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莲忽地呆住了,所有的愤怒在一瞬间凝滞。
奇怪, 奇怪……曲遥在念着那些恶俗无比的情节时, 他的脑海里居然浮现的都是这个师侄的影子!他居然将一切都带进了曲遥身上,那些不入耳的东西他本不想听, 可那些情节却如同幽灵一般钻进他浑身的每个角落, 侵蚀着他的意识和神经。
曲遥拉开他的上襦和外披。
他扯下他的龙华衿,绑在澹台莲双手之上, 澹台莲想要挣扎, 可一切显得那样无用。曲遥看着他白皙的手指,直接低头舔了上去,起身时唇舌上带着微微的银丝。
曲遥看向他, 明明是那样充满欲望的眼睛, 却又那样纯洁可怜, 又藏着一丝邪恶。
澹台莲死死咬住嘴唇, 他体内的灵力仿佛不受控制就要暴走了一般。他的师侄还在无所畏惧地看着他,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些下流的想法, 多么龌蹉, 恶心, 卑鄙。
澹台莲突然变得那样无力,他不想再看曲遥一眼,台下弟子只见他一拂衣袖转身便走。他们以为玉清尊者是被气坏了,实则他们不知道。
澹台莲看似淡然,实则是逃走了。
他是不愿再面对曲遥, 他觉得自己不配,什么蓬莱三尊,什么六根大定,此时此刻不过是一张虚掩的外衣。自己堂而皇之的站在此处,脑子里的东西却是那般下作,他够不上资格。
曲遥看着他远走的背影,眼睛里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
他苦笑一声,旋即闭上了眼睛。
师叔于他,究竟是什么,他自己都搞不清。那些模糊的情愫,他都在努力避开。
澹台莲逃跑了,那他曲遥又何尝不是,不敢面对。
最终,曲遥在被跪了一天正气堂后,晚上回到了卧房。
昊天镜站在曲遥卧房的窗台上和一只淡青色爪子的螃蟹一起玩,蓬莱弟子们的居所都是向阳所建,所以都是海景房。打开窗子虽没有春暖花开,但却有面朝大海。只听得沉重的脚步声踏了进来,月色照耀进屋内,照的屋内一室霜寒,昊天镜哼哼道:“呦,大作家,回来了?”
曲遥累极,噗通一声栽倒在床上。
“陨生玉也拿到了,你也被折腾到了,这遭算是圆满完成?”昊天镜道:“我们不如去下一个地方……”
“不!”曲遥坚定道:“还没有结束。”
“景倚渊和白秋涯还在东海之下生死不明,以白秋涯那个变态老爹的性子,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曲遥道。
“明日我便要去救他们。”曲遥道:“要不惜一切……救他们出来……”
昊天镜一口茶水喷将出来,他赶紧吓得摆手道:“你要当英雄,自己一个人去便罢了,可别拖着老身,况且那白秋涯……”
“呼……”
昊天镜听见鼾声响起,回头一看,曲遥竟是睡了。
那是蓬莱特殊的呼吸调节之法,可以在睡眠中调集浑身的力量。昊天镜静静地看着那个睡着的青年,脸上逐渐生出了难得一见的担忧和无奈。
“曲遥遥啊曲遥遥,东海的情况,可是比我所想的要复杂多了。”
昊天镜伸出手,再一次嗅了嗅食指尖。
那上面粘上了白秋涯的血滴,整整一日,昊天镜都在研究指尖上那点血液的味道。
最终,他像是确认了什么,差点没从窗棂上摔下来。半晌之后,昊天镜才平复下来。
窗外海潮一声接着一声,昊天镜看向天空,那月色是那样凄凉清寒。
“那白秋涯啊,是个命运被当做玩物的可怜人啊。”
昊天镜倚在窗棂上,看向外面波光粼粼的大海,上千年不曾有过波动的眼睛此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和你一样,是个可怜人啊,曲遥遥。”
这句话像是呓语一般,飘散进海风里。
此时的东海万里波涛之下,血腥味甚重。
景倚渊在剧痛中悠悠转醒,他觉得浑身僵硬便如刚刚被石化了一般。他睁开眼睛,此刻身边的海水竟不是纯净的蔚蓝色,而是带着泛着血色的妖异。
此刻水中的血腥味重的吓人,仿佛有谁在海水里杀了一千条鱼一样。淡蓝色的海水被血染污,变得无法视物。
景倚渊醒过来,发觉自己正躺在一片珊瑚丛中,珊瑚和海藻将他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叫他根本看不见。
“白……秋涯?”景倚渊喊道。
“秋涯?白秋涯?”
无人回应。
景倚渊咬牙起身,他颤了颤身子,勉强支起了自己。他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仔细一看,肩膀上的伤口居然离奇地愈合了!
“白秋涯!白秋涯!你在哪里!”他站起身,向着四下张望。
这里只有充满血腥气味的海水,再无其他。
景倚渊的右眼皮猛地跳了几下,他开始发疯般寻找起白秋涯来。可是哪里都没有他的行踪。
“白秋涯!!!”景倚渊撕心裂肺地喊。
景倚渊努力迈开僵硬的双腿,继续向前缓慢地走着,可越是往前走,血腥味就越发浓烈,景倚渊本就闻不得鱼味,此刻更是难受,没走几步就倒在地上干呕,可他依旧努力迈开脚步往前走着,就像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一样。
面前的海水几乎被彻底染红。当白秋涯看清前方礁石上的白色蛟龙时,景倚渊呆住了!
那蛟龙几乎叫人辨认不出身上的颜色。一身月白几乎被染成赤红……
他流了那么多的血,多到把半片海都染上了血色。
“白秋涯!!”景倚渊崩溃地大喝,他扑了上去,之后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浑身战栗。
那条蛟的龙角被活生生锯断了!
锯口是那样参差不齐,血液还在不停地往外冒着。
“白秋涯……白秋涯…………你……”景倚渊试图用身体去堵住那不停流血的伤口,可是没有任何效果。大舜的十三皇子自七岁开始便和秦老将军南征北战,见过太多金戈铁马,抛头撒血的残忍场面。可他却从未像如今这边无措过,那白蛟仿佛已经涸血死去,没有一丁点生还的迹象。
“白秋涯!白秋涯!”景倚渊还在不住地呼唤,即便嗓子痛的像被长刀划过一般,他也没有停下呼喊。
突然,景倚渊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厚重的脚步声。
“他是为了救你,才沦落至此啊。可惜……可惜……”
景倚渊旋即哆嗦着看向身后,眼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那是白秋涯的义父,白翳明。
“混蛋!你还有脸出现?!他可是你的儿子!”景倚渊看着白翳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恨不能剜其心肝!
“我的儿子可不是为了我死的,景倚渊,他可是为了救你才割掉龙角的。”白翳明面上毫无波动,冷哼一声。
“蛟族的角可是世上最坚硬之物,你知道他是如何割下来的么?”白翳明的声音冷的如同冰块一般,一点点钻进景倚渊的心脏里。
“是用那把根本不锋利的冰锥一点一点剐下来的啊。”白翳明冷笑:“你们人类不是有个刑罚叫凌迟么?蛟族若是割龙角,就好比你们人类在有意识的情况之下,自己一刀刀凌迟自己!”
景倚渊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紧紧抱着白秋涯浑身是血的身体,双瞳无光地看着那残缺不全的伤口。
“他就快死了,将蛟族的未竟之业全部托付到这样一个软弱之人身上,确实是我的失职。”白翳明看着浑身是血的白秋涯,眼中没有丝毫悲悯,只是摇着头感慨:“可惜这条命若是就这样没了,倒也实在令人惋惜,可若是救他,只怕十三皇子阳春白雪,低不下来这身段,我儿今日是必死无疑啊。”
“怎么救他。”景倚渊的眼中猛地闪过光芒,他大声道:“怎么救他!你说!”
白翳明愣了愣,他没想到景倚渊的反应如此之强烈,旋即,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来。
白翳明方才那话,是故意说出来试探景倚渊的。
他本没想到景倚渊能这么快就搭过话茬,心中暗暗一喜。
“那自然是,跃龙门啊。”蛟王白翳明眯缝着眼睛道:“只有跃过龙门,白秋涯才能幻化成龙,那一瞬间所爆发出的法力足够让他死而复生!”
“如何跃得龙门?”景倚渊问。
“那自然,是要十三皇子和我儿行周公之礼了。”
景倚渊愣住了!他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周公之礼?”
“我便知道十三皇子是不愿意的,那便罢了,至于白秋涯,只能算是他命薄,怪不得别人。”蛟王似是一脸可惜道。
“周……周公之礼?”景倚渊颤声,脸色瞬间变红如艳霞,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白翳明……
“白秋涯的龙门即是他的九世情缘,亦是皇子殿下您。他唯一成龙的方法便是典报还恩一途。只有成了周公之礼,才算是还恩事成,是以才将您请到东海。”
景倚渊的表情从羞赧逐渐变成震惊。景倚渊看向怀中的白秋涯,他再次变回了那个苍白又单薄的少年,素色衣衫被鲜血染透,如同盛放了一朵朵妖丽的花。他清俊的脸上尽是血污,额上的长角此时已然支离破碎。
景倚渊突然觉得钻心的疼。
疼。
那是彻骨的疼痛。
他受过伤,流过血,可却从未像现在这般。
这样痛,痛的撕心裂肺。
“可皇子若不愿意,我等也不敢强迫。那便请您离开东海……”
“我愿意。”景倚渊沉声道。
白翳明一听这话,眼中瞬间迸发出贪婪的光来!
“他于深海救我一命,无论如何,我当报尝,刀山火海我亦下得,何况是这等微末不足道的事情。”
景倚渊抱起白秋涯,目光沉静地看向白秋涯。
青年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温柔,男子的嘴角边泛起一丝甜蜜的苦笑。
“活下去啊……我还要带你……看人间呢。”
景倚渊呓语一般轻声说道。
他沉着眉头,轻轻吻了吻白秋涯苍白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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