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中,跪着一众下人,丹阳公主一身锦衣坐于案几前,面上盛着怒意,开始逐一审问着究竟是谁放大少爷出的府。
审到最后,种种罪证居然都指向了春桃,若不是有画眉出来作证,春桃当真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丹阳公主看着这一众下人,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角,对这些有关联的人都进行了惩处,春桃也不例外,被仗责二十,罚了月银。
夜幕西沉,公主府中,春桃趴在床榻上,顾沅正坐在一旁给春桃上着药,看着春桃被打的红肿血肉模糊的伤口,顾沅心底颇不是滋味。
见顾沅久久不语,春桃忍着痛意,回头朝顾沅嘿嘿一笑,“小姐,春桃没事,小姐不用担心。”
顾沅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的愧疚之意,“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春桃有气无力道:“小姐千万别这么说,是春桃太过莽撞,不该轻信他人的话。”
顾沅眼神有些飘远,只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愈发复杂,旧日里,她只当画眉是爱慕宋衍,才背叛于她,可今日之事实在太过巧合,不动声色的诱他哥哥出去,引得丹阳公主和冯皇后不睦,最后收益的会是……梁王?
可她那日在那妙音娘子的房中看到的佛桑花衣角,又让她觉得这件事似乎又没有那么简单……
旧日她曾见过这佛桑花,可今日一细想,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真是委实令人头疼的很。
还在发怔间,忽有敲门声音传来,“春桃,我是画眉,见你受伤,特意来给你送药过来,这药是我娘留给我的,治疗外伤颇有奇效,你用了它,伤口一定很快就好。”
春桃一听是画眉的声音,忙和顾沅请示了一番,见顾沅没有反对,这才回应了画眉一声,让她进来。
画眉推门而入,见到顾沅也在,愣了一瞬后,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几分委屈道:“不知小姐也在,奴婢今日犯了糊涂,还请小姐责罚。”
顾沅搽药的手一顿,漫不经心道:“你何罪之有?”
画眉委屈巴巴,“蕙兰威胁奴婢的家人,奴婢才不得不说谎,奴婢对小姐是绝无二心的,请小姐一定要相信奴婢。”
顾沅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良久面上才带出一丝笑意,“怎么会呢,今日多亏了你出面作证,才救了春桃一命。”
公主府中,除了顾沅,春桃便和画眉最为亲近,今日画眉又替她说了话,这让春桃对画眉不由得又亲近了几分,是以此刻对着顾沅笑道:“小姐,春桃这几日不能服侍小姐,小姐身边总要有个亲近之人,画眉温厚伶俐,不如便要画眉替春桃来服侍小姐吧?!”
画眉一听诚惶诚恐,声音柔柔弱弱,“春桃姐姐是说哪里的话,画眉笨手笨脚的,万万不能去照顾小姐。”
顾沅看着垂首乖巧的画眉却在思索,如果她不将他们安插在公主府的眼线放在身边,他们必定会置春桃于死地,进而来达到目的;如果她将他们的眼线除掉,他们必定会换一个来继续盯在顾沅身边,取代春桃,与其是一个不知道的人,还不如是画眉,于是她便对着画眉笑道:“那当然好。”
*
夜静无声,顾沅躺在榻上,想到今日那一档子事,心头便愈发烦乱,她抬眼看了看窗外月色,越发觉得屋子里闷的密不透气,披上外衣,推开门,看着被月色拉长的身影映在地上,顾沅忽然觉得有些迷茫,思绪还在放空,忽而脖子上多了一把刀子,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顾沅看着银光闪闪的刀光,心底忽的有几分畏惧,可鼻尖隐有血腥的气息传来,又让她原本有些慌乱的心霎时平静了下来。
都受伤了居然还来威胁人,胆子倒也着实不小!
那人挟持着顾沅进了屋子,动作利落的关上了房门,见安全了几分,这才终于放开了顾沅,他声音中透着颤抖,像是强忍着痛意,“姑娘放心,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想借姑娘之地躲上一躲。”
顾沅看着那人,黑衣遮面,身形修长,此时正用手掩着手臂上的伤口,一双眼睛在这黑暗之中炯炯有神,顾沅看着他,隐隐觉得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心底不由生出一丝相帮之意,嘴边却说道:“我怎知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何况我又与你不相识,为何要来帮你!”
那人闷哼一声,似是有些站不住了,一时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适时,屋外有人声渐渐清晰,黑暗中只听一个声音幽幽传来,“生死有命,罢了,你只管将我交出去……”
顾沅瞥了他一眼,忽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来,“今日碰到本小姐是你的运气!”
那人还在半晕半醒间,顾沅抬着他的胳膊,忙将他拖到屋子里侧的角落里,又飞快燃上了娘亲拿给她的安眠香,这是南越国产的熏香,味道淡雅,燃上之后很快屋子里便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掩盖住了血腥之气。
府内管家停在顾沅门口,恭声道:“小姐,今日府中有毛贼闯入,不知小姐可有发现此人的身影。”
看着门上映着一个黑黑的身影,顾沅迟了一会儿才大声道:“未曾见过。”
“不知小姐是否安全,可否请小姐推门一见。”
顾沅拢了拢衣衫,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推开房门,“我没事,李管家看过是否可以走了?”
管家仍站在原地,微微行了个礼,“多有打扰,请小姐见谅。”
顾沅打了个哈欠,“刚刚李管家说有毛贼闯入,不知公主府可否丢了什么物什?”
“不曾。”
“既然府中没丢什么东西,李管家就不要派人再查来查去了嘛!”
“小姐,公主府有规定……”
顾沅有几分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阿娘醒了没有?”
“不曾。”
“大哥醒了没有?”
“不曾。”
“二哥醒了没有?”
李管家一愣,“不曾。”
顾沅佯装恼怒,“那你们为何来我这里把我吵醒?本小姐既已说未曾看到,那便是未曾看到,管家连本小姐的话也要怀疑吗?”
管家颇为无辜,“属下不敢,只是有人看到那小贼往小姐住的方向逃,这周围的房间属下都已搜查过,只剩小姐的房间还没……”
“李管家,小姐既然都说没有见过,刘管家就不要再深究了吧!”说话的正是春桃,她听到有响动便从房中赶了过来,“若是刘管家担心小姐的安危,春桃可以在这里陪着小姐,若有意外发生,春桃一定第一时间告知李管家。”
李管家为人严厉古板,听了此话之后还不死心的往屋内望了一望,鼻尖飘来淡淡的香气,见屋内并无任何异常,正准备告退,顾沅便一手将春桃拉进了屋中,“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屋外李管家见顾沅态度不悦,忙赔了礼,带着府内守卫出了去。
人声渐远,顾沅倚在门上,原本严厉冷漠的脸上此刻却吃吃的笑了起来。
春桃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顾沅,“小姐?”
顾沅拉着春桃朝里走去,只见那黑衣人早已靠在墙上晕了过去。
顾沅将燃起的烛灯放在一旁,第一件事便是扯开了他遮在脸上的面巾,看到那人的样貌不由得有些惊讶,原来这人便是顾沅前不久在春风楼见到的那个帮她的少年!
在向下望去,只见这少年的胸口衣裳早已被血染透,看的顾沅不禁皱眉连连。
春桃见屋子里还有个人,傻愣愣的说道:“这莫不是今夜闯进来的小贼,小姐为何要救他?!”
顾沅蹲下身,看着这一条条伤口,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他不是坏人,春桃,快去拿些止血药来。”
春桃“哦”了一声,便匆忙去拿药,声音中忽带出一丝雀跃,“还好小姐总是受伤,咱们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药。”
顾沅:“……”
在灯火的映照下,方才看到蒙面人被划的凌乱不堪的衣衫,鲜血留在衣衫上,弥漫着血腥的气息,看着他一身黑衣,已被刀剑伤的露出皮肉,顾沅不禁皱了皱眉头,“春桃,把他衣裳脱了。”
春桃看着这个俊俏的少年郎不由红着脸扭捏道:“小姐,这样不好吧?!”
顾沅一本正经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春桃你这是在救他的性命你知道吗?”
春桃还在忸怩,“小姐……”
见春桃如此,顾沅都怕她一个失手在误伤了人家,便大着胆子道:“好吧我来!”说罢,便猛的将他的衣衫慢慢扯了开,又拿剪刀剪开了他的衣袖。
少年乃是习武之人,身形高挑精壮,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十分流畅,此时看着少年裸露的胸膛上伤口连连,顾沅也顾不得姑娘家的娇羞了,一边将药小心翼翼的撒在他的伤口上,一边碎碎念叨:“这么笨的人哪来的自信敢夜闯公主府?!”
春桃在指缝间看着顾沅上好了药,有些犹疑道:“小姐,下边……”
顾沅瞥了一眼少年那苍白的面容和裸露的胸膛,转瞬便转开了身,“死不了就行了。”
为他上好药后,两人又将床褥铺在了地上,将少年拖了过去,轻轻给他盖上了被子,安置好了那少年后,春桃忽在一边说道:“小姐,我们为什么不找个男子来给他上药?”
顾沅久久没有言语,良久才轻叹一声,“这院子里的其他人我又知道谁真的可信呢!”她真是怕了。
春桃觉察到顾沅的低落,于是试探着问道:“小姐可是饿了?春桃去给小姐拿东西吃?”
顾沅:“……”
春桃由于才被打了板子,顾沅便让春桃先回去休息,可春桃怎么也不放心留她们小姐一个人在这里,硬是要陪在顾沅身边,顾沅拗不过她,只好让她也睡在这里,于是床榻上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一个少女枕着胳膊趴在床榻里侧睡的十分香甜,另一个少女则半倚着床榻,十分困倦。
天色大亮,还是那个少年率先醒了来,少年打量着四周,只觉得是个小姐的闺房,不算奢靡但也说不上清简,见到床榻上睡着两个女子,便要起身,伤口随之牵动,少年冷吸了一口气,这声音倒惊动了顾沅。
少年坐起身来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时被褪去了,少年不顾疼痛忙用被子遮住裸露的胸膛,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待看清顾沅的样貌,忽然一怔,“你、你你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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