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凛冬(10)

    裴侯爷在和同僚饮酒,侯夫人也和别的夫人们说话去了,裴宜笑手里捧着个茶盏,时不时往萧重那边看一眼,总觉得他应该有些生气。

    看着周围没有人关注她,她踱步而起,小心翼翼移动到萧重面前。旁人都在做别的事情,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她。

    萧重身子后仰一些,薄唇吐出的气息里,含着清酒的气息:“裴小姐。”

    “嗯。”裴宜笑理了理裙摆,眼睛珠子瞄了眼四周,有些怕被别人瞧见了,便指了指昏暗无人的廊下,说:“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消下去,此时和萧重说话,更是烫人。萧重屏息看了她片刻,她微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像是羽毛一样撩动在他心里。

    他放下酒盏,忽而起身。

    高大的身体笼罩下一层阴影来,他的影子,将裴宜笑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一靠近,磅礴的气息扑面而来,实为凶悍。

    太子妃说得没错,萧重身强体壮,她不一定受得住。想到这里,裴宜笑暗自羞涩,怎么竟想到那种事情去了。

    她小步走在前面,萧重远远跟在后头,看到没人了,灯火也暗淡了,她才停下来。

    身后的人几步赶上,与她拉开小小的距离后才停下。萧重沉沉的声音在昏暗的环境里响起:“裴小姐是有事?”

    “我……”裴宜笑垂头,双手不禁揉搓着衣料,说:“方才见将军一直饮酒,便想提醒,酒喝多了伤身。”

    萧重刚刚紧蹙的眉头,略微一松,点了点头:“我记在心里了。”

    裴宜笑抬头,朝着他微微一笑,“那便好。”

    萧重看到这一笑,猛然又想起自己夜里做的那些事,心里弥漫上对裴宜笑的愧疚来,想着自己刚刚竟然恼她和温故知一起进来,实属胡闹。

    裴宜笑沉默了片刻,知道他是个木头闷葫芦,说不出什么话来,她便直接问了:“方才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萧重紧抿着唇,硬朗的面孔与暗淡融合在一起,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裴宜笑道:“将军莫要误会了,我与温大人一同进来,不过是意外。”

    萧重握紧了拳头,声音又沉又闷,“可你脸红了。”语气里好像还带着一分委屈。

    “脸红?”裴宜笑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很烫,她微微笑了笑,“许是刚从太子妃的宫里出来,宫里架着火盆,热的。”

    萧重背脊挺直了许多,偏过头,“对不起。”

    “怎么忽然又道歉了?”裴宜笑笑起来。

    萧重说:“我不该误会你,今后不会了。”

    有冷风吹过来,因为脸上很烫,裴宜笑觉得吹着还挺舒服。仰起头看萧重的脸,凝重严肃,好像是在与她谈什么国家大事般。

    她心中微微动了下,掩唇一笑,“我信将军。”

    萧重终于回过头来,捏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却忍不住想要对裴宜笑坦白说:“方才我见你与温故知一同进来,我便……便……”

    “便如何?”

    “便嫉妒他。”萧重说出心里话,长舒了一口气,顿感畅快。

    他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想说的话,必然要说出来才觉得畅快。

    裴宜笑愣住,脸上刚刚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慢慢升了起来。竟没想到,萧重竟也有如此直白的时候。

    看她害羞窘迫的模样,萧重猛的往后退了两步,黑眸闪了闪,道:“萧某唐突,说出这等话来,小姐恕罪。”

    “将军……”话没说出口,几个人并肩走来,裴宜笑不禁小小惊呼一声,萧重眼疾手快,将她藏在自己身后,看着几个文官走了过来。

    为首的大人一见到是萧重,笑了两声:“方才听到女子的声音,走近一看,原来不是女子,而是萧将军啊!”

    旁边的人戳了戳腰,朝着萧重背后露出的一片衣角努了努下巴。

    细白的手指正紧紧攥着萧重的衣衫,因为逼仄,裴宜笑整个人几乎都是贴在萧重后背上的。他身体硬邦邦的,好像靠着一块石头。

    路过的人立马反应过来,哈哈笑了两声:“花前月下罢了哈哈哈,将军自己好生享受,下官们便先行一步。”

    一群人走远,仿佛还能听到他们暧昧的笑声。

    裴宜笑还抓着他的衣衫,他微微歪头,对将额头抵在他后背上的裴宜笑说:“都走了。”

    背后的小姑娘探出一双朦胧杏眼来,委屈又无辜地望着他,萧重顿时觉得自己后背都紧了不少。他僵硬的看着,一双细白的手慢慢从自己的衣衫上松开,他也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来。

    裴宜笑红着脸,觉得羞涩,那些人……明明就是读书人,怎的说些这种让人害羞的混账话呢!

    她咬了咬粉嫩的唇瓣,低软着声音对萧重说:“将军,我们回去吧,宫宴要开始了。”

    萧重沉声:“好。”

    两个人并肩过去,到了会让人看到的地方,便拉开了距离,一前一后,好像是成了两个不相关的人似的。

    宫宴开始,歌舞升平,筝鸣弦动,一派热闹。

    太子过来与裴侯爷说了会儿话,裴宜笑坐在一旁,时不时也微微笑一下。她低头抿了口茶,往萧重那边看了眼,却不想萧重也正在偷偷看她。

    被裴宜笑当场抓住,他紧张的抠着自己的手。

    她不禁笑了,远远朝着萧重做了个口型说:“少喝酒。”

    萧重喉结滑动了下,为表清白,把自己桌案上的酒壶酒杯都放到了卢沙的桌上。

    裴宜笑温柔笑着,眉眼都弯了下来,侯夫人看到她自己在一边傻笑,狐疑问:“你在这儿傻笑什么呢?”

    回过头,裴宜笑低下头,嗫嚅解释:“没笑什么,只是看到了一只猫儿,挺可爱的。。”

    “什么?宫里还有猫?不会是哪个贵人养的吧?”

    “也许是吧。”

    宫宴前头,天子与臣共饮,大家尚且还拘束着,到了后面,不少公子小姐定了亲的,都互相走动嬉闹起来,倒没有严肃的氛围了。

    萧重是个闷葫芦,决计不会过来找她,只在一旁默默盯着她看,避免他窘迫,裴宜笑只当自己不知道。

    天子喝得开心了,便提议让格外在场的贵女们出个风头,这等出风头的事情,顾听兰最是喜欢,若是能让齐四公子眼前一亮,那便最好了。

    虽说顾听兰脾气着实不好了点,一和思琦凑在一起,就会炸掉,可她水袖舞跳的极好,听闻从小就请了老师。

    至于究竟如何,裴宜笑是没见过,不过今晚倒是有幸能见上一回。

    顾听兰着一身淡绿色渐变水袖舞裙出来,腰肢纤细,长手长脚,她长得也漂亮,乍一见,颇为吸引眼球。

    裴宜笑也略微惊艳了一瞬,抬眸朝着萧重看去,他却没在看顾听兰,而是眼神百转看向她,因为中间多了个顾听兰,挡住了萧重的视线,他脸色还不太好,有几分传闻中要吃人的感觉。

    裴宜笑垂头,轻笑一声。

    再抬头时,顾听兰已经起舞,四周起着音乐,她随着音乐而舞动着,身形翩跹,如同一只展翼的蝴蝶。

    一曲动人,让人意犹未尽,只能鼓掌喝彩。顾听兰骄傲地抬起下巴,往齐四的方向看了眼,见齐四果然在瞧她,忍不住红了红脸。

    许是顾听兰第一支舞便跳的极好,在她后边儿上的,难免会有比较,让人难堪,顾听兰一下场,几乎都无人敢上。

    裴宜笑对这些事并无兴趣,便只坐着,捧着杯热茶,眯着眼睛看众人。

    谁知,人群里忽然有人说道:“听闻庆安侯府裴大小姐当年没出阁的时候,惊才绝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知道我们今日能否一听仙音呢?”

    突然被人点了的裴宜笑只是微微笑了下,她朝着出声的地方看去,正看到温暖伸长了雪白的脖子,笑盈盈的。

    天子立马就被点醒,唤了裴宜笑一声。

    裴宜笑从桌后出来,微微福身,道了句:“陛下万安。”

    天子哈哈大笑,“宜笑啊,有些时日没有听你弹过琴了,不若趁此时机,再奏一曲?”

    裴宜笑淡淡笑着:“陛下都发话了,臣女哪里敢不应的?”她回过头,对一旁的侍者说,“去取一把琴来。”

    她抿唇笑着,安安静静站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没有拘束,像极了一朵静静绽放的花儿。

    她眼波流转,眼中好像含着一汪春水,微微笑着看向人群之中看热闹的温暖,不着痕迹挑了下眉,回过头又对天子说道:“陛下,只臣女一人弹奏,实属无趣。”

    天子来了兴趣:“哦?你有什么想法?”

    裴宜笑压下眼尾,更是显得温顺自然,“臣女曾嫁入温家,与温家小姐为姑嫂,温家小姐也跳的一支好舞,不若让她与臣女共完成此曲,定然极好。”

    天子抚着胡须,“这个主意好!”他威严的双目在人群中看了圈,朗声问:“温家小姐何在?”

    须臾,温暖才惶恐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莲步偏偏,垂着脑袋,走近了细看,才看得出她脸上的勉强。

    裴宜笑笑得更加温和,上前去拉住了温暖的手,说着体贴的话:“阿暖舞姿漂亮,合该在陛下和诸位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她眯了眯眼睛,贴近温暖的耳朵,轻轻笑了一声,手紧攥着温暖的手腕,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阿暖,这可是你自找的哦。”

    她嘴角弯着,眼眸弯着,脸上全是温软娴静的笑意,别人一看,还以为裴宜笑是在与温暖说着什么贴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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