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 正是饭口的时候, 饭店里的客流量上来了。
顾客多了，上卫生间的人就多了——
“哎呀我去！”一个年轻女人明显被吓着的声音。
上官也被这么一声吓了一跳，恍然意识到自己就是吓到对方的那个，慌忙挣开了周则的怀抱。
即便这么着, 上官也只来得及看到那个年轻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换成谁，上个卫生间突然看到俩女的搂抱在一块儿, 都得被吓一大跳吧？
这种画面，根本就不该在这儿出现啊！
这会儿客流大，有一个来的，就会有第二个。
上官再不想做被围观的那个了。
她一定是脑子抽抽了, 才会浑然忘我地被周则抱着, 一动不动。
上官拔腿就走。
周则的手抓了个空。
包间里, 菜已经上了大半。
上官推开门, 刚好和眼巴巴儿等着的周教授对上了光。
周教授的脸上登时绽放出一个特别和蔼、特别慈祥的笑容，上官搭着门把手的手一哆嗦，有种误入狼窝的感觉。
“回来了？快进来！快坐下！”周教授热络地朝上官招手，“菜都要凉了！快趁热吃！”
上官犹豫了两秒钟：她师父会不会打算着先让她填饱肚子，然后再送她上路？好歹亲师徒的情分，也让她做个饱死鬼。
饱死鬼……
上官唇角抿紧。
这个词儿, 刚才就有人说过。
而那个自称要做饱死鬼的人, 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还用一只不安分的爪子虚握着她的腰，好像老虎按着猎物, 掂对着下嘴的地方。
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上官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就不信了，周则还能当着周教授的面，对她怎么样！
深吸一口气，上官推门而入。
然后她像根本不知道周则就在她身后似的，顺手把包间的门甩上。
以周则的运动细胞之发达、反应之神速，上官不信她躲不过这么一甩门。
没错，上官就是想吓唬吓唬周则。
谁让周则那么讨厌！
结果——
“砰！”门板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周则的脸上。
周则“哎呦”一声，捂脸。
一缕血红色，从周则的指缝间渗了出来。
她的鼻子被门板拍出了血。
上官看傻眼了，脑袋里绕来绕去的，都是“不至于吧！”“她怎么可能躲不开？”这样的念头。
可是周则真就没躲开，变成了她似乎是故意把周则拍花了脸。
周教授也被吓了一跳。
“我看看，伤哪儿了？”她抓着纸巾站起来，想扒周则的手，又怕再造成二次伤害。
周则的鼻子又疼又酸，她“嘶嘶”地抽着凉气，那只沾血的手摸了摸鼻梁。
还好，鼻梁没断，她这张好看的脸也不至于被毁了。
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周则对自己的长相，可自负呢！
上官也看到周则鼻子的惨状了。
青了，都破皮了，淤血了。
这一下还真是，拍了个结结实实。
上官心头划过不忍：“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此刻周教授正抓着纸巾要给周则擦鼻血。
周则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说不用上医院，还是说别的什么。
她摇头的时候脑袋一晃一晃的，周教授手里的纸巾擦不到血，就去按她的脑袋：“你别乱动！”
周则根本不听她的，继续一下一下地晃着脑袋，跟个帕金森症患者似的。
这还不算，她抬起一只爪子，指着桌子上印着饭店logo的那盒子纸抽，朝上官使眼色，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上官有种周则这人大概率是个守财奴吝啬鬼的感觉。
不然，放着现成的周教授随身的纸巾不用，任由自己的血不要钱地往下流，还指挥自己用饭店赠送的纸巾擦血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要钱的更香？
渣人就是渣人！
上官在心里冷哼。
这人再渣，她鼻孔蹿血的惨状都是自己造成的。
上官过意不去，心想周则让她拿赠送的纸巾她就拿吧，她总不好和一个伤病患斤斤计较。
这些心理活动其实前后也就花费了上官几秒钟的时间，她马上就想通了，快步到桌边，嗖嗖嗖不要钱似的抽了一大把。
周则看到上官……手里的纸巾，两眼直放光。
她爪子一抬一拨，就把还试图给她擦鼻血的周教授扒拉到了一边。
可怜的周教授，莫名其妙地眨眼间发现自己站的位置竟然变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才穿越了吗？
老实不客气地扒拉开碍眼的周教授，周则就更老实不客气地把她那张血糊糊的脸凑向了上官。
也许是印象中的周则从来都是一副一切尽在老娘掌握的样子，也许是被周则耍弄了太多次，难得见到周则也有这番惨状，看着面前这张差点儿破了相的脸，上官特别想笑。
她强忍着笑，用手里的纸巾给周则擦血。
周则目光如炬，早发现上官快要忍不住翘起的唇角。
周则她朝天翻了个白眼儿，表达自己对上官嘲笑伤病员的没有同情心、同理心以及公德心的不满。
“对不起啊。”上官抱歉道，手上的动作比刚才还温柔了些。
说起来，这事儿确实是她对不住周则。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声音那么软、那么好听，她的眼神始终专注地盯着周则鼻子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清理血迹。
周则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上官的脸，一时之间忘了反应。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上官不放心地又问。
周则想都没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上官觉得这样的周则很有些傻气。
流了那么多血，不会是把智商都流走了吧？
这样傻呆呆的样子，倒是比之前那样让人受用多了。
上官才不会承认，她其实喜欢看一个傻子。
然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上逡巡，直到与周则的对上……
两个人竟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四目相对。
周则垂在身侧的爪子神经质地动了动，就是这只爪子，刚才扒拉开了周教授。
现在，她很冲.动地想用这只爪子搂过上官。
这时，从神游状态回归的周教授轻咳一声，打破了室内诡异的宁静。
“要是没事儿的话，就坐下吃饭吧，菜都凉了。”她还惦记着菜这事儿呢。
周则抱美人儿的计划落空，心里特别气，愤愤地瞪了她姐一眼。
她姐就跟没看着似的，抓紧嘱咐上官：“快去洗洗手，别有细菌。”
说着指指上官的身后：“那儿有卫生间。”
上官呆住：原来这包间里自带卫生间的？为什么之前没人告诉她？
周则听到“细菌”什么的，更气了：我很脏吗？难道我都不知道嘱咐她洗手吗？
周则霸道惯了，基本上没把她姐放在眼里。
上官去卫生间洗手，她也紧随在后面跟进去了，对她姐在后面喊她的声音充耳不闻。
因为是包间里自带的卫生间，不算小却也不算十分大。
容下两个人已经稍显局促。
上官站在水龙头前面洗手，默不作声。
对于之前竟然没有人告诉她包间里自带卫生间这件事，她很有些耿耿于怀。
周则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洗干净手，然后烘干。
因为刚才擦血的一通折腾，一缕碎发垂下，落在上官的鬓角边。
周则的心倏的被撩动，之前的冲.动终于耐不住付诸了实践——
她用那只干净的手，撩起上官那缕碎发，然后轻轻掖在了上官的耳朵。
整个过程其实不过几秒钟，周则的动作温柔得一塌糊涂。
上官在碎发被周则撩起的时候，整个身体就僵住了。
上官觉得，周则的手有电，能自发热，因为那只手不论碰触到自己的哪一部分，都会像烧着了一般放下一把火，还簌簌簌地蹿着电流。
人类的头发丝有神经吗？没有。
可为什么竟觉得被周则撩起的发丝，都烫得慌？
上官隐隐明白些什么，又不肯面对那个真相。
“谢谢。”她淡淡地对周则表示感谢。
周则眉峰微挑，察觉到了她的疏离。
“谢什么？你刚才帮了我那么大忙，我都还没谢你呢！”周则轻笑。
上官顿住，抬眸，看到镜中周则鼻子上的青紫淤痕：“我是故意的。”
周则“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上官被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不适地别看脸去：“我是故意甩上门的，你的伤也是我故意造成的。所以……”
她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不用谢我。你应该讨厌我才对。”
上官说完，也不管周则如何反应，打开卫生间的门，出去了。
周则出来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
周教授招呼两个人入座，说了几句“好饭不怕晚”“虽然挺波折，但终于这顿饭是吃上了”之类的话。
上官敛眉垂头，做乖乖女状。
周则似乎并没有因为她之前那些话而生气，甚至还热情地用公筷替她布菜。
“谢谢，我不爱吃甜食。”当周则第三次试图给上官布菜的时候，上官婉拒了。
周则手里的公筷僵在半空，眉头微皱，似乎在确定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出错。
周教授到底是个老狐狸，已经觉察出这两个人之间的异样。
“自己夹自己喜欢的，随意就好！随意就好！”周教授打着圆场。
周则悻悻地放下公筷，丢给周教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周教授哪里会看不懂周则眼中的警诫意味？
我太难了！
周教授心里泛苦，嘴里也苦哈哈的，什么美味佳肴都拯救不了的那种。
她的脸上分明还挂着笑，却是对上官笑的：“返校了有什么打算啊？”
不等上官回答，周教授自顾自说道：“我手里有一个保博的名额，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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