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丢下一句“你误会了”,就落荒而逃。
周则没来得及拉住她。
手心里的余温尚在,萦绕不散,佳人却已经跑远,三下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周则掌心虚握成拳,想要攥紧那缕气息。
李斯煜手搭凉棚,看着上官跑没影儿了,暗暗记住了那个方向。
她斜眼瞄了瞄周则杵在原地怅然若失的样子,心里面暗爽嘻嘻嘻。
“没问来名字,就把人家吓跑了吧?”李斯煜双手插兜,看笑话。
反正她没问来名字,更乐得看到周则的搭讪也落了空。
周则撩眼皮扫了李斯煜一眼。
“你怎么知道?”她不着急不着慌地说。
那架势像什么?
就像是,她根本没想搭理李斯煜这货,可是这货忒嚣张,她不教训教训她就对不起全世界似的。
李斯煜可不喜欢周则这种态度呢!
她刚才肯定是瞎了眼睛,才会觉得这女人一打眼儿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女人嘛,还是刚才那款可爱。
李斯煜觉得上官更让自己喜欢,至于眼前这个……
她也不拿正眼儿瞧周则:“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周则挑眉。
对她能问出这个问题,都特不屑。
“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周则老神在在地说。
李斯煜还真就被她这话给唬住了。
“你认识她?”她不确定地看周则。
周则懒得理她,转身开始收拾画夹。
李斯煜还没被这么无视过,先堵了一肚子火。
她抱着肩膀看周则收拾画画的东西。
周则由着李斯煜看,当她空气一样。
收拾好之后,周则背了画夹,拎了小椅子要走。
这就想走了?
李斯煜瞪圆了眼睛:“你等等!”
周则没听见似的,拎着小椅子敲了路边小仓买的门,和老板娘打了招呼,把小椅子寄存了。
走出小仓买的门,正好被李斯煜堵住。
“你不能走!”李斯煜扬着下巴,扎着双手,挡住去路。
周则斜眸睨过去。
她身材高挑,比身量不低的李斯煜还要高两三厘米,加上天生气场强,彼此一对上,自然而然地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李斯煜再迟钝,也感知到了这种压迫感。这让她觉得很莫名。
一个在大街上卖画为生的,和艺术家根本搭不上边儿,哪儿来的这股子居高临下的劲儿?
所谓的艺术家李斯煜不是没见过,那也顶多算是给她们家服务的,还得感谢她们家捧场的那种。
李斯煜底气十足地从钱包里摸出一沓钱,在周则的面前扬了扬:“你告诉我她的名字,这些钱归你。”
周则眼角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美.刀?”
李斯煜的眼神顺着周则的眼神斜过去,落在自己手上的那沓钱上——
她一股脑套出来的一把钱,里面确实夹着几张美.刀。
李斯煜从里面抽出一张百元美.刀,在周则的眼前晃了晃:“比人.民.币值钱。”
挑衅又欠揍的语气。
周则眼睛都没眨一下,右手食指和拇指从李斯煜手里抽出一张红色的百元钞票,也朝李斯煜晃了晃:“认识吗?”
李斯煜挑眉,那意思你当我是傻子吗?
周则唇角微勾,真就用看傻子眼神看着她:“我是问你,认识这上面这个人吗?”
李斯煜眼角抽了抽,她个出生在国外的,还真就不认识百元钞票上的这位大人物。
周则马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忘了,你是外国人。”
她另一只手把李斯煜手里那张百元美.刀也拎了过来,并且朝李斯煜笑。
“这位大叔,你总该认识吧?”周则朝李斯煜挥了挥百元美.刀。
李斯煜盯着眼前美.刀上大脑门、泡面头、眼神深邃的外国大叔,眨眨眼,再眨眨眼……她不认识他,他当然也不认识她。
周则已经得到了答案,心里不屑地嗤声。
一个没文化的假洋鬼子,也敢觊觎她的女人?
还想用钱收买是吧?
哈?当谁没见过钱吗?
周则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一种蜜汁微笑。
李斯煜则现出了十分的尴尬,她张了张嘴,想说我认识他们干吗?我只要有钱就行。
可这么说,又显得特别地像……暴发户,和她的身份不符。
周则笑得很迷人,如果她说出的话不那么欠揍——
“等把你祖宗都认全了,再学追姑娘。”
“你!——”李斯煜被气歪了鼻子。
“哦,还有一句话差点儿忘了说,”周则像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微眯,“我一般都用支票。”
说完,周则看都懒得看脸色铁青的李斯煜,双手一扬,两张小钱钱随风起舞。
她抬手不客气地扒拉开挡道的李斯煜,背着画夹,插着兜,扬长而去。
身后,是气得跳脚的李斯煜,以及被风卷着,拍在她脸上的两张小钱钱。
周则。
上官看着手心里的名字,两个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她虚握了拳,心脏被某种力量轻微地划刺着——
那个女人在她的手心里,写下这个名字的时候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
嗯,那个女人,她叫周则。
回到家洗澡之前,上官盯着手心里的名字看了许久。
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无法解释自己的心境。
明明就是一个搭讪她的女人,还自来熟地不管她乐不乐意,在她的手里强行留下名字,却让她难以忘却。
那样的一个女人啊,她是长得很好看,很符合上官的审美;她的身材也很好,是上官羡慕的那种高挑修长。可她随意地虐.待小动物,她仗着美貌诓骗男人的钱,她还随意搭讪……无论哪一样,都不符合正常的道德水准。
而且,她是一个女人。
上官赤.裸的身体一哆嗦,忙随手打开了浴霸。
六月天里洗澡开浴霸,大概没几个人吧?
上官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
她的注意力在……女人搭讪女人这件事上。
这个世界上有男人喜欢女人,有女人喜欢男人,当然也有女人喜欢女人、男人喜欢男人。
一个人喜欢谁,性向如何,都是很私人化的事。上官的同学之中就有性向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都二十一世纪了,别说人家喜欢的还是一个人,就算人家喜欢一朵花、一只板凳,只要不妨碍别人,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上官困惑的,是她自己,身为一个女人,竟然对一个搭讪她的女人,放不下了。
一直以来,上官都以为,她这辈子只会和学术相伴一生。
她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哪个男人,或者女人。
爱情于她,不是生活必需品,更谈不上调味品。
她的人生,似乎并不需要那种东西;她只要有学术可以研究,有感兴趣的书可读,就觉得很开心了。
当然这是过去的她,记忆中的她。
而现在的她……
上官的心头浮上强烈的烦躁的感觉:她无知无觉地躺了那么久,她不仅仅休学了,她现在已经连……连她最感兴趣的学术都钻研不下去了。
中午在X大门口的画面涌了上来,上官胸口的燥.热感更强。
她蓦地关掉浴霸,打开淋浴喷头,一气开到冷水……
凉森森的流水搂头盖脑地淋下来,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脸,也浇湿了她光.裸的身体。
上官打了个哆嗦,灵魂突然回归。
她关掉淋浴,因为冷整个身体都在抖着。
“贝贝,冷不冷啊?”外面传来了李素云的声音。
“不冷!”上官赶忙回答。
“别冻感冒了啊!”李素云不放心地嘱咐着。
上官随口答应着,意识到她妈肯定是发现她打开了浴霸,才关心地问的。
上官出院之后,她爸妈事无巨细地照料她,生怕她在某件小事上出一点点差错。
父母之爱厚重得让上官想哭,却也让上官无时无刻不感到压力巨大。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她爸妈在悄悄地窥视她的一举一动,怕她冷怕她热怕她饿怕她情绪低落怕她……
上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胸口还是压抑得慌。
她怕,怕自己不能恢复成曾经的自己,让父母伤心失落。
她差点儿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又怎么能再让他们伤心?
囫囵洗完了澡,上官换了干净衣服出来,一边走一边擦头发。
她爸这会儿已经下班了,听到她的声音,从客厅走过来,状似无意,其实暗自打量了她的脸色。
上官假装没有发现她爸的心思,说了句“爸你回来了?”,强绷着继续擦头发。
上官宇随口答应着,已经暗暗把“女儿气色不错”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李素云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听到动静,关了火。
“贝贝洗完澡了啊?没冷吧?”她关切地问这问那,顺手接过了上官手里擦头发的大毛巾。
上官想说“我自己可以的”,只是晾个湿毛巾,她又不是几岁的孩子,有什么做不得的?
李素云现在连“你刚洗了澡容易着凉,妈妈帮你晾”这种话都懒得说,直接将女儿的事一手包办。
她一边抖毛巾一边还絮絮地说着今晚的菜谱:“……都是你爱吃的……诶?这怎么黑了一块儿?”
上官宇循声看过去。
半湿的毛巾上,几块半个巴掌大小的淡黑色,想不发现都难。
“这是在哪儿蹭的油墨?”上官宇钻研着。
油墨!
上官脑袋里轰的一声。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手心——
果然,周则的名字,已经糊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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