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动在两人之间的空气带着缱绻的情愫。中也轻抚过花见的脸庞, 为她将一缕落下的发丝捋到耳后。
在昏暗的光下,她的神情也变得朦胧了。中也知道她在渴求着什么, 他承认他也怀揣着同样的念头, 但是……
“等一下。先等一下。我……不觉得现在是做这件事的好时机。”
他的话语很冷静, 但那只是故作冷静罢了。可是花见却完全没有听懂,甚至不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解地看着叫停了一切的中也,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中也当然会说的, 只不过他得先把灯打开才行。
一片黑暗实在是不适合进行一场冷静的对话。
中也坐起身,伸手摸向墙面。明明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可是这会儿却没由来的感到了生疏。他摸索了半天, 总算是碰到了开关。
用力按下。伴随着“咔嗒”一声脆响, 床边的灯亮起了, 撒下一片温暖的浅黄色柔光,照亮了一脸严肃的中也, 也照亮了正坐在他腿上的花见。
她佝偻着背,脸上依旧是茫然与困惑。就算是亮起的灯光驱散了黑暗,她也还是不懂为什么中也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
可能是她的坐姿实在是太糟糕了, 过于宽松的领口伴随着肩膀的曲线滑落了下去,露出微微凹陷的纤细锁骨。
中也一言不发地伸出手, 帮她把领口扯好,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
什么, 都。没做。
花见更困惑了。她不得不承认,中也的行为确实是很绅士,但现在真的是绅士的时候吗?
好像不是吧……
她看着中也, 知道他一定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毕竟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可是他一直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只磕磕绊绊地吐出了几个破碎的字而已。
这幅迟疑的模样实在是让花见紧张得不行,就连弥漫在彼此之间的沉默空气都让她觉得难以忍受。她抿紧了唇,在中也第无数次试图说些什么的时候,打断了他的话。
“前辈,你是不是不想和我……”
“不是!”
想也不想,中也立刻否认。
他才不是因为不愿意所以才叫停的,只是某种复杂而难以形容的念头和直觉在悄悄作祟。但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直觉,中也自己也说不明白,所以他才沉默了。
他要好好地措辞一下才行。
看着他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的模样,花见心里猛然“咯噔”一下。
她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确切的说,这是个非常糟糕的猜测,糟糕到她都不敢当着中也的面说。但如果一直保持沉默,那问题只会继续存在,怎么也无法解决。
要是愈演愈烈,那不就很糟糕了吗?
想到这里,花见心一横,握住中也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
“前辈,恕我直言……”
岂止指尖,现在就连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她努力稳住心绪,缓慢而轻缓地柔声说:
“您该不会是不行吧?”
空气瞬间凝固了。现在满脸茫然且不解的那一方,变成了中也。
只可惜花见并没有看出中也表情中的异样。她依旧紧握着中也的手,循循善诱般说:“没关系,您别担心,也别害怕——这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而且消除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直面恐惧。所以,只要您积极地去医院……”
“哈!?”
略带愠怒的声音打断了花见的话语。直到这时,花见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中也的表情早就从无法言说的纠结变成了愤怒与不甘。
心脏猛抽了一下。直觉告诉花见,她刚才似乎说出了非常要命的话。
而且,可能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这一点她倒是没有猜错——她真的已经不存在挽回的余地了。
不由分说,中也直接将她推倒在床,强有力的双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床上。他俯低身子,在她为自己的道歉措辞之前,用双唇封住了她所有未能说出口的话语。
不同于晨起时那个温柔而短暂的一吻,这个吻猛烈而深入,直白地诉说着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直白得甚至让花见感受到了一丝无所适从的慌乱。
他的气息几乎填满了彼此之间的每一丝空隙,连赖以为生的空气都要掠夺尽。从他的身上所透露出来的,是从未有过的、强烈的侵略性。他依然是花见熟识的中也前辈,却又好像变成了她所陌生的一头野兽。
但不会是她畏惧的凶兽。
这个漫长而深切的吻让花见心颤不已。她理所应当地想要从中也的身上索求更多,可是中也却停下了,目光中依旧停留着几分难以消散的愠怒。
“你说我不行?”他冷声问。
不敢有所迟疑,花见立刻回答道:“您行。您很行。对不起,刚才说了……不太礼貌的话。”
“不用道歉。”中也坐起身,伸手将花见也拉了起来,帮她捋顺凌乱的发丝,轻声说,“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一种……很着急的感觉。你急着想和我做那件事。”
顿了顿,他又说。
“你到底为什么着急?”
“呃……”
花见语塞了,不知道应当如何诉说才好,甚至都不敢多看中也,只能逃避般垂下眼眸,躲开他的视线。
虽然一言不发,但她的这番举措,其实就已经算是给出答案了。
“好吧……其实……”
她不安地摩挲着指尖,耳廓泛着绯红的的颜色,说出的话语也是迟钝而缓慢,声音也一点点轻下去了。说到最后,变得像是某种低微的耳语。
“我很不安。总觉得不赶紧做完这件事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会……瓦解。”
不能满足金主的x需求的情人显然是不称职的。如果继续把这件事拖延下去,想必她和中也之间的不可言说关系肯定会就此结束。
毕竟存续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称不上多么坚固。
只不过是易碎品罢了。
尽管心知肚明,可花见还是不希望这段关系碎得那么快,至少现在她很想继续和中也保持眼下的关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抗拒的心情,可能因为她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不对不对不对!不是因为喜欢!不是!肯定不是!
只只只只是因为中也还没有兑现升职加薪的承诺而已,所以她才不能让这段关系结束!
没错!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花见飞快地把自己的思绪强行拗回到了“正轨”上。但她心中真正的念头究竟是怎样的,这一点可能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
不管怎样,无论是出于怎样的自私理由,花见的目的都不会改变——她要把这份不可言说的关系继续下去。
她抿紧了唇,点点头,正声将刚才的话再度确认了一遍:“没错,就是这样。因为我不想和您结束现在的关系,所以我想要尽快和您进行双人运动。”
对于中也来说,这可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回答。他怔怔地看着花见,心绪疯狂翻滚,卷起复杂的情绪,可他却不知该如何言说才好。
他抿紧了唇,似是轻叹了一声,将花见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
“唉……你这小傻子……”
他低声骂了她一句,话中却是无尽的温柔。
没想到她居然担心他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和她分手,这想法未免也太蠢了一点吧?
但是蠢归蠢,中也却觉得,会担忧着这种蠢事的花见,实在是傻兮兮得可爱,让他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地揉搓一番。
他真的太喜欢可可爱爱的她了。
“你别瞎想,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中也吻着她的耳垂,悄声在她耳旁说出承诺,“我不会放开你的,更加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小事和你分开……我爱你。”
轻如吐息般的情话扫过花见的耳廓,惹得她一阵颤栗。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微微点头。
“嗯。”
其实她不怎么敢相信中也的话,但此刻她却发自内心地希望这话可以成真。
“那今晚,我们还……”
“以后再说吧。花见,你真的不必着急,也不要怀揣着这么鲜明的目的性。那样反而没有意义。”
中也轻拍了拍她的额头,忽然笑了起来。
“等水到渠成的时候再说吧——等到你真正想要这么做的时候。”
“哦……”
中也满意似的一颔首,关掉了灯,顺势搂着她一起躺下。他轻轻地蹭着花见的肩膀,话语带着困倦与淡淡的几分柔软。
“晚安。”
“晚安,前辈。”
可尽管已经说出了晚安,花见却无法安眠。她能感觉到身旁的中也渐渐沉入睡眠之中,他的手依旧搭在她的腰上,花见能听到他那平稳而安然的呼吸声。
在一片黑暗之中,倒是还能看清摆在床头的电子钟上的时间。花见只能盯着不停变化的秒钟,切实地体验着黑夜从指间流走的感觉。
剩余的黑夜变得越来越短,然而意识依然清晰。花见根本没有睡意。
她知道,如果现在再不赶紧入眠,那么明天早晨绝对没办法准点起床上班。要是迟到了,八成会被部长念叨。
他的唠叨,花见实在是不想多听。
可是就算用力闭紧眼,她也无法顺利入眠。她刚才数了足足五千只羊,都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困意,反而觉得自己更加精神了,甚至还能在两只羊的间隙之中见缝插针般的回想几遍睡前与中也的那场糟糕的对话——而这正是导致花见无心睡觉的罪魁祸首,没有之一。
她不能否认中也那番话中的体贴,但是她实在是想不通中也为什么会那么说。
这一点也不像他的角色和立场会给出的回答,毕竟他可是金主啊。他所渴求的、所希望的,难道不就是由自己来取悦他吗?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叫停呢?
还说不要怀揣着目的性,又说等到她真心愿意做这件事的时候再做,这简直就像是把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中,可是花见根本不知道身为情人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拥有选择的权利。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她现在居然觉得自己和中也的关系变得好像有几分微妙——难以言说的微妙。
好像不全是由肉.体交易堆砌出来的亲密,似乎还掺杂进了几丝通透而纯净的情感。但问题是,花见根本不知道这些温柔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呼……”
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疲倦不已。每次想到这种事情,哪怕是只随意地一想,都会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然而这份疲惫就只停留在心口而已。她的意识依旧是那么清醒,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活跃了。她倒是希望压在心口的沉重倦怠感可以转嫁到她的大脑或是四肢,或许这样她就能好好地睡一会儿了。
她闭上眼,丢开一切繁杂的思绪,开始酝酿起了睡意。
可花见越是努力地试图放空大脑,中也的话语与面容就变得愈发清晰,一点一点占据了她的每一寸思绪,花见怎么无法忽视,更没有办法忘记。
不由自主的,她又想起了那个极富侵略性的吻。哪怕到了此刻,它带来的灼热触感也还是没有褪去,仅仅只是想起这件事,就足以让她一阵心颤。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用手掌压住胸口,希望能够以此来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下,但似乎没有什么用,她索性放弃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显然是赶紧获取睡眠。但产生睡意的前提,显然是要消耗掉过剩的精力。
为了让自己赶紧疲倦,花见决定刷一会儿手机。她想,说不定在黑夜中盯着发光屏幕时所导致的双眼酸胀,可以让她产生一点点睡意。
蹑手蹑脚的,花见将手伸向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她的动作轻到了极点,并没有吵醒睡在身旁的中也。
她用手挡在屏幕旁,遮住亮起的光,打开推特,眯着眼把一条条的动态看了过去,恰好看到了Mr.HAT在四小时之前发布的一条新动态。
「@Mr.HAT:她买的花。」
配图是一束插在透明玻璃花瓶中的百合。
这条动态,花见第一眼并未多看,只觉得图中的黄百合很漂亮,所以习惯性地点了赞。
直到把这条动态翻过去了之后,她才意识到那张照片似乎有几分微妙的眼熟感。
她忙把那张照片又翻了出来。
细细地看了几眼,她注意到,Mr.HAT家的花瓶,和自己家的好像是同款,就连插在瓶中的花都是一模一样的黄百合,看起来就和她与中也在散步回家的路上买到的百合花一样,又几多已经完全盛开了,但掺杂在其中的,更多的是还未完全盛开的花苞。
这种奇妙的相似感让她觉得很是奇妙——然而她却根本没有考虑过Mr.HAT所拍的这张照片中的百合正是摆在楼下茶几上的那瓶百合的可能性。
倒也不是她神经大条,而是这真的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点。
花瓶相同是没错。但这个款式的玻璃花瓶实在是太常见了,几乎什么地方都能买到。
花种相同也挺正常。这段时间正好是百合的花季,每家花店都会选择把百合摆在最显眼地方,买的人也很多。
考虑到这两点,花见压根就没有对Mr.HAT的这张照片产生任何的疑心。况且,Mr.HAT照片上的百合,可比自己家的百合打理得精致多了,看起来很是舒服。而花见只把百合的花茎剪短了而已,之后便就随意地拢在了一起放进花瓶中去了,没有刻意整理,也完全不讲究层次和美感。
这种直女插花法,是完全没办法和Mr.HAT家的精致黄百合比的。
但如果她现在走到楼下去好好地看一看自家的黄百合的话,她就会发现,其实中也早就已经将花枝摆弄过了,只不过她没有注意到罢了。
又刷了一会儿推特,屏幕的光刺得花见的眼睛有几分干涩酸痛,而这正是花见想要的。她立刻放下了手机,闭紧双眼,努力将自己调整到了睡眠状态,以免这来之不易的疲惫感消失无踪。
然而一闭上眼,她就又精神了。
无话可说。
花见捋着长发,已经对现状无奈得不行了。她怀疑这一晚她都要这么清醒地度过了。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呢。
从关灯到现在,她都一直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身后是同样侧躺着的中也。他的手轻放在她的腰上,坚实的胸膛抵着她的后背。
隔着薄薄的布料,花见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
起初她怎么也适应不了这般亲昵的接触,甚至还为此脸红心跳地不安了好久,现在倒是渐渐地习惯了。只不过侧躺得太久了,她的肩膀略微有那么一点疼。
还是换个方向躺比较好吧。她想。
那么第一步,大概就是该把中也搭在她腰上的手拿走吧。
她轻轻地托起中也的手腕,将他修长的手臂推远了一些,这才小幅度地缓慢翻身。
如此一来,便就是和中也面对面地躺着了。悄悄的,花见偷看着他的睡颜,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扬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浅浅笑意。
他似乎睡得很沉,睫毛微微翕动着,呼吸声平缓而安稳。有几缕发丝落在了他的脸旁,但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注视着中也,对于她来说还是第一次。她的目光贪婪地掠过中也的每一处,从他微微上翘的鼻尖看到紧闭的薄薄双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
睡着的前辈真可爱啊,她想。
虽说“可爱”这个词,好像和中也不怎么搭,但是现在花见心中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形容词罢了。
前辈好可爱。他真的太可爱了。好想摸一摸这么可爱的前辈。
冒出这一念头的同时,她不受控制地向中也伸出了手,戳了戳他的脸,又轻轻地捏了一下。
意料之外的柔软手感让她怎么也不想放手。她揉搓着中也的脸,指尖拂过他的眉眼,忽然很想再靠近他一点。
如果换做平时——换做任何一个清醒的白天或是黑夜,她都不会有胆量这么做的。
但现在中也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沉到完全不会意识到花见正在做着什么,这让她的胆量疯狂膨胀,甚至彻底放肆了。
可揉着揉着,中也却出声了。
“你在干什么?”
他依旧是闭着眼,话语中是藏不住的朦胧睡意。
突如其来的话语不免将花见吓到了。她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收回来,可是又不舍得放弃那柔软的手感。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她直说道:“我在揉您的脸。”
“唉……”
轻叹了一口气,中也似是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满是困倦。
“你怎么不睡觉?”他哑声问,“已经很晚了。”
花见不想告诉中也,今夜自己似乎是注定要失眠了,只说她马上就要睡了。
“那就别闹了。乖。”中也握住她那调皮的手,包在他的大掌中,不让她再乱动了,笑着说,“再闹的话,我就用重力把你丢出去。”
拙劣的吓唬,但花见还是很配合摆出了一副惊恐的模样。
“哎呀……前辈好凶。”
“对,我特别凶——我可是港黑的重力使啊,当然凶了。”
然而刚说完这话,中也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哈欠。他将花见拥入怀中,轻吻她的额角,任她倚靠着自己的胸膛。
“好了。快点睡吧,宝贝。”
“唔……嗯。”
脸红到快要爆炸的花见含糊地应着,可是却更加睡不着了。
本来她还在想着睡前对话的事情,现在就只剩下“为什么前辈要叫我宝贝”和“前辈的怀抱真的好温暖根本不想撒手”了。
到了后半夜,她总算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尽管睡得并不沉,但被叫醒的时候,也已经不早了。
看清时间的那一刻,她差点尖叫出声。
“要迟到了啊啊啊!”
花见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
迟到绝对是她不想要经历的噩梦,更何况她这个月还想拿全勤奖呢。
她匆匆忙忙地收拾好了自己,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拎起包准备出门了。
“你不用这么着急。”看着她的背影,中也说,“我可以……”
想也不想,花见给出的答案是否决:“不用了!我打车去上班就行!”
至于理由,不用她细说,中也都知道。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不说什么了,只是走到玄关处,顺手放在小桌子上的钥匙塞进了她的包里,目送着她出门。
幸好今日横滨路况尚可,花见躲开了迟到的命运,赶在最后一刻打卡成功。
还来不及喘息一下,她就被部长叫过去了。
“让我调查不死身的龙?”
听完部长的长篇大论,花见忍不住挑了挑眉,只觉得疲惫不堪,但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我知道他。就是那个几年前混在东京黑.帮,以赤手空拳在一夜之间摧毁了好几个帮会的男人,对吧?可是最近我们情报部的调查重心不是毒.品事件吗,分心去在意不死身的龙,是不是……”
“哎呀,不死身的龙可以先放在一边的嘛,我就是先和你说一说你接下来要做的工作而已。至于现在,你还是专注手头的事情好了,等毒.品这事过去了,你再去调查不死身的龙吧。”
部长的语气听起来总有种轻巧的轻松感。
花见知道,实际的工作当然不会如同他的言语那么轻松,但这般的忙碌她已经习惯了。所以她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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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我已经打探到草川君想要知道的事情了哟~带好钱来若叶街找我吧!我一整晚都有空ww」
“部长,我再向您确认一下,身为情报部一员的我从外部线人那里花钱购买情报,应该是可以用公款报销的吧。”
“没错,早川小姐。这个问题你去年的时候就已经问过我了。我希望你明年可以不用再问我了。”
“以防万一罢了。不能报销的话,那我真的要亏死了。”
毕竟花见只是个普通社畜罢了。
“你要准备去收买情报了?”部长挑了挑眉,目光看向窗外那细密的小雨,如同自言自语般念叨了一句,“嗯……今天的天气是挺适合买情报。”
对于情报人员来说,雨天是最好的伪装。
雨水会钝化人们的注意力,赶走意欲旁听的第三只耳,冲刷行走的痕迹。
而今日这连绵的雨,在入夜后终于转为了猛烈的暴雨。雨中的灯光变得昏沉而朦胧,被水汽笼罩上了一层迷蒙的滤镜。
若叶街亮起的霓虹灯光却并没有因为雨水而折损那艳丽的色彩。
这条狭窄而幽深的小路藏着整座城市所有的欲.望。衣着暴露的男女们站在刚翻新的人行道上,或无所顾忌地立在雨中,或撑着一把透明的塑料伞。他们的身上有着分外浓烈的香气。
有人在街边接吻,有人在路灯下扯着嗓子怒吵,为了几分几厘甘愿将羞耻与面子丢进下水道。道路两旁是透明的玻璃橱窗,赤.裸的女人站在其中。
在这里——在这条名为若叶街的红.灯区,她的身体与时间,是明码标价的商品。
哪怕是在雨天,若叶街也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看来雨水并不能冲走人们的热情。
撑着黑伞的男人踏入若叶街,行走在亮紫色的霓虹灯管下。“他”佝偻着身子,似乎年纪也不大,长得也不高,戴了一顶旧旧的鸭舌帽,略长的短发挡住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微翘的鼻尖与薄薄的唇。
他穿着穿了一件宽松且厚实的渔夫毛衣,外披松松垮垮的牛仔外套,裤子也是同样的松垮风格,看起来简直是臃肿且邋遢,不过倒是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谁也没有多注意他。他看起来太平常了,正如所有会来这里寻求刺激的年轻人一样。
所以谁也不知道,藏在这幅邋遢打扮之下的,是一个女人——如果不是为了与身为情.色工作者的线人碰头,花见绝不会伪装成男人的模样来到这个地方。
头顶的灯光让她觉得很不适应。她不得不低下头,以免被这光晃了眼。过大的鞋子走起路来笨重得很,她已经能感觉到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裤脚。
街边的女人们热情地向她招手,红唇轻动着,好像说了些什么,但花见并没有认真去听,只是低着头继续走着罢了。
忽然,一个女人凑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抱住了花见的手臂,将浓烈的脂粉味与平价香水的气味蹭在她的衣袖上。
“哎呀,草川君!”她的声音甜腻而柔软,娇嗔般地说,“你总算是来了!”
伴随着这番亲昵的动作,她穿在身上的白色皮草外套稍稍滑落了几分,露出内搭细肩带的连衣裙。她没有撑伞,深黑而卷曲的发梢被雨水打湿了,但她毫不在意。
花见停下了脚步,将伞微微向她倾斜了一些,挡住她头顶的雨。
这个小动作倒是惹得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轻轻晃着花见的手臂,皮草外套滑落得更低了,露出的大片肌肤让花见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会被冻到。
“哎呀,草川君——”她嘟起嘴,把声音拖得好长好长,委屈兮兮似的撒起了娇,“我很想你哦。这几天你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花见勾住她的肩膀,顺势把她的外套重新扯到了原处。
“因为最近都在下雨啊,艾琳。但我今天还是来见你了,高兴吗?”
刻意压低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并不多像是男性的声线,但也没有让艾琳或是任何人起疑——她依旧觉得眼前这个同自己交易的人是个男性。
“草川君能来找我,我当然高兴啦!”她轻轻搂着花见,在她耳旁说悄声问,“钱带来了吧?没钱我才不会把情报卖给你的——我可是个生意人。”
“没带钱我也不会来这里见你。”
“也是。毕竟是‘信守承诺’的港黑成员嘛。”
艾琳翘起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却有几分像是自嘲的冷笑,但转眼之间就消失了,转而亲昵地勾住花见的手臂,倚靠在她的身上。
“这里人很多呢。我们去个人少一点的地方吧,好不好呀,草川君?”
“好。”
除了这么回答,花见并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在艾琳的带领下,花见走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巷。小巷的尽头是一段铁制的楼梯,连接着二楼的酒吧。单是站在楼梯下,都能听到从酒吧里传来的轰鸣乐声。
花见本以为艾琳会把她带到室内的,没想到居然还是在室外。这就意味着她要继续撑伞了。
小巷的排水系统不好,到处都是积水。艾琳满不在意地踩进一处积水中,任由裹挟着烟灰与灰尘的水打湿她的高跟鞋。她依靠在贴满了小广告的红砖墙上,将手伸入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而后才把敞开的烟盒举到花见面前。
“你抽吗?”
花见摇了摇头。
艾琳收起烟盒:“不抽烟也挺好的。”
她用力吸了口烟,本就消瘦的双颊深深地凹陷下去了。她看着小巷的深处,将这口烟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呼出。
“在横滨贩卖毒.品的那个地下组织——就是叫‘ACE’的那个组织。他们的货都来自于东欧那边。新一批的货会在后天凌晨到港,到时候估计会有几个小喽喽在船上守着吧。”
“哪艘货船?装着毒.品的货箱编号是什么?”
“哎呀哎呀,别着急嘛,草川君。”艾琳轻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似的,“我这就要告诉你了呀。呶,这上面写着的是货船到港时间和货箱编号。”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纸片。她将纸片摊开,给花见看了几眼,这才重新叠好,塞进花见的外衣口袋里。
刚才的那些话其实并没有太多价值,这张纸片上的内容才是最最值钱的情报。
虽然艾琳提供的消息确实是比想象中的少了那么一点,但是能得到一些切实可靠的情报,这就已经足够了。
花见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手伸进了口袋里,准备付钱,却听到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走了下来,还打了好几个酒嗝,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花见不习惯在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付钱。她停下了动作,压低帽檐,想要等这个醉汉走远后再把钱掏出来。可是醉汉却在他们身边停住了脚步。
他又打了一个酒嗝,露出放纵而肆意的笑,把手搭在了艾琳的肩上。
“嗝……小姐。”他的手滑进了艾琳的衣服里,色眯眯地捏了一把,“你一晚多少钱啊?”
无论是他身上的难闻酒气还是动作都令人作呕。但艾琳不得不保持微笑,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与职业注定了她会是这条街上最低贱的人。
可不等她用圆滑的话语拒绝醉汉,却被轻轻地往后推了几步。醉汉的脏手也离开了,一个身影挡在她与醉汉之间。
是花见。
“别乱碰。”她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中蕴藏着几分愤怒,就像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她是我的女人。”
醉汉可没有被这副架势吓到,甚至还想朝这个狂妄的家伙脸上吐口唾沫,可没想到却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酒精与突如其来的一脚让他的平衡感彻底崩溃。他跌坐在了地上,被积水打湿了衣裳。
“你小子……!”
他恼怒地举起了拳头,却看到她摘下了鸭舌帽,一双冷彻而狠厉的眼眸注视着他。
“你是想和港口黑手党作对吗?”花见把帽子扔在他的脸上,“那就试试啊,正好我今天很有空。你呢?你有空吗?”
分明只是很平常的话语,听起来还很像是唬人的谎话,但醉汉却真的被吓到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花见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原处,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按着心口,脸颊都涨红了,俨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其实她刚才挺害怕的,就连放狠话的时候心脏都在突突地跳。幸好成功吓退了那个醉汉,否则要是真的触怒了他的话,花见可不觉得自己能够打得过这么个男人,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被他打一顿。
呼——幸好幸好。
深呼吸了几口气,她勉强算是平静下来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艾琳。
“你的钱全在里面了。”
艾琳接过信封,指尖轻轻挑起封口,朝里望了一眼,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钱……”她捏着厚厚的信封,笑到,“比我们先前商量的要多得多啊。”
几乎是翻了个倍。
“嗯。”
花见并不否认这一点,但也没有告诉艾琳为什么要多给她钱,只说:
“雨太大了,你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今晚就别工作了。”
多出来的这些钱,是用来买下艾琳今晚的时间的。
艾琳笑了,眯起细长的眼眸,勾住花见的肩膀,亲昵地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悄声说:“你很阔气嘛,草川君……不对。应该叫你‘草川妹妹’才对。我想,草川这个名字,应该是假的吧?不过我还是继续叫你草川好了。”
花见一怔,但却一言不发。她知道性别问题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但艾琳却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很简单啊,你也不想想我接触过多少个男人了。你这双小小的手,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男人了。而且……”
艾琳伏在她的肩头。
“知道吗?男人才不会这么温柔呢,至少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人。在这条街,只有女人才会疼惜女人。男人不会。”
似是无奈的叹息。尽管在说出这话时,艾琳是笑着的。
花见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说也有温柔而懂礼的男性存在。但在想到这句话时,她的眼前忽然猝不及防地浮现出了中也的面容——因为那是她下意识想到的温柔而懂礼的男性。
她的话语顿时哽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听到艾琳说:
“我再告诉你一条情报吧——这可是我免费送给你的哟,草川妹妹,不另外收你钱。不过,这就只是一个传闻而已,不一定完全正确。”
花见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什么传闻?”
艾琳吐出一口烟,把烟叼在嘴里,四下望了望,见无人在附近,这才小声说:“听说欧洲那边的异能管理局出了□□烦。”
“……欧洲?”
似乎有点远。花见想。
“没错。欧洲。某个一直处于监管状态中的特危异能者逃走了,从欧洲大陆消失了踪迹。听说那家伙是个惯爱虐杀他人的战争罪犯哦。”
“哦……”
花见点了点头,把她的话记在心里,可是有觉得在欧洲发生的事似乎不必记得那么清楚。
正想告诉艾琳,这条情报对她来说大概没有什么用处,但话到嘴边,花见却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该不会……!”
“没错,就是你所想的那样,草川妹妹。”
艾琳轻弹手中的香烟,落得满地都是烟灰,甚至还有一部分掉在了她的鞋尖上,但她毫不在乎,只是看着繁闹的街,话语遥远得仿佛来自于天边。
“他来了横滨。”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这一次又急刹车了,但下一次肯定能顺利开到高速公路!
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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