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即使离开了组织也依旧记得所有处理伤口的办法,比如她这时候就动作娴熟地操控着各式各样的针管和器械在Suze身上,上面的伤痕看得她有些触目惊心,离开组织太久,有的伤口她早就没见过了,比如骨头断裂——显然是被硬生生地拧过去。
她听见Suze微不足道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她说的,用Suze放在一旁的手机,打开了与Maraschino加密的软件,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落款是“Sherry。”
放在以前,灰原可能会觉得自己疯了,但她觉得,这次Maraschino是不会说的。
Suze对她有多重要,哪怕是灰原这个外人也很清楚。
“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人能够把你伤成这样的吗?”灰原一边拿起一旁的酒精,一边忍不住说道,她以为Suze会很聪明,能躲就躲,绝不硬碰硬,“再这么搞下去,你小心把命搞没了,下次我可不会再一不小心从小巷里面路过。”
如果不是她路过,Suze这个流血量,一定会死。
也幸好Suze住的地方都是设备齐全的小型实验室,只要技术还在,灰原想要把她救回来并不难,毕竟,Suze之前身体异变的时候都是她来处理负责。
“我疯了吧。”
Suze气若游丝,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一方面为了保存体力,另一方面,她确实不想大声说话。
没疯,也就不会去找Kir,对组织的规矩明知故犯。
没疯,也就不会为了一个敌对的男人难过到撕心裂肺。
“我还以为除了赤井秀一,你不会再疯第二次。”
灰原下意识地说道,她记得上一次看见Suze伤成这样时是Maraschino带过来的,那时候只知道对方是被骨链折磨成那样,后来才知道是因为Suze刻意隐瞒了关于赤井秀一是卧底的报告才会收到如此待遇,她以为在那之后,Suze不会再做出一样的事了。
她提起这个名字完全是毫无别的用意,可灰原等了好久也没有听见Suze的答复。
灰原摇了摇手中配置好的药,转过头去想看看Suze的情况,发现刚刚还至少在说话的女人此刻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缓,平时安眠药都没有一点效果,这时候反倒是睡着了。
叹了口气,她就只当这和麻醉没有区别,小心翼翼地把针头插进Suze的皮肤内。
床上的人好像皱了皱眉头,可也没醒。
灰原听见Suze好像朦朦胧胧在说些什么,想要凑近听得清楚一些对方又突然什么都不说了,灰原挑了挑眉,这女人可真难伺候,于是拿过绷带,给她把一些伤口包扎好。
碰到Suze的脖子部位时,灰原的动作停住了,她的手指有些僵硬。
眨了眨眼,对于眼前的景象有明显的难以置信,灰原甚至差一点把绷带散落在Suze的锁骨上,直到轻轻伸出手碰了碰Suze的脸,上面的湿润才知道是真的发生了。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面对一切都云淡风轻的Suze,眼角有泪水。
即使很少,即使很快就消失了。
灰原沉默地帮Suze处理好伤口,确定伤口都不会再流血而且Suze体内的细胞也逐渐稳定下来后,才打算离开,留太久了终究不好,万一Maraschino来了——她知道是Sherry救了Suze,却不知道救人的是变小的Sherry,她不想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得人尽皆知。
推开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Suze,对方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只有她指尖微微的湿润证明刚刚的眼泪真实存在。
灰原抿了抿唇,好像是她的错觉,她听不清Suze呢喃的字眼,但隐隐约约拼凑出来的话像是“别走”,话语中的主语她听不清,但她看见Suze眼角在灯光下晶亮的液体。
有些恍惚,灰原关上门时,无缘故地有些疼。
因为见过她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模样,骤然看到她落泪,不真实,而且很心酸。
这些Suze都不知道,她浑浑噩噩地醒来时,已经睡了一整天了,天空又变成了夕阳即将落下的橙红色,没开灯的房间在残余阳光的映照下有些苍凉,Suze无力地用手背捂了捂额头,头上出了些汗,看着墙壁许久,她像是在发呆,看到孑然一人的影子时,眼睛眨了眨。
她闭了闭眼,过了几十秒才睁开。
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时,她甚至连醒来都像是另一个梦,她摸了摸还残余着汗水的手心,眼神不定,在梦里,她梦到了赤井,梦到他在她眼前被爆头,粘稠的血液溅在她的手上,她嘶吼着想要阻止Gin下命令,阻止Kir开枪,可她的手却穿透了梦里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
看着他身后的雪弗兰燃起熊熊大火。
一场梦翻来覆去了三四次,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连锁反应,她都尝试着阻止一切的发生——
每一次,她都失败了,看着赤井死在她的面前。
再一次醒来时,Suze过了好久才适应过来自己是真的醒了,而不是跌入了另一个梦境,可赤井死了也是真实的事,消化掉这个事实,她呼吸顿了顿,心脏有窒息的感觉,下意识地想要按一按自己的胸前,平缓呼吸,抬手有伤口拉扯的痛。
这才反应过来一切发生过的事,她跟Gin打了一架,被Sherry救了。
Suze撑起有些虚弱的身体,走到茶几前拿起自己的手机,上面还停留在和Maraschino加密聊天的界面,Sherry帮她发了消息安心,Maraschino只是匆匆回复了一个字,没有更多的话。
肚子有饥饿感,Suze赤脚走到冰箱前,拿了一杯咖啡和一个速食三明治,咬下去的时候索然无味,冰凉的咖啡有些刺激喉咙。
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她的动作有些重,发出哐当的响声,和门口的敲门声重合。
打开门,Suze看见一脸疲惫的Maraschino,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看见眼前这个处事不惊的冰冷女人突然抱住了自己,有些用力,Suze梦里醒来时有千万种酸涩的情绪,心头难受得发慌,可她也只是抿了抿唇压下一切的情绪,直到被Maraschino抱住,她眼圈不可抑制地红了。
“对不起。”
她听见Maraschino低低地说道,把她抱得更紧。
Suze深呼吸一口气,摇了摇头,Gin能够为了支开她们而让那位大人下达一个完全是无中生有的任务,那这次回去之后把Maraschino反锁也是在情理之中。
“你和Gin——”
“没事。”
Maraschino打断了Suze的询问,简单地两个字回绝了所有的追问。
当时Gin一回到公寓把门和锁全部打开,她几乎连多看这个男人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就要直奔着门口而去,被他拦住,Maraschino想也没想就挥拳让他滚开,Gin固执地想要和她先谈清楚这件事,Maraschino心里只顾着那时命悬一线的Suze,没给他好脸色。
后来,Maraschino摔门而去时,转头好像看见Gin有些阴冷的目光,听见身后响起的物品摔落一地的声音。
走到Suze公寓时,敲门还没有回应,Maraschino就猜到大概是Sherry给Suze处理完伤口后对方睡过去了,她索性在公寓门口靠着墙等了几个小时,听见里面有动静,又一次敲门,这几个小时里她脑海中浮现出Gin最后眸中的怒,也只能深呼吸一口气,烦躁地让自己不去想。
Gin没有做错,但他伤害到了Suze,这对Maraschino来说,没有解释的余地。
至于之后会怎样,她不想纳入考虑范围,如她所说,如果Suze真的出事了,他们俩也不可能还有可能了,Maraschino做事永远决绝。
Suze看见Maraschino一副不打算多谈的样子,也就没再多问,有些复杂地看了Maraschino一样,她不想因为Gin下令杀死赤井秀一这件事影响到自己从而恶化Gin和Maraschino的关系,但,说不怒是假的,她只能把这一切交给Maraschino自己来决定。
“Sherry私下和你有联系?”
Maraschino让Suze回到沙发上坐着,自己去给自己和对方泡了点热茶暖胃,想起自己收到的信息,有些疑惑地询问Suze,一个正在逃亡的女人会救组织的杀手,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巧合,上次见了她没上报,作为报恩,她偶然看见我,把我救了。”Suze淡淡地说道,觉得真是巧,如果没有Sherry,就冲着Gin把Maraschino关起来这件事,她就算不死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转,心有余悸,她不怕死,可就这样死了,她会不甘心。
“她的事我不会说。”Maraschino点了点头,捏着水杯的手有些用力,差一点,差一点可能Gin就会间接害死Suze了,她不想恨Gin,更不想真的走到那一步,“Kir的事——Suze,如果你想杀她,我们可以下次找机会把她做掉。”
Suze抬头挑了挑眉,Maraschino一脸认真。
“你这是明知故犯啊。”Suze提醒道。
“你要是想的话——任务中总会有说不清的意外情况,职业杀手也不止我们两个,想要杀了她再瞒下来,并不难。”Maraschino耸了耸肩,她眸中有杀气,如Gin所说,在Suze的事情上,她没有底线。
Suze看了她许久,怔了怔,最终她笑着摇了摇头。
“不,不用了。”
“我是组织的人。”
她费劲了所有的力气说出这句话,沉重地闭上眼时在心里扬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失去了那一瞬间的怒火,她就不再是无牵无挂的人,她憎恨自己的理智,可却也无法抗拒自己的理智。
赤井秀一的女朋友应该杀了Kir。
可她是Suze,Suze不能杀了Kir,更不能,为了赤井秀一杀了K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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