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医生说得不错,小奶猫恢复得很快。
它每天吃得欢睡得香,个头儿比刚到上官家的时候,已经长大了一圈,从一个小小的毛团子,变成了大一点儿的毛团子。
虽然还是那么的……婴儿肥。
等到被取下脖颈上的绑带,小奶猫更欢实了。如果不是李素云对它的及时管教,不知道要咬坏几双拖鞋、踩坏几张沙发。
家里多了这么个淘气的毛孩子,就多了些不一样的乐趣,连上官宇都说:“咱们家比以前热闹了。”
距离最后一次见到周则那个混蛋,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上官其实挺气自己记得这么清楚的。
说好了要忘记的,竟然还记得多久没见到那个人了。这算忘记吗?
不过换个角度来讲,这未尝不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半个月里,上官开始了一种和之前不一样的生活。
她尽量把精力放在刚刚接触的校对书稿这项工作上,尽量让自己对这个于自己而言全新的领域产生兴趣。
她爸就是做了半辈子文字工作的,这方面的天赋她并不缺少。
上官甚至打算等硕士毕业之后,也考一个出版中级职称,并且已经从她爸那里拿到了复习备考的用书。
她从来都是一个无论做什么都专心、都要做好的人。
认真琢磨下去,上官渐渐发现,其实看似简单的校对工作,也并不简单。
那本春秋战国史的稿子,她一边校对一边请教她爸,请教的过程就是学习的过程,上官大有收获。
前前后后用了十多天的世间,上官才把这本并不算厚的稿子看完。
第二天早上交给她爸的时候,上官还挺紧张:“会不会被审核打回来啊?”
做了她爸二十多年的女儿,耳濡目染之下,对出版社的工作流程也有所了解了。
“只要足够认真,就没问题的!”上官宇鼓励女儿道。
对自己女儿的认真专一劲儿,他还是很骄傲的。
女儿更像他,不是吗?
拎着文件袋出门之前,上官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贝贝不打算自己送去社里吗?”
上官抿紧了嘴唇,轻轻摇头。
其中的某种拒绝意味,上官宇看得清楚。
他淡淡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就出了门。
吃过早饭,上官照例窝回自己的房间里。
李素云在厨房瞥见了,若有所思。
“贝贝!”她轻敲上官的房门,“跟妈妈去趟超市啊?”
李素云想的是,反正现在她闺女手里也没有书稿急着看了,天天闷在屋里多没意思,本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跟她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不过马上就听到上官在屋里说:“妈你自己去吧!我还要整理整理东西。”
李素云没脾气,只好收拾利落,自己出门了。
上官这阵子过得就是深居简出的日子。
她也觉得自己避世的倾向越来越强烈——
过去,她还有治疗的由头出门;现在连那个由头都没有了。
也许远离了人群,就能不去想不愿想起的人了吧?
上官自欺欺人地想。
她最近开始收拾上学时候的笔记和资料,想把注意力转移到学术研究上去。
虽然看到那些和初唐史有关的东西,她照旧会心慌、气躁。
上官强迫自己面对它们,若非如此,她很清楚,自己赖以生存的信念就崩塌了。
有好多次,她看着那些曾经无比熟悉,甚至无比亲切的资料,都会翻涌上烦恶得想要呕吐的感觉。
结果当然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像个强迫症一样,越是难受越强迫自己面对它们。
当那种烦恶的感觉变得麻木了之后,另一种感觉就苏醒了——
上官觉得伤心、难过,好似这些从历史的故纸堆里抽□□的东西,触动了她无尽的愁肠一般。
真是见了鬼了!
上官长吁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被那种莫名其妙的伤感掌控了。
人的理智,若是被情绪反噬,那就太可怕了。
这么想着,上官强迫自己翻开了周教授的讲义。
上官的大部分教材和资料,现在都在寝室里。
她出事之后,寝室也还是老样子,没有人动,等到她什么时候回学校,直接搬回去住就行了。
上周上官还和同为周教授带的研究生的室友任欢通了电话。小姑娘听她说要回学校了,高兴得什么似的。
任欢是研一的,马上要升研二了。
上官之前在读研二,本来要升研三了,这回倒好,两个人成了同年级的。
如果不是这场飞来横祸,现在的她,已经开始准备考博了吧?
世间的事,从来就不会因为“如果”而改变。
上官叹气。
“喵——”像是听到了她的叹息声,房门外传来了回应。
同时还有猫爪子“咔嚓”“咔嚓”挠门的声音。
那小家伙吃饱喝足,又开始不安分了。
上官打开房门,把那只巡山的大王抱了进来,顺手放在桌旁的猫窝里。
可若是能安安分分地待在窝里,就不是山大王了。
上官刚上了会儿网,睡衣裤脚就被猫爪子扯住,摇啊摇。
上官只得低下头,和努力仰着脸看她的小猫对视。
小猫“喵喵”叫了两声,还缠着一圈绷带的那只受伤的爪子可怜兮兮地朝上官舞了舞。
养了它十几天了,上官已经知道它是什么德行——
这是求抱抱呢!
上官无奈地撇撇嘴,弯腰抱住了小猫。
刚要抱起来,就听到小猫突然冲着门的方向大声地叫了起来。
看时间应该是李素云回来了。
可是小猫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李素云从外面回家,怎么这么大反应?
鬼使神差地,上官迅速反锁了房门,把小猫放进猫窝里,然后一骨碌身儿躺进了床里。
那速度快得,跟要去参加奥运会似的。
“喵?”猫窝里,小奶猫歪着脑袋盯着上官的背影。
显然不明白这一系列操作意味着什么。
外面,已经传来了电梯“叮”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以及钥匙开锁的声音。
隐隐地,似乎还有说说笑笑的聊天声。
上官意识到了什么,扭脸,右手食指凑到唇边,朝歪着脑袋不明就里的小奶猫做了个“嘘”的动作。
然后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小奶猫抬着受伤的花臂爪子朝她扬了扬,同时嘴里面咕噜了一声。
接着就一声都不叫了。
这、这不会是听懂了吧?
上官觉得这猫也是神了。
门锁被打开,李素云和不知道什么人有说有笑地进来。
“常听你们社长提起你……哎呀!怎么好意思让你帮我拎东西呢!”李素云的声音中带着笑。
“李老师您千万别客气!这都是我们做小辈儿的应该做的!”年轻男人的声音中透着卑微,“我早该来拜访您的!”
“快进来!别在外面站着啊!”李素云呵呵呵地招呼着。
然后是塑料袋的哗啦哗啦响声。
“李老师我帮您拎进去吧!”年轻男人特别热情。
“没事儿没事儿,我给你拿拖鞋。”李素云似乎从那人的手里接过了塑料袋。
“对对对!得换鞋!”年轻男人讪讪地应着。
隔着一扇紧闭的房门,上官越听那个声音越熟悉。
那不是……何志强?
他怎么跑家里来了?
上官深觉自己简直也是神了,竟然早就料到门外的来客不是善茬儿。
这会儿要是让她不得不面对何志强,她都不知道和他聊什么。
外面,何志强似乎已经换完了拖鞋。
“小何啊,快进来!坐下说话!”李素云招呼着。
“诶!李老师您忙您的,不用管我。”何志强赔着笑。
不管你?由着你在我们家乱逛吗?
上官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儿。
幸好李素云不是那号丢下客人不管的主人家。
“你这是从单位来?”李素云倒了一杯热水给何志强,“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喝什么……”
“开水就好!就好!”何志强忙欠身道谢,“其实我和上官社长的爱好一样,最喜欢喝茶。”
见李素云没什么多余的反应,才忙讪讪地接着说:“我是出来办点儿事,顺便……嗯,就是……也是特意给上官师妹送一本稿子。”
李素云反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上官师妹”是哪位。
她没有接校友的话茬儿,而是眼睛瞄向了何志强小心地放在桌上的文件袋。
“这种事不用你专门跑一趟的,你们社长下班就带回来了。”李素云说道。
“不是专门!不是专门!”何志强忙说,“顺路,顺路。”
李素云哦了一声,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瞄了一眼上官房间紧闭的房门,想了想,忽然问道:“小何你是本市人?”
居然……她妈居然和何志强聊起家常来了!
上官一口气闷在胸口。
她竖着耳朵听外面,听李素云从何志强的籍贯聊到他爹妈都是做什么的,再聊到何家的住址,从何志强的学历聊到X大,甚至连何志强读研的时候的室友都问了个遍。
如果不是事情牵扯到自己,上官都要佩服她妈:太能聊了!
可是这事儿搁在自己身上,尤其有了那些前情,上官就觉得这情境,太像丈母娘见女婿了。
如果不是身处十六层的高层,上官真想从窗户溜达出去——
她不想听这些,极其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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