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小说:非典型宠爱 作者:沧海惊鸿
    天色暗了下去, 球场上踢球的几个男生也停止了踢球, 各自收拾了东西陆续离开,去食堂吃晚饭了。

    那么大的一座体育场里,除了看台的塑料椅子上枯坐的上官,空无一人。

    夕阳西下,太阳很快就连橘红得轮廓都看不到了,月亮在东边冒出了头, 白惨惨的,意味着夜晚即将降临。

    一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吹到上官的身上,凉飕飕的, 吹得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搓了搓手臂, 上官发现皮肤上面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可不想被冻感冒了,她已经够亚健康的了。

    而且, 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么背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地方,也不安全啊!

    上官站起身,两条腿都麻了, 幸好白天困扰她的眩晕感,没有再出现过。

    拎着那袋从校医院取来的药, 上官回到了寝室。

    寝室里当然依旧是空荡荡的。

    她阖上寝室的门,后背倚着门板,努力嗅着空气中已经越来越淡的周则的气息,眼圈泛红。

    告诉自己不能再这么脆弱了,上官把那袋药扔在桌上, 先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她假装没看到挂在那里的周则的衣服,匆匆洗漱完毕,匆匆离开了卫生间,落荒而逃一般。

    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映入眼帘的不是别的,却是那套精致的保温饭盒。

    那还是她离开海边别墅的时候,乔乔怕她没吃早饭饿着,给她准备的。

    大热的天,这么放着,里面的饭肯定都馊了吧?

    上官把剩饭倒掉,刷干净了饭盒——

    干净的、沾着水珠儿的饭盒,还是那么的精致,上官看着它们,却觉得整副身心特别的疲累。

    她毫无胃口,怔怔地盯着那饭盒,脑袋里被各种混乱的讯息填塞得几乎没有余地。

    不知道出了多久的神,之前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上官被吓了一跳,才察觉到外面已经黑透了,屋里也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只有手机屏幕在忽闪忽闪地发出亮光,来电显是三个字——

    周教授。

    “周老师。”上官接起电话,竭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任谁也不能在知道了那些真相之后,还能对自己的老师心平气和吧?

    “吃晚饭了吗?”电话那边,周利问。

    “吃……吃了。”上官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回答。

    知道那些事,白天又和她老师发生了些不大愉快的交流,她有些抵触来自她老师的关切。

    周利也不是傻子,沉默了两秒钟,才说:“不管怎么着,饭总要好好吃的。”

    这就是直指她已经猜到上官没有好好吃饭了。

    上官抿紧了嘴唇,轻“嗯”了一声——

    她不想接受她老师的关心,她也不想让她老师知道她经历了一场中暑,去了两趟医院,甚至知道了一些,她老师绝不想让她知道的事。

    “老师,你有事?”上官于是问。

    周利隔着手机有些尴尬,她实在不想和她的爱徒产生什么隔阂,可显而易见,她们之间的裂痕已经出现了。

    周利以为的,是白天提及的关于上官和周则互相喜欢,以及上官拒绝接受保博的事,让她们之间得关系产生了裂痕。她其实挺想骂一顿上官,怎么就放着大好前程不管不顾,偏要走那条明摆着对自己不利的路呢?

    无论是喜欢周则,还是放弃保博,在周利看来,都不是对上官而言,好的选择。

    在周利的眼里,上官就是为学术研究而生的,就是应该继承她的衣钵,以后发扬光大,比她走得更远、成就更大。

    虽然那么想骂上官一顿,就像骂其他不争气的学生一样,盼望着最好一顿骂骂醒了这孩子,周利还是舍不得——

    真舍不得。

    上官是她最喜欢的学生,处处都可她的心意。

    周利是个不婚不育主义者,她这辈子的所有计划中,就压根儿没有“孩子”这种生物的存在。很多时候,她都把上官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

    既然是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她不听话的时候,当然就想管教她。可真想管教的时候,又下不去手,总是担心伤了这孩子的自尊心怎么办?

    周利觉得自己也是太难了,同时扮演“严师”和“慈师”的角色,并不是什么轻松活儿。

    最终,周利还是决定绷起面孔,严师出高徒,不是吗?

    “明天有断代史的课,你打算怎么办?”周利沉声问。

    上官愣了愣:断代史的课,那不就是周则代的课吗?

    她现在脑子都是糊涂的,早忘了这件事了。

    周则现在不在国内,张晶老师之前又被周则给挤走了;周则那种身份,又是急匆匆地离开的,她不可能想到跟院里打招呼,教务处以为她能正常来任课,就不可能有别的安排……

    那么,明天学生们到了教室,面对的将是根本就没有任课教师的局面!

    哪怕断代史是一门选修课,这种事也绝不是小事,算得上是个不小的教学事故了。

    万一这个局面成真,对于历史学院、对于周则本人,甚至对于推荐她的周利的声誉,都是极大的伤害啊!

    怎么办?

    上官听到她老师的问题,也在心里这么问自己。

    她老师是知情人,知道周则明天不可能回来。而任课教师不及时出现的话,对院里、对学生,她老师都没法交代……

    上官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但是她马上就把自己的想法否定了——

    她不敢……

    有周则的珠玉在前,上官根本就不敢想象:明天她以代课教师的身份出现在第三阶梯教室的讲台上,像个会背书的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对着下面那么多慕周则之名而来听课、甚至蹭课的师弟师妹们,说着自己一想到还觉得头疼、烦躁的初唐历史……

    那幅画面,只是想想,上官都觉得,不寒而栗。

    她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她敢走上第三阶梯教室的讲台,最后的结果,十有八.九会脑子断档、断片儿吧?

    下面的师弟师妹们,会不会对她这个“临时代课的”大失所望?会不会嫌弃地纷纷离开?

    甚至,会不会嘘声四起?

    上官又打了个哆嗦。

    她悲哀地发现,继抑郁症之后,她好像又得了社恐。

    “喂?喂!”周利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老师……”上官抱歉地轻咳一声,为自己不该有的走神。

    周利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明天的课,你来代。”她果断地说。

    上官微张了嘴,没想到她老师这么快就做了决定。

    “老师,我……”上官本.能地想要拒绝。

    周利却不许她说下去:“你不要告诉我,因为有周则讲的那堂课,所以你不敢去代这堂课。你是我的学生,你的学养水平什么样,我会不清楚吗?”

    她哼了一声,又说:“周则讲的那堂课我听说了,据说课堂搞得跟明星演唱会似的?”

    上官嘴角抽了抽。

    “我们是做学术的,传递给学生的是知识、是学问,我们不是去拗人设、当明星的!一个搞学问的人,把自己包装得跟明星似的,算什么?”周利越说越气哼哼。

    上官没有插.嘴。

    她老师是个老学究般的人物,一心只扑在学问上,对那些疑似走.穴的教授们,一向特别的不屑。

    上官不禁皱眉:她老师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过去是,现在应该也是吧?这样的一个人,会因为某种利益交换,而更改自己的本性和初衷吗?

    上官没法不感到疑惑。

    周利抱怨了一通,顺便还把周则那个“搞得跟明星演唱会似的”鄙视了,心里稍微觉得舒坦了点儿。

    谁让周则觊觎了她最得意的弟子,还威胁她来着?

    周利在心里小小声地骂了一句“周则活该!”。

    她心里舒坦了点儿,再和自己学生说话的时候,底气就足多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第一节课,第三阶梯教室,你去替周则代课。该讲什么内容,你应该是清楚的。”

    上官没想到她老师突然就霸道了。

    “可是老师……”

    “没有可是!”周利断然截住了上官的话头儿,“你是我的学生,不要告诉我,你连给本科生代一堂选修课的能力都没有!”

    她这么一说,恰好触动了上官的心事。

    上官其实特别想说“老师我现在恐怕真的没有那个能力”,可是那种自承没用的话,让上官怎么说出口?她的自尊心,根本就不允许她这么做。

    “你不是说你喜欢周则吗?连这点儿事都不能替她承担了?”周利突然说道。

    所谓打蛇打七寸,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上官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被打的那个,然而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周利确实是看透了她,知道周则在她心里是怎样的位置。

    如果说周利之前的话是激将法,让上官不能不在意自尊的话,那么现在,则是直指上官的真心了。

    “我知道了,老师。”上官认命了。

    周利对她最后接受指派还算满意,临挂电话之前,还不忘了又跟上一句:“你是老师最看好的学生,别让老师失望!”

    上官抽气,心说老师你这么说,才更让我亚历山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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