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最后一天是万圣节。
如果不是走廊与礼堂里被精致漂亮的南瓜灯布满,我几乎没有意识到它的到来。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节日气氛真正浓郁起来的时候也只是在万圣节的当天——不给糖就捣蛋的活动在哪儿都十分流行,我想这一点没有人反驳。
格兰芬多的一年级们似乎对这种活动非常在意,我不止一次看见有人拿着一只装满糖果的南瓜灯往休息室里面跑,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吃着巧克力蛙。
我并不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就像是亲爱的阿曼达说的那样,我对一些公认的枯燥无味的事情独有情钟——单是喜爱魔药就是最大的另类了。
自从上次被斯内普教授关了禁闭之后,我提心吊胆地度过了好几天。直到我确定我的母亲并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我禁闭的报告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并不清楚这份报告究竟是不翼而飞,又或者是麦格教授认为并没有任何通报的必要。
与我而言这又是一个在图书馆里的日子,仅此而已。我在图书馆里打发了一个下午,直到接近晚宴的时候才有要往回走的意思。
从图书馆出去的时候,四周的挂灯都已经换成了南瓜制成的灯笼。火焰在南瓜灯后燃烧着,投下斑斑驳驳的阴影。
这和去年的万圣节如出一辙。
我走过这段光线忽明忽暗的走廊,朝着大礼堂的方向走去。十月末尾的天气早就寒冷起来,我毫不怀疑再过几天就会下第一场雪了。
即使是有着十足的心理准备,但这并不妨碍我在走进礼堂之后感到无比震惊——毕竟梅林在上,霍格沃兹从来就是一个充满惊喜与意外的存在。
礼堂穹顶上漂浮着的蜡烛尽数换成了各式各样的南瓜灯,它们的光亮丝毫不比那些蜡烛逊色——它甚至还是要更温暖一些的。
而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蝙蝠的装饰物,就连头上的穹顶也转换成了别的模样——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闪电划过穹顶时就像是有人施了一个闪光魔咒一样,却转瞬即逝,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暖黄的烛光里面。
大概是因为节日的缘故,礼堂里已经熙熙攘攘地聚集了许多人,格兰芬多长桌上的声音远远超过其他三个学院——我看见阿曼达踩在椅子上面,手里抓着一大包糖果。而她那头金色的长发编成了漂亮的鞭子,用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固定在脑后。
我忽然想起早上醒来时床边放着的巧克力——我大概知道这颗被我当做不速之客丢在口袋里面的糖果来自何处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会是什么无聊的恶作剧。这么想着,我把手探进口袋里面——它果然还躺在那里,只不过快被我的体温给捂化了。
我把它拿了出来。
没等我把手里的糖果的包装纸剥开,我忽地觉得右边的肩膀上一沉。我立刻回过头去,意料之中地一眼就看到了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韦斯莱。”我学着艾比盖尔的样子板起了脸,面无表情地向他点了点头问好。
他看向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只从没见过的神奇动物。
“梅林的胡子,西德利亚!”他冲我挑了挑眉毛,一副刻薄尖酸的模样。“你什么时候变得和扑克脸小姐(Miss pokerface)一样了?”
“扑克脸小姐?”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不解。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昵称——我甚至联想不到究竟有谁能够和它搭边的。
“希尔。”他快速地和我解释道。“艾比盖尔.希尔,扑克脸小姐——难道还有谁会比她更适合这个称呼吗?”
我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称呼是什么时候的取的?”
“刚刚。”他朝我眨了眨眼睛,毫不掩饰他的笑容。“就在乔治拿走了你的巧克力之后。”
什么?
我立刻低下头去看我手里的巧克力,只是本该放着巧克力的位置上面现在空空如也,甚至连一点融化后留下的糖果痕迹也没有。
而乔治.韦斯莱——这个抢走我手里糖果的罪魁祸首正站在我面前哈哈大笑着。他笑得夸张又大声,甚至头顶上乱糟糟的红色发丝也跟着他的笑声在颤抖。只是今天的礼堂格外嘈杂,他癫狂的笑声很快就和礼堂里的吵闹融为一体了。
“太棒了兄弟,”他笑着抬手去和他的兄弟击掌,炫耀般地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各个方面上的。”
然后他转过脸来看我,脸上挂着的恶劣笑容和他的双胞胎兄弟如出一辙。
我努力在自己拥有的词汇量里面探索一切能够说出口来羞辱他们的刻薄言语,好让他们也感受一下难得的尴尬和愤怒——但实际上,我并没有找出任何适用于现在的词语。
他们两个看向我的目光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充满了同情。
“怎么了,小黑猫?”站在右边的那个——他大概是弗雷德——朝我扬了扬下巴。“爪子不够锋利,没有好好磨爪子吗?”
“还是你打算像扑克脸小姐那样掏出魔杖摆平一切?”乔治毫不畏惧地跟着接了一句,他甚至还朝我眨了眨眼睛。
“如果我真的有爪子,我第一个挠你的脸,韦斯莱!”我恶狠狠地一字一顿地反击回去。“我有时候真的希望我不认识除了帕西之外别的韦斯莱。”
“那你就成了世界上最悲惨的人了,”乔治颇为诚恳地说道。“梅林啊,弗雷德——我知道我说过这个,但是——现在的姑娘们到底怎么了?”
“我们很好。”我快速打断了弗雷德接下来的话。“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现在要到座位上坐着了。”
我没有等他们说话,快步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在阿曼达旁边的位置上面坐了下来。我听见身后不知道是乔治还是弗雷德的人嘀咕了一句“你把她吓走了“,但我回头的时候他们却已经不在那里了——这像个错觉。
而我身边的阿曼达看了我一眼,把一只握在手里的袋子递给了我。
“拿一些糖果吧,”她朝我笑了笑,唇角往上翘,就连眼睛里也含着笑了。“我想早上那颗巧克力你还没有来得及吃掉,对不对?”
我愣了一下,还没有来得询问她这么说的缘由,她便笑着指了指韦斯莱双胞胎坐着的位置。“我看到乔治把糖给拿走了。”她解释道,尽管这个解释在她的动作之后毫无意义。
“噢是的,”我小声嘀咕起来。“他们就是麻烦本身。”
我这么说着低头打开了她递给我的袋子——它的做工并不精细,甚至能够称得上是粗糙的,边角也磨破了一些。但这个袋子被糖果给填满了,鼓鼓囊囊地一大袋。
我翻了翻,在一堆水果硬糖和不知道口味的棒棒糖里,我最终还是从里面拿出一颗先前被乔治夺走的,一模一样的巧克力放进嘴里。
把袋子还给她的时候,她忽然之间开口了。
“西德利亚?”她托着下巴看着我,在暖黄的烛光下面我看见她眼睛上有一小块闪闪发亮的地方——我这才意识到她桌子上摆弄的那些瓶瓶罐罐就是化妆品。
“是的?”我回答道。
“你们关系真好——我是说,和韦斯莱。”
我被这句话吓得手一抖,装着满满当当的糖果的袋子就这么从我的手里掉了出去——它啪“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里面的糖果立刻撒了一大半。
我立刻蹲下身要去捡,却被阿曼达一把拦住——她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蓝色的眼睛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敢保证不是我们头顶上摇曳的烛火)而闪闪发亮。
“你们关系确实很好,对不对?”她抓在我肩膀上的手又用力了几分,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梅林啊,我早就知道了!”
“不,没有。”我矢口否认。“谁会喜欢和麻烦扯上关系?”
她明显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随着一阵铃声的响起,桌上出现了一盘一盘的菜肴——一大盘南瓜派就出现在我们两个盘子的前方。
我快速伸手拿了一个就往嘴里塞。
感谢这一桌子的南瓜派巧克力蛋糕焦糖布丁——她也没有再试着拦截我的动作,只是掏出魔杖施了个我不知道的咒语,就把洒落一地的糖果复原了。
我也得以享用我的万圣节晚宴了。
今年的万圣节晚宴与前一年并没有什么不一样,阿曼达还是专注于她热爱的巧克力蛋糕,而那对双胞胎也一如既往地吵闹。
我偏头看了一眼,坐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是韦斯莱家的小弟弟罗恩——他正专注地享用着面前的鸡腿。他身边戴着眼镜的黑发男孩则在低声问着他什么问题。
我又转过头去寻找帕西的位置,直到我在桌子的另一头找到了他。他身上的黑袍看上去崭新极了,和他的眼镜一样微微反着光。
“乔治,弗雷德!”他叫喊道。“不能往饮料里面加奇怪的东西!”
“这是给你特制的饮料,帕西!”那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人扯着嗓子喊了回去。“避免你再继续丢人下去了!”
我没再看下去——说实话,如果他们打了起来,我一点也不意外——而是低下头开始专注于面前一盘一盘的食物。
南瓜奶油浓汤让我再次赞扬了在霍格沃兹学习的美好。
当我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三块南瓜派,正在和面前的土豆泥较劲的时候,我听见大礼堂的门忽然“哐当”一声被人给推开了。我本来不应该注意到这个声音的——礼堂嘈杂又热闹,开门的声音根本是毫不起眼的存在。
但我确确实实听见了,我甚至听得到这扇门的轮子“轱辘轱辘”地响——于是我回过头去,那扇大门也确确实实地向两边推开了。而站在门外的人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人物。
那是奇洛教授。他裹着的大头巾戴歪在头上,平日里本来就白的脸在此刻更是只有一片惨白——他慌慌张张地在往里面跑,只是浑身都在颤抖,比平日里更加厉害。
我看着他从我身边跑过,浓烈的大蒜味接踵而至。我身边的阿曼达甚至还嘀咕了一句“梅林啊”
“巨怪——”他尖叫道,次次啦啦的尖细嗓音听上去就像是不堪重负的小提琴——“在地下教室!”
礼堂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巨怪,在地下教室!”他气喘吁吁地重复了一次,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他浑身都因恐惧而在颤抖,像是在寒风中的树叶一样。
“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一头载倒在了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他倒下去的那一瞬间,礼堂里就开始有人放声尖叫起来。我身边的阿曼达亦是如此。她把手里的刀叉一扔,银制的刀叉恶狠狠地撞击在了盘子,上发出“咣当”的巨响——但这和尖叫相比完全毫无威胁。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像是一股海浪一样,把我打得头脑发涨。
我能感受到我想要尖叫的欲望和揪住我心脏的剧烈的恐惧——我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放声尖叫。可是我却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一样,尖叫被卡在我的咽喉里面,堵得我无法呼吸更无法发出任何一点,哪怕是支离破碎的声音。
巨怪在地窖里,巨怪在霍格沃兹——
我还坐在座位上面。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颤,联动着我的双腿一起发软发颤。
梅林啊,梅林啊——我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
我只觉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边的尖叫与嘈杂的脚步声逐渐离我远去——我感觉浑身发冷,从心脏里一直蔓延到全身。
然后我感觉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腕。突兀至极。
“弗洛伦斯!”手的主人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急促又焦急。“弗洛伦斯!”
我这时候才勉强反应过来,如大梦初醒——我身上的黑袍被我的冷汗给打湿了,就连头发也是如此。它们一缕一缕的打着卷儿,和黑袍一样紧紧地贴在我的皮肤上面。
我能感觉到我的全身也依旧在颤抖,也依旧往外冒着冷汗。
我抬头看了一眼。
那是韦斯莱兄弟中的一个。他乱蓬蓬的红发在烛光下闪耀得像是团火焰,就和他握着我手腕的手一样暖和。他望向我的棕色双眼里落入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而在它们之间,倒映的是我的影子。
乱糟糟的头发,苍白惶恐的脸颊,浑身颤抖的样子——我忽然想起了图书馆的那个午后。
很好,弗洛伦斯,你永远都是这样一副丢人的愚蠢模样。
我没有说什么话,他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直到邓布利多高声呵斥让所有人安静下来,由级长带领回到休息室之后,他才用另一只手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嘿,”他朝我眨了眨眼睛。“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咪。”
我当然知道这是个玩笑,但是我没有笑——这个笑话糟糕透顶了。
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讲了个多么糟糕的,又或者说是多么不合时宜的笑话:“这个笑话有些糟糕。”他有些懊恼地看着我。“忘记它吧——我能找到更好的。”
我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不用了。”我重复道。“不用了。”
我的声音听上去沙哑又干涩,像是“嘎吱作响”的老木门。意识到这一点的我乖乖地闭上了嘴,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他再次看了我一眼,才缓缓松开了握着我的手腕的手。
“那好吧。”他歪着头看了看我,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他接下来的措辞。
我没有心思去等他说完接下来的话。我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帕西带头的队伍走过去。
但我还是听见了他在我身后说出的话——他的声音并不大,在嘈杂的礼堂里面却也没有被音量吞噬——他的声音刚好足够让我们两个听见,仅此而已。
他说:“回见,小黑猫。”
跟着帕西往格兰芬多休息室走的时候,我把先前冻得有些发僵地手伸到了黑袍的口袋里面。黑袍并不厚,我甚至能感受到有风透进我的口袋里面。
我忽地在口袋里面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它并不大,安静地躺在我衣袍口袋里的角落里面。
我伸手把它给抓了出来。
那是一颗被体温捂得快化掉了的巧克力。它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面,融化的巧克力浆还没来得及流到我的手心上面。
走进格兰芬多休息室的时候,晚宴的食物已经被运上了塔楼。巨怪的袭击似乎并没有造成过多的影响,那些一年级依旧吵吵嚷嚷地吃着巧克力蛋糕。
往宿舍里面走的时候我再次看见了那对双胞胎,他们正和安吉丽娜与乔丹坐在一起喝一大杯南瓜汁。壁炉的火焰跳动着,把他们围在了一圈温暖的光线里面。
——我忽然后知后觉地认为,他应该是乔治.韦斯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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