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 上官也没有去看周则的身体。
到底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真相, 还是因为来自周则的隐隐的抗拒?
大概都有吧?
两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是清楚的。
结果便是,她们各自退让一步,不再纠缠于那个暂时触碰不得的真相。
当两个人都平静下来的时候, 已经手拉着手,在沙滩上漫步了。
太阳已经向西边斜去, 阳光不再热辣辣的,而是变成了暖融融的存在。
两个人干脆脱了鞋,光着脚在沙滩上手着牵手走。
沙滩被太阳晒了大半天,是热的, 却不烫脚, 上官体寒, 踩在上面反而觉得很舒服。
“舒服吧?”周则了然地问。
“嗯。”上官点点头。
她又低头看了看两个人身上同款但不同尺寸的衬衫和短裤, 这不是情侣装是什么?
周老财的衣服没有便宜的,这是肯定的。
这身衣服也确实很贴肤很舒适,但这不是重点好吗?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的衣服?”上官忽然问。
而且还是……比我现在的身材稍微肥了些的尺寸。
上官怀疑这身衣服也是高定的,这个尺寸要是放在以前,她住院之前穿,应该刚刚好。
但是现在, 她经历了那场变故, 身体消瘦了很多,虽然已经长回一点儿肉了,要恢复原来的身材, 也还需要些时间。
“就是……以前呗。”周则还真被问住了。
肯定是以前准备的啊!
关键是这个“以前”又是什么时候呢?
上官无声地看着她。
周则不自然地眼神往旁边瞟。
她太急于和上官穿情侣装了,以至于逻辑上出现了纰漏。
其实那个“以前”,还真挺靠前的,靠前到那个时候的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遇到上官。
而且周则也不止在这一个地方,准备了这么一套属于上官的衣服;她在她的好几个住处,都准备了一年四季的这个尺寸的衣服,只等着那个记忆中的女人,来穿上它们。
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听!听这声音!”周则说。
上官被她一惊一乍的,不得不去听她所说的声音,却被那个声音吸引了。
“是退潮吗?”上官盯着脚下前方不远处的水线。
“是啊!太阳也快落下去了。过了今天,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周则说。
上官的心事被触动,不禁转头看向周则。
“信不信,你冲大海喊出你的心愿,马上就能实现?”周则认真地看着上官。
她的表情太认真,让上官没法不信。
好似,这个人认真地说出的任何一个字、一句话,都一言九鼎、绝无更改。
上官怔怔地失神。
“走!”周则牵着上官的手,朝着大海走去。
一直走到,海水浸上了脚面。
潮汐带来的小小的浪潮的波动,掀起水花,一边拍打着小腿,一边缓缓地、缓缓地向后退……
上官顿时有一种,心头的阴霾也在随之缓缓退散的感觉。
“来!喊!”周则催促上官。
“喊、喊什么?”上官有些无措。
“随便,想喊什么就喊什么。”
上官斯文惯了,长这么大还真没干过大喊大叫这种事,虽然只是面对着非人类的大海,而身边只有周则这么一个人类。
“啊——”上官喊了,喊得挺单调。
不过这么一嗓子吼出来,心胸好像真的为之一开阔。
“啊——”上官再次大喊了一声。
这一次是她自己主动喊的,声音抻得很长,长到把声音没法再继续延续,长到把她心中的郁滞都倾吐了出来。
可是,她明明觉得喊得很大声,从来没这么大声过,怎么耳朵倒像是听不清楚了?
上官的脑子乏氧,这个问题就没法顺畅地想出答案。
直到脑子里再次有氧气进入了,上官才后知后地意识到:周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一股说不清楚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更深的情绪的东西,在上官的心中激荡。
“你是傻的吗?”她嗔怪地看着周则。
周则光顾着给她捂耳朵,却任由自己的耳朵暴露在可能伤害耳朵的声音之下,不是傻是什么?
周则的双手这时已经离开了上官的耳朵,改为抚着上官的双颊。
她就那样痴痴地看着上官笑,笑得更傻……
上官鼻腔泛酸,忍不住双手搭上了周则的肩膀,甚至双手环住周则的脖颈,目光则逡巡向周则的耳朵,微微仰起脸。
周则心有所感,特别配合她地稍稍低下头。
上官于是微微侧过脸去,嘴唇亲上了周则的左耳朵,还在上面停留了三秒,亲昵地蹭了蹭。
周则难.抑地轻轻抽气,显然被她牵动了某种欲.念。
上官的唇离开之后,周则还不知足,朝自己脸的右方努了努嘴,那意思还有这边没亲呢!
上官又好笑又无奈。
其实亲周则的感觉,真的挺好的。
上官现在开始自我怀疑了:她以往怎么就认定她会和学术过一辈子,而对爱情没有任何向往呢?
大概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吧?
被上官亲了两个耳朵,还被上官颇为留恋地在上面蹭了蹭,用嘴唇啊啊啊啊……
周则觉得整个人都要活蹦乱跳起来了。
她现在特想对着大海哈哈哈大笑一通。
“看我的!”周则开始撸胳膊挽袖子,迈大步朝海水里走过去。
上官嘴角抽搐,怎么觉得周老财这么兴奋呢?
“那儿有水!”上官大声提醒她。
虽然已经开始退潮了吧,那也是大海啊,万一一个海浪打过来呢!
上官不放心地三步两步跟了过去。
她的脚步突然顿住了,因为就在这时,她听到周则对着大海喊道:“贝贝!我喜欢你!”
周则说她喜欢她!她说她喜欢她……
上官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周则该是多么地在意她,才会这么的顾及她的心境,只是克制地说喜欢她,而没有说出那个爱字?
周则太清楚她,太了解她了!
周则知道她温吞的性格,知道她现在正在被矛盾的心理折磨着。因为知道,所以周则克制着,没有用那个“爱”字去束缚她。
其实上官何尝不知道,周则对她的深情,根本就不是一个“爱”字可以概括的。
“怎么还哭了?”周则看到上官哭,就慌了,急着给她擦眼泪。
“没有……就是迷眼睛了……”上官吸吸鼻子,回了她一个堪称美好的笑。
周则看得呆了呆,突然嗐了一声:“贝贝,其实你不要对这个……对这个有什么心理负担。我、我就是没忍住……嗯,没忍住,想告诉你我的心里话……”
周则边说边挠头,上官的心是她唯一顾念的事。
“我知道,”上官抹了一把眼睛,“我好了。”
“还有,”她咬了咬嘴唇,定定地看着周则,“谢谢你,周则。”
谢谢你对我的包容,谢谢你对我的容忍,谢谢你忍耐了这么久,以及还在忍耐着。
那一瞬间,上官的心里有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她已经舍不得,再让周则一个人去承受所有了。
“谢什么?”周则再次挠了挠头。
她当然明白上官在谢她什么,可是上官这么说,让她还挺难为情的。
上官也没法接这话茬儿啊,那种话心里想想是一码事,说出口多……多中二啊!
上官是属于纵然有一肚子的情话,也说不出口的那种人。
两个人一时之间突然就彼此看住了。
“啊!什么——”上官突然尖叫一声,朝旁边跳了开去。
周则慌忙拉住她,问她怎么了。
两个人同时往上官刚刚站过的地方看过去——
原来那里刚刚退潮露出的湿沙地上,拱起了一个小小的沙包。小沙包上尖下圆,旁边散落着些碎沙粒,一只灰褐色的、才两个指甲那么大的小螃蟹,从小沙包底下钻了出来。
周则和上官盯着那只小螃蟹,小螃蟹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俩。
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两个“庞然大物”,小螃蟹好几秒没敢动。
它转了转壳上的一对豆豆眼儿,突然朝周则和上官舞了舞两只大钳子,当然是它自己以为多大的,大钳子。
它还冲人厉害呢!
周则嗤了一声,忽然一跺脚——
小螃蟹一个哆嗦,跐溜一下子又钻回了小沙包里,只露出一对豆豆眼儿,暗中观察。
上官因为周则孩子气的行为而扑哧失笑,她想周则小时候一定是个熊孩子。
“我们走吧。”上官怕再从脚底下钻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扯了扯周则的手指。
周则当然跟着她走啊,她去哪儿都跟着她啊!
两个人往远离海的方向走。
站在干燥的沙滩上,上官犹不放心地在双脚附近寻摸。
那架势,只要看到奇怪的东西,就要跳起来逃跑的。
“放心吧,这儿这么干燥,它们才不会来呢!”周则见她这样,很想哈哈笑。
上官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此时太阳在海面上已经变成了一种暖橘色,正朝着海平线的位置匀速落下去,仿佛海平线才是它最终的归宿。
归宿吗?
上官不由得看向已经惬意地在沙滩上躺下来,放松身体的周则。
这就是,她的归宿吧?
上官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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