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许一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在花钱当年,是能省则省,首先就是从食物方面下手。
需要买新衣服新学习用品怎么办,少吃点。需要给妹妹买点妹妹喜欢的东西怎么办,少吃点。所以她个子虽说因为基因关系,没受到什么影响,但却永远都很瘦。
日常出行也是,能走则走,不能走则是坐公交车,除非东西多到拿不住,才会考虑一下出租车。
平时在寒暑假去探望母亲时,也都是买火车票,甚至有时候会因为心疼钱而放弃卧铺,选择硬座,一天坐下来脚都能变肿。
至于飞机什么的,她是只有在电视上看过。每次看见,都挺好奇,总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搭上飞机满世界跑,看遍万水千山,赏遍姹紫嫣红,吃遍山珍海味。
坐飞机去旅行的话,应该挺舒服吧,想想就很nice。不知道上头是不是真的如别人所说那般很平稳,不知道座位软不软。
但许一却怎么都没想到到,自己人生之中第一次乘飞机,是为了赶去看母亲最后一面。
许一永远都记得,她赶到机场打印出经济舱的登机牌时,已是深夜,里头并没太多人,不似火车站那般人员拥挤如山似海,显得有点冷清。
而她拿着登机牌与申智磊行走在空旷的大厅中,整个脑子都是混沌的,恰似一团乱麻,怎也扒拉不开。
她还记得,飞机里头确实很稳,除了上升下降外,就好像坐在自家凳子上,没有火车上哐当哐当的声响,也没有摇摇晃晃的动静。
速度还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她甚至都没回过神。
她不是神,结局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有所改变。
母亲还是走了。
死亡原因是身体本来就不好,外加过度劳累,就走了,是在许一下飞机那一刻咽的最后一口气。
许一赶到病房,看着双目紧闭的母亲时,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崩溃。
崩溃是种怎样的感觉?明明想要拉母亲起来,可是伸出的手却都在一直不停地发抖,明明想要唤她,可是喉咙里头老像是有东西堵着,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声,明明站在平地之上,周围却一直天旋地转。
由于是异地死亡,对于遗体的处理有两种方式,在办理好各种手续之后,一是直接拉回去,二是送到附近殡仪场火化。
想起母亲以前说过的话,许一选择了第二种,火化后再把骨灰带回故乡。
在这些日子里头进行这些事务的整个过程中,许一整个人都很沉默寡言,还有点恍惚。
只是,除了办事外,许一还去了许多地方,都是她以前同母亲去过的,或者母亲承诺下次会带她去的地方。
此时的手机像素还不太高,原本不太爱拍东西的许一却依然拿着它四处拍着。头一次,许一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多用这个功能,没有和母亲多拍几张。
最后,许一回到母亲租住的出租屋之中,同申智磊一起准备遗物外加退房子。
那屋子格外简朴,不过十来平米,进门右手靠墙的地方放置着一张床,旁边有个折叠桌和几张蓝色塑料凳子,对面是一台老旧的小电视,对面是个迷你小阳台,安置着煤气罐和炉灶,这一切被那老旧脱落的墙皮,更显简陋。
许一走到衣柜处,将柜门打开,只见里头衣裳理得整整齐齐,就好像正在等着主人下一次穿上。
许一抬手抚动片刻,一言不发地收拾起了东西。
申智磊连连叹气,与之一并忙碌。
在收拾完大部分之后,许一发现了一个厚厚的日记本,便托在手中坐到床边翻开了。
从日记本上的日期来看,这日记并不是每天都在写,但是记录的所有内容却都同许一相关。
比如许一又长高啦,又说了什么窝心的话啦,被人夸长得漂亮啦,成绩多么引人自豪啦。看着母亲的字迹,翻着里头夹的那些照片,许一突然有点喘不过气。
一顿深呼吸,许一伸手抚着床,咬紧了下唇。
那时候,许一虽然待在这边,白日里却也还是很难见到母亲的,所以,晚上就成了她最期待的一个时间。
每天晚上,她和母亲洗完澡后,就会一块儿窝在被子里头,看对面那台小电视中播放的电视剧或者节目。
许一还记得自己曾经指着电视中的一个大房子对母亲说:“等我念完书有出息了,就给你整一栋,让你住小洋房开小汽车,让别人羡慕去。”
当时母亲一直笑,许一以为她是在表示不相信,还额外补充了句:“等着,我以后,一定给你弄来。”
想到这儿,许一又抬手蹭蹭鼻子,眼眶泛红地望向了那张折叠桌。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儿时,这里连张可以吃饭的桌子都没有,后来会有这张小桌子,还是她妈妈为了供她写作业特地买下来的。
就在菜市场口子上买的,原价二十五,最后是她妈妈磨破嘴皮子还价后,二十块拿下的。拿回来后,妈妈怕她觉得小桌子难看,还特意买了印满漂亮小熊的纸贴上。
因为许一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小熊。
合上日记本,许一将其塞进自己背包中,边整理边自言自语:“妈,我现在就带你回去休息。”
刚刚收拾好一箱东西的申智磊听到她的话后,又叹了口气。
所有东西都料理完后,许一便带着母亲的骨灰及遗物同申智磊一块儿踏上了回柠香镇的路。
一路上许一东西不吃,水不喝,话也不说,整个人失魂落魄。
申智磊看得心焦,许一是他和老婆带大的,对他而言,就与亲闺女无异,此时见她那个模样,心里头自然也疼得很,就他妈跟挨了刀一样。
但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是在夜里睡觉前,倒了杯水,拿了个面包给放到许一面前的餐桌上,好让她饿了后可以吃点儿。
只是,直到申智磊上了床铺,许一也仍旧毫无反应。申智磊盖上车里的被子,闭上双眼直摇头。
片刻,卧铺车厢灯光纷纷熄灭,与此同时,许一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里头传来一条申旎梦用秦月华手机发的短信:“姐,你还好吗?我好担心你……”
其后,许一还看见了高中朋友李彩艳的发过来的短信:
“许一,我在Q上给你发的消息你看见没?怎么一整天都不回我?你不是很关注成绩的吗,还叫我在成绩出来后就帮你查来着,怎么给你查了你都没句话说的啊?”
“咱俩分数都不错哎,看来是能念同一所大学了,好兴奋啊,而且这样一来,你就距离让你妈妈过上富婆生活的日子又近了一步啊!”
“到时候,咱俩一块儿去好不?说句话嘛!”
读完短信,许一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放到一边,缩在了床头上。
列车仍不眠不休地穿梭于夜间,轮子与铁轨摩/擦出刺耳声响,喧嚣又寂静。
突然间,许一双手捧脸,深深地弯下了腰去。
呼吸变得沉重紊乱,嗓子肿胀发紧,身体颤得越来越厉害,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许一狼狈地咬住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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