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弦亲眼看着秦狰把昆山夜光搬去卧室,而不是要把小牡丹丢掉,终于放心了。
他把自己从陵山带回来的特产挨个给秦狰看过后,就又要走了,秦狰要留他下来吃饭都没答应,说是要回去和导演商议电影选角的问题。
秦狰见他对第一部投资的电影如此上心,讶然道“你不是说公司倒闭就重新开一个吗开公司没见你在意,拍个电影这么尽心尽力”
“那能一样吗”沈听弦反问他,“公司倒闭事小,投资的电影没拍好成了烂片事大啊,我花了钱,结果拍出来的是烂片,还要被人骂,花钱找不痛快这不有病吗更何况我得爱惜我自己的名声。”
秦狰笑他“沈老板还挺注重名声。”
“没有没有。”沈听弦摆手,做出谦虚的姿态,“我再注重,能有秦老板注重吗”
秦狰“”
“哟,我和吕导约的时间快到了,就不和秦老板您多聊了,改日我再来找您喝茶。”沈听弦戏挺多,从小就喜欢讲相声似的和秦狰聊天,他伸出手腕看了一眼表后发现自己真的快迟到了就急急往外跑。
“对了,秦狰。”然而他在走到门口时忽地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但说话的语气变得认真了起来,他也没喊秦狰“秦老板”,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全名。
秦狰抬眸看向他。
沈听弦依旧背对着他,像是漫不经心的,问他道“我听说牧医生又来看你了。”
秦狰说“我请他过来的。”
“你请的啊那就行了。”沈听弦闻言登时放松了身体,他就怕秦狰像以前一样自己一个人憋着,有问题也不去看医生。
现在秦狰能够发现自己情绪不对,还能主动找牧鹤那就证明他还是清醒的。
“我电影刚刚投资,还没开机,等电影上映的时候你一定要去看啊。”沈听弦回过头,嘱咐秦狰道,“咱俩一块去,还有小牡丹,你可得好好养,我明年还要看它开花呢。”
“看小牡丹开花还行,和你看电影”秦狰挑眉,语带嫌弃地说,“算了吧,你还是和你那朵四小花去吧。”
沈听弦摇头“朋友当不成了,886。”
他走后,秦狰又再一次回到了书房,他让范阿姨把沈听弦带来那些特产都给收好,随后又把养小牡丹的工具都找了个小矮柜装着搬去了卧室。
譬如刚到的小包磷肥,和先前买了不少卷的强力双面胶。
磷肥是必需品,强力双面胶是备用品。
毕竟这盆昆山夜光在书房会自己乱挪位,现在换了个地方不知道还会不会挪,有备无患为好。
而卧室里的柳寻笙被换了个地方安置起初还觉得挺新鲜,也不用担心有蝴蝶觊觎他的身子,毕竟秦狰卧室的窗户没开之前是开着的,不过他进来后秦狰就把窗户关上了,可能是怕他不在卧室的时候又有蝴蝶飞进来在叶上产卵。
可是没待多久柳寻笙就开始寂寞如雪了。
秦狰的卧室不知道为什么,纵然采光很好,可是看着就很压抑,加之门窗都是关着的,屋子里一片沉寂,这里就柳寻笙一盆植物,他也没别的交流对象,在书房时就算春剑兰听不懂太多他的话,但还是可以交流几句的,在卧室就别想了。
就算秦狰进屋了,他也不敢开口和秦狰说话呀,除非是在梦里。柳寻笙如是想。
秦狰最近状态不是很好,但今天他请医生来看病了,或许看完之后他今晚能睡得安稳些,自己也好入梦。
柳寻笙心疼地摸着他又缺了片叶子的嫩枝,虽然伤处还是很痛,不过他心情还算好,因为他就在他揪下叶子的那一刹,他已经想好了下次入梦时他如何才能哄骗秦狰暂时先养好自己,等到他能够化形了,一定报答秦狰这段日子的养花之恩。
柳寻笙耐不住一朵花独自待在秦狰卧室里的寂寞,便越发期待晚上的到来。
结果当柳寻笙千盼万盼的夜晚来临后,他却傻眼了秦狰这、这人,他不知羞耻
柳寻笙忘了一件事。
卧室是一个人最私密的地方,秦狰的卧室虽然空旷,但是面积并不小,卫生间更衣室虽然也都是单独的房间,在极具隐私的卧室中,秦狰他就不好好穿衣服了
柳寻笙平时在书房看见秦狰时,他总是一身西服衬衫穿戴齐整,就算偶尔穿的家居服,也都是长袖,连扣子都是扣到最上面一颗的。
然而到了卧室之后,秦狰衣冠楚楚进了更衣室,他就衣衫不整的出来了
男人身上就挂着件短袍似的东西,腰带也没系,结实的胸膛与腹肌清晰可见,他身上还有许多道缝合痕迹明显的疤痕,宛如蜈蚣一样盘踞在胸腹之间,甚至连腿上都有,这些疤痕的骇人程度甚至更胜于他左额那道蔓延至耳根的长疤。
要不是脱了衣服,旁人根本就看不到这些疤,柳寻笙初次看见不免怔忡出神,目光再往下移,他就不禁赧颜秦狰这袍子穿了跟没穿一样,该看的不该看的什么都看完了。柳寻笙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火燎了似的热,还没修炼出脸也体会了一把“面红耳赤”的感觉。
要不是秦狰在这里盯得紧,柳寻笙真想用叶子给自己扇扇风降点温。
就在柳寻笙考虑着自己要不要自我封闭一下神识,不去看这种污秽肮脏下流的景象时,秦狰居然就那样敞着睡袍朝他走过来了。
好在因为是到窗边,秦狰终于吝啬地把腰间的衣带意思性的随意系了下,显得不那么下流了。
柳寻笙紧张地盯着秦狰,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谁知秦狰竟然拿了把铲子来铲他的土,花土埋的是植物的根,他们的根须向来都是藏在土里瞧不见的,柳寻笙不知道别的花是怎么想的,但于他而言,土就像是他的衣服。
秦狰此举,无异于就是在扒他衣服。
没了土他们还不能活,柳寻笙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又羞又怕,还不敢骂秦狰,委委屈屈地装成普通的小牡丹一动也不敢动。
但其实秦狰只是想换下花盆和土省得小牡丹又无故冒水。
那个白玉花盆被秦狰弃置不用了,他给柳寻笙换了新的花盆,新花盆是普通的白瓷,盆身没有一丝花纹,虽然不及白玉花盆听着名贵,却胜在白润干净,而换土时秦狰还顺手给柳寻笙拌了点新磷肥。
柳寻笙尝到了新口味的肥料,注意力马上就被磷肥勾走了,直到秦狰洗完手上床关灯睡觉,他才回过神来。
秦狰睡觉的床就在落地窗旁边,他们两人中间就隔了两米不到的距离,柳寻笙甚至可以听到秦狰浅浅的呼吸声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是花,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
不只是他,所有的植物也都是这样的。
就算是以前在深山时,当夜色浓郁,虫鸣停歇时,哪怕周围有很多同类,柳寻笙能够听到的只有万籁俱寂。所以及时在书房时还有春剑兰陪他,柳寻笙也还是会怕黑。
而现在,屋子明明只有他和秦狰,可柳寻笙却莫名地不惧怕现在这间没有一丝光线的卧室纵使他什么也看不到,秦狰规律的呼吸声也在清楚地告诉他,这里有另外一个人在陪他。
好像换个屋子待也没什么不好的。
柳寻笙发了会呆,就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他在黑暗中追随着秦铮的呼吸声,开始尝试进入男人的梦境,不过失败了。
秦铮今天没失眠,睡得是挺安稳的,安稳到没有做梦。
他没有梦境,柳寻笙入了他的梦看到的也就只有一片虚无,秦铮人影都没一个,柳寻笙还怎么和他谈话
这还不是最叫柳寻笙绝望的。
让他最绝望的是,搬到秦狰的卧室之后他就轻松了,他再也不用每天想着法子给自己挪位逃避阳光了秦铮这间卧室采光真是绝了,也不知道是哪个鬼才设计师设计的,只要不是阴雨天,从太阳升起到落下时,落地窗上就没一个角落照不到阳光。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柳寻笙木然地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欲哭无泪,觉得秦狰就算天天给他喂磷肥也弥补不了他被伤透了的千疮百孔的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秦狰第二天就找工人给落地窗装上了一层薄纱类似蚊帐一样的东西,不妨碍屋里通风透气,但是却可以阻止蝴蝶进屋。
被阳台兜头晒着,柳寻笙晕得不能再晕,根本没心思再唱歌了,只能专心修炼期望可以化形早点结束这样痛苦的日子。
但化形之日还不知道何时才会到来,柳寻笙目前只能寄希望于能够进入秦狰的梦,能哄骗得秦狰不要再日日如此给他晒太阳,让他可以在白天清醒一下。
柳寻笙潜伏数日,终于在五日后等到了秦狰做梦。
梦还是那个梦。
冰冷的铁门,阴郁的老宅,昏暗得永远也不会明朗起来的天空,都是柳寻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色。
不过他没瞧见上次先秦狰走出老宅的那一对年轻男女,他在铁门处等了一会,只瞧见秦狰孤身面无表情地从老宅里出来。
柳寻笙这次也没急着在草坪上催生出一朵昆山夜光,而是昂首挺立在铁门旁,想等着秦狰走近些再拦到他前面去。
结果还没等柳寻笙迈步,铁门刚开,秦狰就转头看向柳寻笙,目光直直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柳寻笙对上他的眸光邃深的眼睛后愣了下,不明白这次秦狰怎么就瞧见他了,以前都是要等他搞出些动静不小的小动作,秦狰才会施舍似的朝他望来,给他几个眼神呢。
然而这一次秦狰不仅仅是看向他,甚至改了方向,没朝着停在路边的黑色车辆走去,而是直接往他所在地方走来,最后在他面前站立停下。
柳寻笙被秦狰突如其来的主动给弄懵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秦狰垂眸望着他,他也仰头呆呆地看着秦狰。
最后还是秦狰先开口说话的,他问柳寻笙“你是谁”
柳寻笙闻言回过神来,觉得秦狰这个问题问的真是好,正好可以接上他本来要说的话。
于是柳寻笙清了清嗓子,把脊背挺得更直了些,负手而立,故作老成,将自己原先编好的说辞念出,开口道“吾乃柳仙人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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