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手一顿, 入目是一条洁白如玉的小腿, 他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因为上面赫然有两枚细细的齿痕, 虽然细小却很深,齿痕边缘有血迹,周围已经有些发青发肿。
陆皓脸色一沉, 从伤口的情形判断,那条蛇有毒。
何白莲看着自己腿上的齿痕,吓得呆在那里傻傻地望着陆皓,一脸惶惶然,陆皓看了看她,拧着眉低声安慰道:“没事, 别怕。”
他边安慰着她,一边从上往下向她的伤口挤压血液,小腿皮肤薄韧, 血管不多,陆皓拧着眉,挤了好些血出来,然后三两下脱下身上的防晒衣, 用力一扯,撕烂了扯成一根长条, 给何白莲绑在近心端的一边。
他边绑边看何白莲,她眼圈发红,好像是要哭的样子, 却只低喘着气,有点吓懵了,陆皓放低声音安慰她,“别怕,没事的,被蛇咬了要保持情绪稳定,别哭。”
何白莲白惨惨地看向他,一脸无措又无助地点了点头。
陆皓给她绑好伤口,见她摇摇欲坠的可怜样,忙扶着她坐在了那块大石上。
他低低地喘了几口气,五脏六腑都牵扯得疼。
何白莲只望着自己的小腿,片刻后才幽幽地问陆皓:“陆先生,那条蛇有没有毒啊?”
陆皓不忍骗她,但看她一副惊惧的模样,又不忍心,只轻声说:“可能有毒,但不严重的,别害怕。”
何白莲见陆皓这样放下身段安慰她,也不好意思矫情,只讷讷地点了点头,又开口道:“陆先生,刚才谢谢您。”
陆皓看着她,眼神微微闪了闪,心头却不知什么滋味。
何白莲骨子里就是个傻姑娘。
她明明那么怕蛇,还冲在他前面,被吓到三魂少了两魄,还傻乎乎地谢他?真是老实得叫人心酸。
陆皓叹了口气,语调低沉却隐隐有丝温柔,“谁要你挡在我前面,以后不能这样了。”
何白莲恹恹地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解释,“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不能让您再受伤了……”
陆皓心头一震,抬眸看何白莲,她说的这么自然,仿佛保护他于她来说是多么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她都不需要想也不会有半分犹豫,就像滑坡的一瞬间她扑过来拽住他一样。
这世界上很多人对他陆皓殷勤讨好,曾经何白莲于陆皓来说也是其中一员,或许有些不一样,是因为他曾经救过她的弟弟,她感念他的恩情,同时也畏惧着他的财势身份。
陆皓是清楚的,他和何白莲之间的关系,不管他怎么想,他都是站在高处那个,他给予她的一丝好意,于他来说只是偶然兴起的举手之劳,而于她却是铭记于心的巨大恩情。
她心中牢牢记着这份恩情,陆皓却什么都不缺,她没有机会报答,但一旦有机会了,她几乎可以用命去报答。
很多人从他这里索取,他们拿出自己的筹码,陆皓慷慨地给予他们想要的财富或是其他,陆皓已经习惯这样公平的交易。
但何白莲却是个例外,几乎颠覆他的认知,初认识她的时候,她在他的心里就是个一心要嫁有钱人,喜欢攀附富贵,爱慕虚荣的粗俗女人。
后来她莫名入他梦中,他为了摆脱梦境,去了解她,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他身边还没有这样出身底层,俗得鲜活又生动的女人,她身上有浓重的市井烟火的气息,于陆皓来说是新鲜甚至新奇的。
陆皓是个理智的人,他旁观着何白莲在嫁有钱人的路途中磕磕绊绊,他有时会有些触动会想伸手帮她一把,这些于他也只是抬抬手而已,他从中仿佛也得到了些乐趣。
但怎么样的乐趣,陆皓也没想过自己会和何白莲牵扯上什么更深的关系。
而今天,抛却身份地位财富,人面临生死一线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像何白莲这样,因为纯粹惦记着恩情就几乎以命相报。
有时人一辈子都遇不到这样的考验,但人的心又是在这样的一瞬间就能辨别出来,是金子还是石头。
陆皓心里千回百转,他暗叹口气,抬手刚想摸一摸她的头,却猛然停住,她这样对他,光风霁月,他该既看重就该尊重。他顺势把手放在了一旁的大石上,柔声道:“以后不要这样了,知道吗?”
何白莲没注意陆皓的动作,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陆皓,又仰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山顶,离得太远了,估计她再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人听见。
她心头有点慌,却想着陆皓都跟她说不是很严重,就只能安慰自己,兴许真的只是一条普通的毒蛇,陆先生已经给她做了急救了,应该能撑到人来救援。
不会有什么事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何白莲一直恹恹的,陆皓头也昏昏沉沉,身上又疼得厉害,两个人都闭了眼恢复精神。
天越来越亮,陆皓一直掐算着时间,每隔十五分钟左右就给何白莲腿上的绷带松两三分钟,让血液流动一下,然后又细心地给她绑了起来。
何白莲一直很配合,这次他刚给她绑好,抬头看去,何白莲也正低头看他,只是她脸色有些青白,陆皓心里一惊,暗道不好,沉声问道:“何白莲,你怎么了,哪里感觉不舒服?”
被毒蛇咬了一般当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毒性快的会在半个小时左右显现出来,慢的几个小时之后。
何白莲现在的脸色,看起来是蛇毒发作了。
何白莲有气无力地望着陆皓,神色十分恹恹,她低声回道:“陆先生,我有些头晕呢。”
说着话人就奄奄地往旁边软软倒去。
陆皓忙一把扶住了她,何白莲耷拉着头,艰难地睁了睁眼,浑身无力,她咽了咽口水,低低地叫了声:“陆先生……”
陆皓心头发软,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肩头,低声道:“头晕就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下,别怕,救援的人应该快来了。”
这个点看日出的人已经回去了,王助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发现他不见了,再加上这边发生滑坡,以他的警惕性,应该很快会有人来救援。
何白莲轻轻地靠在陆皓肩上,心头一阵恶心感,她干呕了两声,却吐不出什么,只恹恹地靠在陆皓肩上。
她浑身难受,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陆皓察觉她似乎有些发抖,忙低头问她,“怎么了?是觉得冷吗?”
被毒蛇咬了有时会出现恶寒的情形,再加上何白莲何白莲身上穿得并不多,又滚下山,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被山风一吹,当然会冷,两厢一起夹击,果然,何白莲强笑着点头,“有些冷呢,陆先生。”
陆皓身上的衣服早给何白莲绑伤口了,他现在也顾不得其他,想了想,干脆将何白莲抱在了腿上,让她靠在他在怀里,然后搂着她,手还不断地磨搓着她的手臂,触手是一片冰凉。
他低头去看她,皱着眉问,“好点没有?”
何白莲气息有点急促,闻言只点了点了头,低声道:“好多了,谢谢陆先生……”
陆皓看着她黯沉的眸子,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微微发疼,他抱着怀里的女人,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却全然是心疼。
是的,他心疼这个女人,不仅是因为她受伤后的脆弱,意外来临的一刻她的不离不弃,面对危险挺身而出的勇气和对他的维护,她的坚韧和软弱都让他心疼。
何白莲浑身无力地靠在陆皓的胸*口,没来由一阵心慌,她轻拽着他的衣角,吃力地抬眸看他。
“怎么了?”陆皓柔声开口问她。
何白莲奄奄地看着他,眼圈都红了,艰难地问道:“陆先生,蛇毒是不是很严重,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救援的人很快救会来,你的蛇毒不算很严重,一般的6小时内就医不会有危险的。”陆皓拿自己知道知识安慰何白莲。
何白莲头脑昏沉,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努力保持清醒,拽着陆皓的衣角,生怕自己坚持不到救援。
她低低地喘了口气,语气又急又吃力,“陆先生,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麻烦您告诉我妈,我买了两份意外保险,保险受益人是她,保单就放在我房间的床头柜里……”
她似乎想笑,却一脸惨然,语气虚弱却有点急切,“您告诉她,那些钱还了债,剩下的就放银行里,千万别被人骗了,每个月取一些出来就够她和哥哥的生活,她以后要是不在了,就把哥哥送到疗养院去,千万不要信家里那些亲戚……”
她说着说着泪水就落了下来,却还哽咽道:“您让她把饭馆关了,她年纪大了,一个人做得也辛苦……”
何白莲想起这么多年她们母子三人的生活,全靠她妈一人支撑,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她本想给她一个安稳的晚年,却没想到自己有可能就丧命在这儿。
何白莲不甘心又伤心,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陆皓抱着她,看不到她的脸,却极自然地用下巴磨了磨她的发顶,仿佛是身体的本能,他后知后觉地怔了怔,然后顿在那处,片刻后,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
他低声安慰道:“你不会死的,不要哭。”
哭得叫他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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