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ye这一天醒来得很早,他本就不是一个容易进入深度睡眠的人,更何况现在身边还躺着一个危险指数高达五颗星的女人,这一夜他能迷迷糊糊迷上眼睛已经实属不易。昨天晚上两个人之间不算很愉快的相处让下半夜的房间鸦雀无声,Rye听得见身边女人平静的呼吸声,却是连动不敢动一下。
同床共枕,孤男寡女。
哪个词都是足够的暧|昧,偏偏Rye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他的头顶,就像有一支枪随时顶在他的脑门一样。
直到早上,他才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后颈,一夜没怎么睡好让他感觉到眼睛有一种干涩。墙上的闹钟指针已经过了七点,透过窗帘可以看见外面已经阳光明媚。他用手臂支起身子,房间里只有空调运作的嗡嗡声,这让本就因为没有休息好的他觉得头脑更有些难受。
Rye掀开自己的被子,披上外套就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把冰凉的水泼在自己脸上时,那种瞬间清爽的感觉才让他好受了不少。
擦了擦被水打湿的头发,Rye打开洗手间的门,房间还是静悄悄的,灯也没开,床的另一侧有一团隆起的被子,床头处隐约可以看见一头黑色的发丝。
他看着似乎还在熟睡中的Suze,心情有些复杂。
他想,他也许是嫉妒的。
做杀手这一行的,本就是常年行走在尖锐的刀锋之上,他见过形形色色的杀手,其中不乏有时不时面临精神崩溃,又或者是杀人后遗症严重的人。他自己也一样,因为职业的关系,很少能够安稳地睡个好觉。可身边这个人,一个手上沾了无数人的血的人,一个穿梭在枪林弹雨,在黑暗世界求生的人,却看上去毫无顾忌。Suze的表现太过于正常,让Rye偶尔甚至都会突然性忘记这个女人实则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黑暗的洗礼。
Suze的睫毛微微扑闪着,眼睛紧闭,像是梦见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又没有别的多余的动作。
Rye瞥见Suze的脸,有些好奇。
一张张各式各样的□□之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容颜?倾国倾城,还是钟楼怪人?
出于好奇心作祟,他把手伸向了Suze的脸,结果还没碰到,手腕就被另一只手抓住,反扣了下来。Rye一阵错愕,反应倒也不慢,凭借男人力量的优势硬是挣脱开来,又觉得小腹一阵剧痛。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Suze深邃的黑眸,里面的冷意不言而喻,而她的膝盖正顶着自己的小腹。
只不过,她似乎并未打算有下一步的动作。
“我说,Rye,一大清早的,迫不及待做点‘运动’么?”
Suze戏谑地笑道,松开了对Rye的钳制,翻起身来,把头发撩到了身后,伸了个懒腰,然后优雅地理了理因为一番活动而有些凌乱的浴袍。
在Rye第一次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只不过懒得睁眼罢了。况且,她倒也想看看这个男人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而对她出手,这样也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干掉他了。只不过,令人生疑的动作没等来,反倒是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一睁眼就看见了男人近在咫尺的手。
居然想摘下她的面具!
有这个想法并不奇怪,但她可没想到Rye会付之于实践。Suze以为自己这两天展现出来的猜疑和喜怒无常的行动已经足矣恐吓到这个男人了,可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看起来,Rye不仅对她的魅力免疫,对她的威胁也无动于衷。
面对女人张口就来的调戏,Rye没有理她。
Suze习惯了Rye时不时的冷漠,也不介意,她并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改变自己的行为习惯。反正她就觉得逗Rye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能从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看到个别的表情,对她来说趣味十足。在执行任务之余为自己找些有趣的事,她觉得是很合理的安排。
“虽然说早上太激|烈对身体不好,但如果是你的话,就算后来好几天躺在床上起不来我也不介意小小地牺牲一下。”Suze笑道,妩|媚地眯了眯眼。
Rye对此的回应也很干脆,那就是无视,自己穿自己的衣服。
Suze耸了耸肩,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走进浴室,准备去冲一个澡。虽然酒店的空调吹的她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但昨天在外面出的汗还是让她感觉身上粘糊糊的,浑身难受。
听着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哗哗声,Rye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了些,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缓了缓。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可有的好受了,这才一两天而已,就已经累成这样。虽说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和Suze在一起生活还真是要提起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注意力,饶是Rye都有些吃不消。
一个疑心重,很暴躁,还身手不凡的女人,他应付起来是真的很头痛。
Rye背靠在墙壁的拐角处,侧过身子,拿出手机,登上一个网站,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操作后点开了联系人。他的余光时不时瞟向浴室门口,确认门没有打开,快速地输入一行字,以加密的形式发出,又锁了手机屏幕,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国际一二杀手Suze、Maraschino均来自组织,我被盯上,暂不联系。]
收信人显示的是James Black。
浴室的门被打开,白茫茫的雾气从里面飘了出来,房间的空气瞬间潮湿了不少。朦胧之中,一个黑影走出,定神一看竟是一副完全没见过模样的女人。她换上了方便行动的黑色紧身衣,皮裤衬得她两条腿格外修长,肩上披着的黑色风衣拢住了曼妙的身躯,黑色长发上还沾有些许水珠,随着她的走动落在地上。
如果说这张脸还不能告知Rye对方的身份,那对方脸上那抹妖娆笑容就是最好的身份提示。
“你出个任务要随身携带多少张面具?”
Rye看着对方的脸,竟是一时无法分辨出这到底是面具还是真实的脸,脖颈处毫无接痕,自然得像是长在对方身上的一样。可他也不敢贸然下结论说这就是对方的真实面孔,毕竟易容术已经很发达了,谁知道这个有着千副面孔的女人是不是也在这方面的手段登峰造极。
不过,当对方有千百张脸时,真实的面貌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让Rye生疑的是,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可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连一个很模糊的印象都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如果我说这是我真实的样子,你信吗?”Suze挑眉,“是不是比想象的好看多了?”
她自认自己还是长得很不错的,从小也没少听见别人的赞美,虽然有一大部分都是出自任务需要的虚情假意。不过,从自己对面男人对自己这张脸兴致缺缺的样子,Suze大概猜到Rye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这是她的真实面孔。当然,她也不在意。
“如果是真的,那至少证明你真的不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
Rye显然对于上一次在车上,Suze面不改色地说自己十五岁,然后很恶劣地嘲笑了一番信以为真的Rye这件事耿耿于怀,面不改色地旧事重提。
“有这么明显吗?”Suze转身看着镜中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觉得我长得挺年轻的。”
虽然组织的确从来不会把伪装成女高中生去接近任务对象这种事情交给她和Maraschino,因为她们俩一个过于风情万种,一个过于冷酷无情,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女高中生应该有的青涩和单纯。
Suze有些遗憾地撇了撇嘴,看起来她要好好锻炼下自己的演技了,尽管她确实对于装清纯这种事不太感冒。
从小她就比较喜欢成熟的风情,也觉得越妖娆的女人越有魅力,也不知道是要什么样的人才会喜欢那些看上去就天真无害的小丫头——真是无趣极了。
“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多岁的老阿姨就不要想装小女孩了,太有挑战性。”Rye懒洋洋地,一如既往的毒舌。
Suze一笑,不甘示弱地反击,“是吗?一个光是生理年龄就差不多三十的大叔应该没什么资格说我。”
她可是看过Rye的资料,就算上面的年龄不一定是真实的,但像年龄这种东西一般都不会相差太多,比如她伪装资料的时候也就给自己写个二十四,二十五。要知道,Rye的年龄好说歹说也比她大了个五六岁,四舍五入就十岁了,也好意思说她老?
这男人也就只能用心理年龄抨击她来掰回点立场了,要知道她二十一岁的生理年龄可不大。
“我以为这个年龄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Rye哼了一声,转身准备拿起自己的针织帽戴上,有意识地看了眼Suze的装扮,诧异道,“你不热?”
刚从浴室出来,要知道吉达外部的温度也不低,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会不会太不符合季节一点?他自己是有日常习惯会带着针织帽,这可不能用来解释Suze不正常的穿着。
Suze一愣,甩了甩头,上面的水珠几滴晃在了脸上,她偏头,妖娆一笑,接着一个闪身到了Rye跟前,轻挑起对方的下巴,目光迷离,“亲爱的,想看我的身材你可以直说,没必要用这么蹩脚的方式——我八岁起就不吃这套了。”
几乎就在她说完这话的同时,Rye伸手拍掉了Suze的手,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Suze轻浮的一面。
身为日|本|人,即使在美国生活了很久,他也见不惯一个女孩子家的那么浪,况且,Suze是华国人,实在是颠覆了他对华国女性一贯持有的保守的印象。
“自作多情。”
Rye的声音冷冷的,说完就转过身把自己的针织帽戴上,然后转身把床上自己那边的被子和枕头整理好,拿出放在枕头下的手机塞进了裤兜里,接着把床头的手|枪别在了腰间的裤带上。他转头看了看没有遗落下什么东西,才结束了一系列的动作。
职业习惯让他会仔细地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什么能暴|露自己身份的物品。
听到这话,Suze意外的没有恼怒。她抚了抚刚才被Rye拍掉的手背,雪白的手臂上多了一道几乎不怎么看得清的红印子,证明男人下手也是蛮重的。
她笑容尚未敛去,内心默念我本淑女,然后发现,这两天来,她的脾气似乎都好了很多。
Rye冷冷地看着Suze,有些警惕,生怕这个女人哪根筋抽了又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可事情却往往出乎他的意料,Suze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儿,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尽管这样的平静是个好消息,可他也丝毫不敢放松,要知道,暴风雨前往往都是令人心惊胆战的平静。
而且面前这个女人的平静之下是随时可能席卷而来的龙卷风,毫无预兆的那种。
Rye抬头看了看房间内的时钟,已经快要接近八点了,刚刚不知不觉中已经和这个女人浪费了一个小时。他的肚子还有些饥饿,前一天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如果时间充足他现在很想去给自己找个鸡蛋或者面包来填饱一下肚子,已经不指望金灿灿的煎蛋和美味的三明治了。
“任务在今天?”
闻言,Suze点了点头,又说道,“马上就去LH酒吧,八号包间,正午之前完成交易。”
马上去?这个措辞让Rye瞬间明白了自己打算稍微善待一下自己挨饿的肚子的计划是没可能实现了,只能期望任务结束后能够好好吃一顿。他可不是一个崇尚绝食减肥的男人,况且他也不需要减肥,如果不吃饱他觉得自己身体都是虚弱的。
“啊,对了,一会儿走之前可以去酒店的餐厅里拿个鸡蛋。”Suze像是知道Rye在想什么一样,“别惊讶,吃饱了才有力量干活,不然我们要是这么个任务都失败了就太丢人了。”
Rye一喜,感觉好受多了。
两人走出房间,而美丽的Vermouth也正款款走来,看见这明显要出去执行任务的两人,Vermouth只是笑了笑,有些神秘莫测,与Suze擦肩而过的瞬间,香水味夹杂着烟草味飘入Suze的鼻内,随即响起的,还有她戏谑的调侃——
“别手下留情哦,Suze。”
说完这话,就离开了。
Suze自是明白她什么意思,冷然弯了唇角。
而Rye有些一头雾水,从国际上的报到来看,Suze是个一出手没有失误的狠角色,手下留情绝非是用来形容她的词。那Vermouth这番话,又是几个意思?
于是,他轻佻眉梢,“你也会心慈手软?”
问出口他就反应过来,这是废话。
前面的Suze听到这话,驻足,回眸,嘴角的弧度几分轻蔑,“心慈手软的下场就是在地狱门口见面。与其想思考这个,你不如想想如何才能不给我拖后腿——毕竟我对搭档也从不心慈手软。”
也不管后面的Rye什么反应,Suze迈开步伐,黑衣飘舞。
Rye凝眉,有些恼火——这女人,狂妄得实在让人没法产生好感,身为男性的自尊被狠狠地践踏,这让他很想冲上去揍她一顿。
只不过这念头在看见那个女人的背影时,消散了。
吉达并不冷,Suze的大衣是很薄的那种,她双手插在衣服兜里,衣摆掀起一阵弧度,黑色长靴踏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脆,一下一下,都好像打进了Rye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或者是几秒钟,Rye对Suze有了一点点的怜惜之情。
她是孤独的。
纵使她对自己千万般地调戏,纵使她总是挂着笑容,可她的心是冰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基于她对自己的好奇,说到底,在她心中,其实从未有自己的一丝一毫的影子。
Rye不用问也能猜得到,Suze的心,只有“Maraschino”和苏妡这两个名字,其他的地方,都是大片的空白,空旷得凄凉。
——你有想过成为一个不一样的,或许普通但却不会感受到孤独的人吗?
Rye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这个问题。
先不说对方的答案会是什么,光是这个行为就让他显得像个多管闲事的烂好人。
他想,或许对于Suze来说,习惯了这种一人的生活,偶尔有着Maraschino或是苏妡的陪伴,习惯了抹杀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她只把这孤独当做理所应当的报应罢了。
正如Rye所感受到的,Suze享受着黑暗的洗礼,而并非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着想要抓住那一抹光明。
听着脚步声渐远,Rye才回过神来,把念头甩出脑海,匆忙追上前去。
Suze孤独也好,幸福也罢,都与他Rye,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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