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纳米强力双面胶可以手撕,撕后不留痕迹;可以水洗,多次重复使用;粘力虽大,但是靠人力却很容易撕下,是秦狰以前做手工时买的,没有用完,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用来固定花盆。
就算是天气热了要给花盆挪位也方便,秦狰粘好后还觉得不够,当即又网上下单了十卷双面胶,顺丰加急送到别墅这边来。
秦狰从来不信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
人们的恐惧往往来源于对未知神秘事件的恐惧,然而秦狰并不觉得一个会动的花盆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别说只是一个会动的花盆,就是这花盆会唱歌跳舞,他亲眼见着了都不会觉得害怕。
会动就粘起来,那它还怎么动?
然而花盆能不能动柳寻笙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动了。他不傻,看到秦狰把自己抱起来往花盆里“啪啪”贴了点东西,之后任凭他如何使力,纵然是像只八爪鱼似的都把根芽伸出来也无法再挪动半分,柳寻笙就明白了——秦狰这厮把自己花盆给粘在窗台上了。
现在整个别墅里,除了秦狰和范阿姨能动他的花盆以外,哪怕今天忽现狂风,把他连根带土都卷飞上天,这花盆也会纹丝不动粘在此处。
所以他如今要每天晒太阳,晒得头晕恶心,还不能逃跑。
这对于他来说是何等的酷刑?
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在粘完花盆后却是唇角微勾,眼底隐带笑意地离开了书房,而自己却要在这里受此折磨,柳寻笙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他是真的伤心,别的植物都只会吸土里的水供自己使用,他却是哭得连叶片都沁出了些小水珠。
秦狰还不知道小牡丹都被他欺负成什么样了,他在下楼后将强力双面胶交给范阿姨,告诉她道:“范姨,你下次进书房再看见花盆乱动,就用这个把它粘起来。”
范阿姨听见秦狰这话眼睛都睁大了:“花、花盆会动?”
“是啊,就那盆昆山夜光,老是到处乱跑。”秦狰见范阿姨面露讶色,只当她是听见了些异样的动静却不知道为何,现在知道真相后有些震惊,不过也是,这种事谁听了都会觉得怪异惊讶的,“这卷胶布你先拿着,等会就会有快递员把新胶布送过来,你记得签收。”
“秦先生……这这……”范阿姨捏着胶布,表情苦涩。
以前书房不是只会飘出些诡异幽怨的戏曲歌声吗?怎么现在里头那鬼法力竟是越发强大,都能挪动花盆了?她去寺庙求的护身符一点用都没有啊。
可是她只是这里的阿姨,不是主人,她见秦狰遇上这种后依旧神色如常,不觉得害怕也不见恐惧,也不好说什么,亦步亦趋地跟在秦狰身后,最后只能叮嘱道:“秦先生,您要小心啊。”
秦狰都已经走到门口了,以为范阿姨在嘱咐他路上小心,也没多想,点点头道:“我会的。”
范阿姨如今对书房是越发恐惧,恰好今天气温最高温也不过25度,还没到要给昆山夜光中途挪位的地步,秦狰走后,范阿姨也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拖了遍客厅的地后就赶紧离开了主别墅。
今天在路过书房时,她没听到戏曲声了,只有低哀婉转的呜咽自二楼书房敞开的窗户飘来。
在夏初温暖的阳光下,范阿姨愣是给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瞳孔骤然缩紧,反复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回了仆人的小别墅。
柳寻笙这一哭就是一整天,哭到秦狰下班回家担心自己身份曝光他才抽噎着停下,也还好柳寻笙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眼睛,不然哪撑得住这么个哭法?
而不哭后,柳寻笙就发现自己叶片上沁着些水珠,他从土里伸出一条根芽,拨了一滴水珠放到自己面前细看。
那颗水珠晶莹剔透,好像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泪”。
不过植物妖怪们都是没有眼泪的,起码在他们有灵气或是妖力足够化出人形前,是不会有泪的。柳寻笙平日里虽然会哭,但也就是出出声而已,不会真的流泪。
但是他现在却在流泪,这么说,他离可以化形不远了?
果然逆境使花坚强,这么多年他增长迟缓的修为来到秦狰别墅竟就开始突飞猛进。
柳寻笙都不记得伤心了,盯着那滴泪仔细打量,端详片刻后,昏暗的书房陡然亮起,将屋里的黑暗驱散,柳寻笙赶紧将根芽缩回土里,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有人来了。
来者当然是秦狰,他早上把柳寻笙粘在这里了,回来后当然要瞧瞧自己粘的牢不牢,花盆有没有乱跑。
只不过现在柳寻笙见着他就想哭。
他怯怯地望着秦狰走近,在看清秦狰手里拎着的好几卷强力双面胶后都快厥过去了,虽然坚强地没有哭出声,但是叶片上的水珠却又冒出了好几颗。
秦狰走到白玉花盆前,看见昆山夜光的叶片上竟然沾着不少水珠也微怔了下。
起初他以为这是夜间的雾气凝成的露水,可现在马上就入盛夏,不会出现更深露重的情况,今晚好像也没下雨吧,这昆山夜光叶子上这么多水珠又是哪来的?
秦狰找不出答案。
他把窗户拉好后就抽了张纸,站在昆山夜光前给它擦叶子上的水珠,谁知刚刚吸完了水,那位置又凭空冒出一颗水珠。
就好像……这盆昆山夜光在哭似的。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秦狰脑海的刹那,倒叫他结结实实地愣了下,不过一盆花怎么会哭呢?回过神来后,秦狰都觉得自己念头太过天马行空。
不过秦铮虽然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他还是轻笑着喃了一句:“哭了?”
柳寻笙不哭了,他硬生生把自己眼泪憋回去了,再怎么不知世事他也明白一盆花是不会哭的,当然,最主要是他害怕秦狰的手在他叶子上动来动去,说不准等会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意外”揪了叶子。但秦狰的力道还是很轻柔,一点也没弄疼他。
而这次秦铮再用纸去擦,昆山夜光的叶片就没水珠再出现了。
他又问这盆牡丹:“我又没欺负你,你哭什么?”
秦狰说这话的时候,他手上正用新到的强力双面胶给柳寻笙加固花盆。
柳寻笙:“呜……”
你这叫没欺负我吗?
柳寻笙又急又气又委屈,在入夜后又开始尝试进入秦狰的梦境。
过往他进秦狰的梦,说好听点是托梦,其实就是入梦——必须在秦狰睡觉做梦时,他才能进梦,要是秦狰没睡觉,或者位置离他太远了,柳寻笙就没法入梦找他。
所以秦狰离开岺城出差后,就再也没梦到过柳寻笙。
而他从南城回来了,柳寻笙也没有再能入他的梦。
因为秦狰没睡觉。
也不能说是没睡觉,只是他睡得太晚了,加之睡的浅,时不时就醒来,根本就不会做梦,柳寻笙要么等不到他睡觉自己揪睡着了,要么是秦狰睡的浅柳寻笙刚入梦没多久就因他醒来而被踢出梦境。
直到今晚,秦狰才没失眠,而是在凌晨一点的时候进入了深度睡眠,也给了柳寻笙入梦的机会。
可是柳寻笙在进入秦狰的梦后,却发现秦狰这个梦和以前的梦很像,但又似乎不太一样。
这个梦,梦里的天色更要比以往更加昏暗,盘旋在那处老宅顶上的乌云像是可以拧出墨汁般黑沉,仿佛顷刻间就能落下雨来。
柳寻笙不喜欢雨,他扒在铁门边上一边仰头看着头顶的黑云,一边等着秦狰从老宅里面出来。
然而从老宅里出来的却不是秦狰,而是一个和秦狰有些七八分相似面容的男人,男人瞧着比秦铮还要年轻一些,鼻梁高挺,剑眉入鬓,清俊的脸上满是愠色,怒气冲冲地从老宅里跑出来。
随后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也跟在他身后跑了出来,他们在半路停下像是在争吵,但是隔得太远了柳寻笙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最后男人猛地甩开女人拉住他胳膊的手,走到铁门外开了一辆银色的车离开。
女人也追了出来,开了另外的车跟在他身后。
柳寻笙不认识他们,这也是他第一次在秦狰的梦里看到别的人,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秦狰也打开老宅的门走了出来。
这一次柳寻笙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他要主动出击。
他将双手按在草坪上,飞速催生出一朵洁白如雪的昆山夜光,而后在秦狰踏出铁门时跑到他的面前。
待秦狰走近之后,柳寻笙仰头望向他,柳寻笙这才发现秦狰脸上的神色要比以往更加冷峻淡漠,他唇瓣紧抿,双眉深蹙,面庞光洁无比没有一丝疤痕,柳寻笙迎上他狭长漆黑的双眸,就好像撞入一池仿佛能将他溺毙的死潭。他成功将秦狰拦在黑车前,原本打好的腹稿却在一瞬间忘得干干净净,数次张唇也没能说得出话。
而秦狰只是垂眸淡淡地望着他,目光冰冷,好像在看着一件死物。
别怕,这只个梦。
柳寻笙在心里拼命给自己打气,这只是个梦罢了,秦狰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可能在梦里揪光他的叶子把他杀死,有什么好怕的呢?
深吸几口气之后,柳寻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只是他叫自己别怕,在对上秦狰的目光后说话仍有些磕磕绊绊:“秦、秦先生,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扯我……牡丹的叶子了,他、他会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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