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顾沅近来很是惶恐, 她身子如今已是大好,只不过因伤及肺腑,故需多调养些时日。

    眼看着自己身子一天比一天好,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但宋衍却像是长在了凤寰宫一样,在这里待得简直比在昭阳殿还要自如!

    无论顾沅用什么理由来劝说, 宋衍都有千百种理由来回绝。

    而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她想不通宋衍为何会如此做。

    明明在旧日里,他烦她还来不及!而如今他不过是帮宋衍挡了一剑而是, 放在别人身上, 或许会有感动,但是宋衍,却绝对不会有!

    如今在她劝说之下,萧氏在朝中的权势正在一点一点变弱, 而皇祖母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朝中大事小情都已交由了宋衍打理,宋衍断断不会再有理由来与她亲近。

    她得想个什么法子, 把这尊大佛送走, 再不送走, 只怕她就要成为整个后宫的眼中钉了。

    娘亲就要走了, 皇祖母也身子不好, 她也没什么倚靠,万一再因此搞丢了小命怎么办!

    距离她被关入长华宫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宋恒的法子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先至行宫再伺机逃走,届时天地广阔,各种芳草还不是任她采撷,何必非在这方寸之地,守着宋衍这一株毒草!

    冷漠无情还随时可能会丢掉性命。

    她还在发怔间,便见春桃端了碗药来,她闻着鼻尖的药草香忽然来了主意。

    她正准备接过药碗,却见春桃竟直接端到了宋衍身前,“陛下,药熬好了。”

    顾沅:“……”

    到底是谁的丫头?

    宋衍淡声应下,便吩咐春桃退了出去。

    顾沅原本想自己起身去喝药,却见宋衍已然走了过来,径自在软塌边坐了下,动手甚为熟练的便要来喂她喝下,她正想说自己来,却听宋衍唇边漫出了一丝笑意,“朕来喂阿沅,阿沅有没有觉得这药就没有那么苦了?”

    顾沅:“……”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她想了良久才恍然。

    旧日里,宋衍染了风寒却不肯喝药,她也是在一旁,好脾气的说道:“我来喂阿衍,阿衍有没有觉得这药就没有那么苦了?”

    他神色有些古怪,但眉目间好像确实舒展了几分。

    回过神,顾沅看了宋衍一眼,二话没说,夺过了药碗便一股脑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笑话,只有小孩子才要人来喂,她不需要!何况宋衍一下一下来喂,没有甜,只会更苦!

    宋衍:“???”

    这日下了早朝,便见林盛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手串来,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奴才已经查清,这珊瑚手串被浸了麝香。”

    宋衍一时眸色不由深了几分,他将那手串紧紧握在手中,力道大的险些要将那手串捏碎。

    麝香,他如何不知,这是后宫中的惯用伎俩。

    林盛吓得忙在一旁劝道:“陛下息怒。”

    宋衍如何不知晓母后的心思,所做种种不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考虑,只是上一世他和阿沅没有子嗣,竟是因为这层缘故。

    这让他不由又想起了上一世,顾沅那实则落寞表面上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神情。

    成婚两年,她这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惹出了多少闲言碎语。

    他眸中闪过一抹决断冷厉之意,将那珊瑚手串收在了袖口中,“去将那些钗环首饰都分了吧!不必拿给皇后了。”

    林盛赶忙应了声“是”,而后不由又有些犯难了,这些妃嫔的先后顺序也是极为讲究,就算依照位份那也有个谁先谁后,他该怎么送才不得罪每一个妃嫔?

    想也想不清楚,林盛不由大着胆子问道;“还请陛下明示该如何来分。”

    宋衍一个眼神扫过,林盛吓得登时便低下了头,“奴才遵命。”

    他太难了!

    白日里,太医照例来请脉。

    往常来的都是刘太医,不巧这几日刘太医因病告了假,便换成了另一位老太医,诊过脉,又一番询问后,太医才缓缓开口说道:“回禀陛下娘娘,如今娘娘身子已是大好,只要……”

    话说到一半,太医却忽的顿住了,他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两人的脸色,见无异常,才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只要……只要不行太过剧烈之事,不出一个月,定然会痊愈。”

    听闻陛下近日日日留宿凤寰宫,他还是小心提醒一番的好,免得日后出了问题又受责罚。

    “……”

    顾沅面上忽浮出一抹不自然之色,什么叫只要不行太过剧烈之事???什么跟什么!

    宋衍倒是神色如常,随即沉声吩咐道:“退下吧!”

    老太医恭恭敬敬道了声“是。”临到了,拿着小药箱快走出殿外前,不禁又想到了刘太医的嘱托,“如今天色正好,娘娘伤及肺腑,当多出去走走,会更有利于伤口的愈合。”

    他虽不知刘太医为何会这般说,但也是只得照做,多出去走走总归没有坏处。

    顾沅闻声笑道:“有劳太医,春桃出去送一送。”

    整个寝殿一时并无外人,顾沅心底有些雀跃,面上却依旧如常,“惹得陛下如此忧心是臣妾的错,臣妾这便出去走走,以便早日好起来。”

    宋衍最爱的是什么?是奏疏!每日都有看不完的奏疏,她这随便出去走走多半日可就过去了,他哪还有再有心思来分给她?!

    她心底的小算盘叮当响,可是却不成想,宋衍居然扔下了奏疏,站起身不假思索道:“朕陪你。”

    “……”

    一路无言。

    帝后并肩同行,一时引得宫人连连关注。

    顾沅有些郁闷了,这么招摇还不如一直待在凤寰宫里,她本想着再走一走,便赶紧回去,谁知却好巧不巧的遇到了钟沁儿。

    今日的钟沁儿依旧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她见到两人赶忙依照规矩行了一礼。

    顾沅忙笑道:“钟妹妹快请起,无须多礼。”她微微往钟沁儿身后一瞧,却见钟沁儿身后的小婢女手中抱着一摞书简,不由问道:“不知钟妹妹这是要去何处?”

    钟沁儿娇柔一笑,态度毕恭毕敬,“妾身为太后娘娘抄了佛经,这便给娘娘送去。”她一边回着顾沅的话,一边还忍不住偷偷瞧了几眼宋衍,一双杏目中脉脉含情,带着几分明亮的神色,既娇且羞,当真十分撩拨人心。

    顾沅顺着钟沁儿的目光望了过去,谁知宋衍却像个木头似的毫无反应,她赶忙夸奖道:“钟妹妹真是有心了。”

    得不到任何回应,甚至还只有忽视恍若未见,钟沁儿不由黯然了几分,那种落寞又带有几分不甘的神情,顾沅真是太熟悉了。

    她心底不由微微叹息,忙说道:“对了,本宫还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就先走了,你们聊。”

    才转身没走两步路,便再宋衍登时便跟了过来,拉上了她的手,“朕和阿沅一起去。”

    顾沅微微挣扎,去如何也挣脱不开,只得加快了步子,好赶紧离开。

    钟沁儿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底不由生出一抹艳羡之色。

    皇后娘娘自幼便出身尊贵,如众星捧月一般,生活如意又无忧,而她呢?长到现在却连父母的面都未曾见过;皇后娘娘无须任何努力便是皇后,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他的眼中从始至终都只有皇后,而她呢?不仅要看旁人的脸色过活,如今甚至就连心上人的一个眼神有得不到,天道是何曾的不公?

    自从幼时相见便已一见误终身,过去的她只盼着能够待在他的身边便足够,但大抵人心都是贪婪的,如今她已入宫成了他的妾,她又想着期盼能得到他的目光……

    她的处处忍让换来的只有无尽的疏离,若是她再甘于现状,只怕以后这后宫中,便再也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地。

    一旁的小宫女见钟沁儿沉默不语,不由在一旁提醒道:“才人,咱们该去兴庆宫了。”

    钟沁儿收起心绪,面上又带出了一副与世无争的淡然,前方的路还有很长,她要做的还有很多。

    回到了凤寰宫,顾沅心底忽然有些不落忍,忍不住说道:“陛下或许应该对钟才人好一些,即便不是钟才人,程婕妤也是不错的……”

    起码她们看重的都不是荣誉地位,而是宋衍本人,无论是哪一个都好。

    就是不要再把心思花在她的身上,她迟早是要走的……

    这是最不划算的一笔买卖不是吗?

    宋衍微微低着头,一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顾沅,他眼中的神色有些阴晴不定,“阿沅就这么希望朕对其他人好吗?”

    顾沅毕恭毕敬,“臣妾身为皇后,自然希望后宫百花齐放,陛下雨露均沾。”

    见顾沅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宋衍心底忽的生出一股火来,他一步步像顾沅靠近,“朕的心意阿沅当真一点都不知晓吗?”

    顾沅却不由轻声笑了,她如何不知晓,没有了利用价值便没有了再继续存在的意义,他的心意,她受不起。

    “臣妾……”

    顾沅话还未说完,便瞬间被宋衍封住了嘴,他冰凉的唇毫无预兆的贴上了她的唇,是一个极为霸道的吻,还带有几分惩罚的味道,仍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紧紧将顾沅箍在怀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的存在。

    不再是以往的那种若即若离。

    过了良久,他才将她放了开来,他将她揽在怀中,低哑的声音中,似乎还带有几分无奈,几分不知所措,他的声音甚为清晰,一字一句传入了她耳中,“朕心之所系,从始至终,不过只有阿沅一人罢了。”

    冷风吹进室内,才让他清醒了几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来面对顾沅,他有些别扭的转开了头,过了这么多日,终于离开了凤寰宫。

    今日的天气十分沉闷,是梅雨时节常见的天气,白日里便乌云低垂,到了晚上更是风雨欲来,他睡在昭阳殿,看着这漆黑又寂静的黑夜,毫无困意。

    忽然之间便听到了窗外哗哗的雨声,雨柱犹如一排排利箭倾斜着射向地面,不时传来阵阵轰隆声。

    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似乎要冲出浓云的束缚,撕碎云层。

    他不由又想起了,旧日里,在长华宫的种种场景,没有了阿沅,那摧心肝的滋味,他当真如何也忘不了。

    他心底一慌,登时便跑向了凤寰宫。

    作者有话要说:宋衍:朕的阿沅再也不是那个乖宝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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