客厅，把水母放进了水族箱。
“可以了。”陆一恪看看水母，又看看怀里的人。
“漂亮美人鱼。”他抵住明里的额头，轻轻地说了一句，“我送你回家。”
去泳池的路上还摔了一跤，陆一恪趴在地上缓了半天，起来的时候后脑又撞在门框。
怪不得他哪儿哪儿都痛，手臂上还尽是划伤。
敢情是鱼鳞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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