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鼻尖略酸,将她拉进了怀中:“申旎梦,你怎么像个小傻瓜一样。”
“我才不傻呢……”申旎梦打着哭嗝儿反驳,“我就是不希望姐姐没饭吃。”
许一将她拿着钱的手推回去:“你姐我有钱花,不需要的,这些钱你自己留着用,好吗?”
“可是……”申旎梦眉头依旧紧拧着。
“我去洗澡,等会儿过来。”许一趁势将她手推回去,拿起睡衣去了浴室。
许一也不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可以去齐市该是令人兴奋的,但现下她却有点伤感。
脑中不断闪过申旎梦哭唧唧的脸,许一捧水泼到了脸上。
假期过得格外快,快到就像是一睁眼一闭眼间发生的事,一不留神就要开学了。
眼瞅着假期余额已快不足,在报名前两天,许一就开始收拾起了行李。要收拾的物品主要也就是衣裳鞋子,其他生活用品是准备到了那边再买,可即便如此,许一还是折腾出了一个箱子和一个包。
收拾完毕,将包放到行李箱上后,许一指尖抚过床沿,随即坐下,打量起了这间屋子。
目光扫到墙面张贴的蔡依林海报上时,许一又站了起来。
海报中的蔡依林手叉小蛮腰,黑发在鼓风机的作用下被吹得四散开来,笑容灿烂无比。那是许一最近才喜欢的一个明星,她的每一首歌许一都有听。
看了会儿海报,许一又走到了写字台处。写字台靠墙那边修着个小书架,里头摆满了这些年来许一买的各种书。
有《外星人和UFO》,有《世界未解之谜》,有《天龙八部》全套,有《小王子》,还有因为追星买下的《Leslie's time》等等。
这些东西太重了,不好带走,许一只能将其留下。
她初来此处时,就同她第一次见到的申旎梦差不多年纪。结果弹指一挥间,她就这么大了,这岁月的脚步走得实在是过于匆促,许一暂时还有点回不过神。
翌日天一亮,许一就正式踏上了新的旅程,开启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段住宿生活。
由于相隔得比较远,许一只有在放寒暑假以及劳动节国庆节之类的长假时,才会抽空回到柠香镇看一看。
但也并不是每次都会回柠香镇。
因为在她高二下期时,她的妈妈换了个工作,新公司不再包吃住,妈妈就自个儿在外租了个屋子住,尽管房子简陋,面积很小,但因没有室友了,许一也就可以去了。
母亲毕竟是她目前唯一的亲人,而且这些年来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引人堪忧,许一自然会选择去那儿了。
说起来,也正是因为许一亲自去了那边,亲眼目睹了母亲的生存环境,才明白,原来她的母亲并不是不爱她,反倒是因为太爱她,太想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才那般拼,经常忙得腾不出空来管许一。
母亲总是一人兼任两份工,此外还总是在休息日都自动加班,仅仅因为加班费是平日里的两三倍,那样就可以给许一多挣一套衣裳,或者一双鞋的钱。
甚至,为了尽可能地省钱,母亲就算身体不舒服,也都基本会选择独自在家拖着,很少去看医生。
许一其实也问过她为什么不去看医生,毕竟在许一看来,如果真的得了病,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不是每种病都能自己痊愈的。
但母亲却只是笑笑,说得云淡风轻:“如果是小病小痛,不看医生也不打紧,自己养养就好了,如果是大病,那也没钱治,查出来除了让自己心里不好受外,什么帮助都没有。如果是绝症,那就算花再多钱也是好不了的,何必拿钱白白打水漂呢。人嘛,活到最后终归都是一个死,一切顺其自然吧,就看老天爷想让我活多久,他要是想提早收了我,那也是我的命了,我认。”
许一在听见母亲那番话时,不过才刚满十六岁,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力。
她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妈妈捏捏腿,揉揉肩,洗洗衣裳,做做饭,竭尽所能为其分担一点生活的沉重。
此外,就是好好念书。她也确实一直都在好好念书,成绩长期都是位列于年级前十的。
她就像把杂草,不管在哪儿,都能扎下根来茁壮生长,活得一片繁荣。
不过,有个地方许一始终不是很习惯,那就是身边没有申旎梦。
不会再有小不点儿缩在自己臂弯处给自己讲那些从书上看来的小故事,也不会再有小不点儿趴在写字台旁边等自己写完作业去吃饭看电视散步玩耍,也不会再有小不点儿在自己情绪低落时拍着小手给自己唱歌了。
大概是真的将申旎梦当做了亲妹妹吧,尽管许一交了不少新朋友,却还是一直惦记着她,她不在这里,就总感觉心里空了一小块儿,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拼图可以将它凑上。
学校也不似家里,宿舍里头没有安装电话,要打电话的话,就得去楼下的IC电话亭打,比较麻烦,并不能同申旎梦随时联系。
有时候许一得了空闲打电话过去,申旎梦却不在。而申旎梦在时,许一可能已经离开了电话亭,老是会错过。
这样子过了一段时间后,许一决定给申旎梦写信。写信的话,想写多少内容都可以,也可以附带寄上些小礼物过去,还不会像电话那样产生死贵死贵的长途话费。
从此,许一就多了个爱好。
那就是每个礼拜一都会去信件收发室走一趟,问问有没有自己的信,如若有,就带回宿舍,坐在床上看。
等信,拆信,读信,回信,成了许一生活中最大的期待。
申旎梦的信件内容中,大多数时候都在讲述那些琐碎的日常小事。
比如秦月华捡了一只小猫回来,小猫总是蹭来蹭去要抱抱,很可爱;隔壁刘叔叔送了她们一份椒麻鸡,麻到嘴巴都快失去知觉了;柠中新修了个食堂,菜的种类变多了好多,她每天中午打饭时都会点番茄炒蛋;学校还把教学楼翻了新,门框刷了新漆,漂亮了好多;镇上那个小公园里栽种了紫薇,才知道原来紫薇格格的名字是一种花……
此外,申旎梦还会告诉许一她现在又长高了几公分,说是好像突然长高的,如今已经158cm,在班上猛地一下就由矮个子行列一下子就窜到了高个儿行列,不再是什么小不点儿了。
只是这样呢,也有个坏处,那坏处大概就是好多衣服明明都还没坏呢,可惜就已经不能穿了,甚至在学校组织大合唱时还会被拎去后排,因为站前面的话会挡着别人。
有时候,申旎梦还会聊聊自己最近看的一些书,听的一些音乐,看的一些剧。她说,她已经把最好看的电视剧留起来了,等许一回去再一起看。
偶尔,申旎梦也会在信件里头附上些小物件儿。
比如,用彩绳和小铃铛编的小手链,彩纸叠的千纸鹤,彩色塑料管捏瘪了后折的五角星,以及在精品店买到的漂亮小发卡等等。
整整三年,但凡是申旎梦寄来的信件,许一都一封不落地仔细收捡了起来。
为了储存那些个信件,许一还专门腾了个小盒子出来装它们。
一开始那盒子里头还挺空的,可随着春去秋来,岁月流逝,里头就给塞得就越来越满了。
只不过,在许一心中,申旎梦始终都是个小不点儿。
直到许一高考结束,参加完班级组织的毕业聚会回到宿舍收拾东西时,坐在床边将那些信件又读了一遍后,这才注意到,原来申旎梦的字已经在不知不觉就由铅笔字转变为了圆珠笔字,甚至还拥有了一点成熟漂亮的笔锋。
对于妹妹长大了许多这件事,许一委实是后知后觉。
只不过,有件事倒是一直都没变,那就是,在每一封信的落款处,申旎梦都会写一句“想你的梦梦”。
细细一想,许一发现,自己也确实好久没见到申旎梦了。
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在高二上期的国庆节。
粗略算算,应该是有一年半接近两年左右没见到申旎梦了吧?
都说女大十八变,小孩子生长速度尤其快,许一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的申旎梦蜕变成了什么模样。
想到回去后就能看见申旎梦,许一唇角就止不住地上扬,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第二天早上刚到八点,许一快速洗漱完毕后,就同室友一块儿出门逛起了街。
毕竟在这儿生活了三年,眼看大家就要散了,许一的朋友们都准备在在离开之前再最后看一眼这座城市。
逛街之时,许一给申智磊挑了戒烟糖和一条皮带,给秦月华挑了面霜,虽然都挺平价,但也是口碑不错的国牌。
此外,许一还给申旎梦买了套书及绘画用品,因为申旎梦现在爱上了画画,从她寄来的画来看,还挺不错,许一就想着支持一下。
一圈买下来,东西就有点多了。许一回到宿舍,将其全部塞进行李箱后,只觉得那箱子沉甸甸的,重得出奇。
好在心里头开心,就是负重前行也自在。
回柠香镇的车是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学校距离长途汽车站有一段距离,许一不敢多睡,天不亮就起来坐上公交车往长途汽车站去了,都没来得及买早餐吃,途中就啃了几个小面包。
车程足有好几个钟头,越来越颠簸,坐得人屁股发麻,小腿发胀不说,空气还因为不流通而闷得慌,实在是让人感觉不太好受。
许一整理了下领口,望向车窗外,身子随着车子不住晃悠,慢慢打起了瞌睡。
一觉醒来,许一揉动眼睛朝外望去,只见已经到达柠香镇车站。车站同记忆中的一样,有点破烂,但却令人感到亲切。
下了车,将行李从底下取出,许一刚直起身,就听到旁边有人唤了声自己名字。
转头一看,只见是个端着盆玉米的婆婆。那婆婆常年在车站卖东西,一来二去,许一早就熟了。
“婆婆好!”许一拉出行李拉杆向她问好,脸上笑容清浅。
“呀,真是许一啊,真是长成大姑娘了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长得可真俊!”婆婆笑眯眯的,说话的同时,还在低头抬头间将许一打量了个遍,“不过,你这窜得也太高了,怕不是有一米七几了吧?”
许一腾出手来摆动了一下:“没,上次体检才刚刚一六九。”
“那也挺高了啊!再往上窜窜啊,当模特都够了!哎哟,长得可真俊,果然女大十八变……”婆婆说得过于兴奋,手舞足蹈的,差点儿打翻怀中装玉米的筐。
许一见状,急忙伸出手臂帮她端稳了筐子:“婆婆,您先别激动!”
“哎呀,谢谢呀,”婆婆眼睛笑得像把弯勾,“哎,对了,你妹一直在等你呢,大早上地就过来等着了,还穿着个粉红色小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个小仙女儿似的,你妹啊,也是越来越漂亮咯!”
许一听罢,立马反射性地左右四顾:“她来了?在哪儿呢,我没看见啊……”
“咦,刚刚还在这儿呢……”婆婆也有些弄不明白了。
就在许一同婆婆一并四处张望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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