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乐意回到霍格沃兹去,但我别无选择。
“神秘人回来了。”我的父亲只是这么说。“跟着我们不安全——霍格沃兹有邓布利多在,你知道的。”
他不愿意再和我说起拉莫斯和弗里德里希的事情,甚至不乐意与我再提起那个徽章——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母亲的指使,又或者说那次神秘事务司的缘故让他感到威胁,不论我怎么说他也不再愿意和我提起来。
“你妈妈不怎么喜欢韦斯莱家的男孩儿。”他翻来覆去都只说上这么一句话。“但我是无所谓——至少目前看来他对你相当好,外貌英俊,还开了家把戏坊——相当有钱。”
“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他?”我几乎想对着他的脸咆哮当年他所说的“不许与任何人恋爱”的话,但最终我忍住了,只是干巴巴地询问起来。
“噢,我想是因为她相当挑剔。”他说。“不能称作不喜欢——只是她还记得当年你被石化后和她作对的那对双胞胎呢。还有你骑着扫帚就这么冒冒失失飞走的时候。不过自从那天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他肯定喜欢你而你对他也八成有点意思。说起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不得不把书扣在自己脸上来阻止我父亲的刨根问底。
而作为这场谈话的主人公——乔治.韦斯莱先生却显得格外从容。
“西德利亚先生喜欢我,你也喜欢我,”他这么笑着说,看上去颇像一只红毛狮子。“二比一——至少到时候我们私奔的时候能有人劝劝西德利亚夫人,是不是?”
“私奔去哪?”我缩在水卢街的沙发上,看着乔治靠在我身边一点的地方摆弄着他的小发明。“86号是我父母的财产,而我敢保证全世界都知道你们的店铺在哪。”
“像西德利亚先生说的那样,我们会相当有钱的。”他望着我灿烂一笑。“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跑到谁也找不着的地方去。我们可以养一只猫咪,开辟一个小花园,然后每天都吃你做的东西——像这个夏天一样,但是没有那个金头发的伪君子。”
如此说着,他将头枕在了我的腿上。
“好啊,韦斯莱先生,”我笑着说,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只是在等待我毕业的这一年,你可千万不要和别的姑娘跑了。”
他冲我眨眨眼,轻声说了句话。
只是那一句话让我感到面红耳赤起来——那不是什么甜得腻人的昵称,也不是什么露骨得让人害羞的字眼——“亲爱的”,“小甜心”,“我最亲爱的”,都不是。
他说:“遵命,韦斯莱夫人。”
弗洛伦斯.西尔维娅.韦斯莱。我这么想着,脸红心跳。也不是个多么不相配的名字,仿佛就应当如此。
与乔治.韦斯莱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个瞬间都像是热巧克力上的棉花糖。真实却虚幻,仿佛行走在永远不会下落的云端。每当我醒来我都会意识到他真真切切地喜欢着我,与我在一起,而不是我少女的臆想。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正轨之上。我要返回霍格沃兹,乔治与弗雷德继续经营把戏坊,而海因里希自从那个晚上过后便不知所踪。他像是骤然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就像他忽然到来那般突兀。
当我重新登上霍格沃兹特快的时候,我只觉得恍惚又迷茫。仿佛它带我驶向的不是霍格沃兹熟悉的城堡,而是漆黑深邃,见不着底的未来。
如若这是一部麻瓜的电影,或许这是一部色调阴沉,画面诡异的恐怖电影,而不是阳光明媚充满笑声的喜剧。
火车驶出站台的时候我没有往窗外看,即使我知道我的父亲一定在外面的某个地方对着火车挥手,大声说会给我来信。但我只是靠在车厢末尾的椅背上,独自一人翻阅最后一年的魔药书本。
父亲的要求残忍得让我难过。
我几乎要畏惧回到霍格沃兹去了。在走廊上我不会被两个红色脑袋忽然拦下来,工作室里更不会有他们的身影,我更不能央求他们到厨房里找一些南瓜汁与饮料回来——正如此时此刻,我期望着那个黑头发的姑娘能推开隔间的门,询问我能否坐在我的身边。
但不会有人了。
他们都在外边儿的某个角落,或许是对角巷里,或许是伦敦某个狭小的公寓里——他们都在外面,做着截然不同,却又绝对自由的事。
而我却只能在霍格沃兹里,无数墙壁之后——仿佛只有将我送回霍格沃兹读七年级,通过newts的考试,我才是个完整的,成年了的人一样。
我靠在椅背上,十一岁那年的恐惧叫嚣着,仿佛要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将我填满似的。
霍格沃兹特快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霍格沃兹,一如既往地,我从火车上下来,乘上了那些并不能被看见的马——夜骐——拉动的马车上,像是这么多年以来那般进入到了霍格沃兹的城堡之中。
自从乌姆里奇被赶跑之后,那巨大的,挂满教育令的墙上已经空空如也,不再有任何文件可言。粉红色的阴影似乎已经从这个城堡之中被全然驱逐出去——即使对比起那些食死徒而言,乌姆里奇与我而言称得上是和蔼可亲。
七年级毕业之后,格兰芬多的长桌上空了许多。那些熟悉的面孔不再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至少再也没有两个红色的脑袋了。阿曼达在晚宴开始之后坐到了我的身侧,询问我整个暑假过得如何。
我不想告诉她关于海因里希与乔治的事情,白鹤山谷里的夏天更不应当被她知道——于是我只是笼统地将一切称之为“相当不错。”
“噢,那真够难得的不是吗?”她说,切下一小块牛肉放进了嘴里。
“什么?”
“过一个美妙的暑假呀。”她望着我,嘴里的牛肉几乎忘了咀嚼。“魔法部颁发的那些可笑的册子成功地阻碍了我们一家出行,真够呛的——我们提心吊胆了两个月。”
我几乎要问出“什么册子”了,但在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前,我选择把它咽回肚子里,并换了一番说辞。
“是的,但是待在家里也能有许多乐趣。”我干巴巴地说。“比如我学会了烘焙和烹饪。”
“是吗,你要是说你学会了化妆我才更加惊讶呢。”阿曼达说着,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另外一说,弗洛伦斯,乔治和弗雷德的把戏坊相当气派——不过我去的时候没有见到乔治。”
那是因为乔治的大半个暑假都泡在了水卢街86号。
我差点儿又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是忍住了。
“他大概是在进货吧。”我漫不经心地挑起意大利面凑到唇边。“他们很忙,生意很好,这样就相当不错。”
“是啊,他们重点推荐的商品相当有趣。'胆小者福音',他们说吃了之后身体能变小,你敢相信吗?他们一定用这个夜游过很多次,是不是?”
意大利面从我的叉子上全然滑落下去,掉回了盘子上。我愣愣地看着阿曼达的方向,她还在喋喋不休着:“他们还卖爱情魔药,听说情人节的时候还会有特供——叫什么来着?”
“卡萨布兰卡。”我几乎在呢喃。
“是的,卡萨布兰卡!”阿曼达挥了挥叉子,上面的汁水几乎要溅出去。“过于诗意——我真不敢相信他们能取出这个名字来。”
他们是认真的。
这个想法在我的大脑之中蔓延开来,不知道为什么让我的心脏感到温暖起来。当他们告诉我乐意将我算作合伙人——他们兄弟企业之中一小部分的时候,那全然不是一个玩笑。
多么微妙,微妙过了头。谁能想到当年他们架着我将我带去废弃盥洗室里叫我“还人情”的时候能够演变成现在这样?
就像我从来不曾想过,当年我那样害怕的男孩们会骑着扫帚到卡萨南街223号将我接走,会在我石化醒来后扑上来拥抱我——就像我从不曾想过我最终会握着乔治的手,亲吻他,在他的身侧醒来。
——就像我从没有想过他会叫我韦斯莱太太。
“你在听吗,弗洛伦斯?”阿曼达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
“什么?”我猛然回神。“对不起,我在想事情。”
“你大概在想乔治.韦斯莱吧。”她没好气地说着,翻了个白眼。“你的笑容都要抑制不住了——想笑就笑,乌姆里奇那个老太婆已经走了。霍格沃兹又是邓布利多的了。”
我在想他怎么了,他大概也在想我呢。
这么想着,我却没敢说出口来。
在吃完最后一口食物之后,我们面前的餐盘全然消失不见了——邓布利多站在教师的高台上,高声地开始宣布今年的注意事项。
“我们的管理员费里奇先生要求我发布一条适用于所有人的禁令——禁止携带从一家叫做韦斯莱把戏商店买来的任何恶作剧产品——”
“噢,糟糕透了,”阿曼达立刻格格地笑起来。“我已经买了——他够可怜的,和双胞胎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或许他还处在下风,是不是?”
我想要应和几句,却听见邓布利多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我们很高兴今年新加入了一位教员——斯拉霍恩教授,是我的一位老同事。他同意出任以前的魔药课教师职位。”
魔药课?
我愕然地抬起头去,看见了一个秃顶的,穿着马甲的大肚子男人。那光秃秃的头甚至微微反射着烛光。
“斯内普教授,与此同时,将担任黑魔法防御课教师。”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我敢保证,不敢相信这一点的除了我之外还大有人在。一时之间礼堂里嘈杂起来,嘈杂程度不亚于火焰杯那一年宣布取消魁地奇的时候。
“梅林啊,弗洛伦斯!”阿曼达戏剧性地叫了起来,带着几乎能和麻瓜剧场里任何上演莎士比亚戏剧的演员们媲美。“斯内普不再教授魔药课了,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目光越过大礼堂嘈杂的人,越过邓布利多那双蓝色的眼睛,沉默地落在了那个正冲我们微笑着的秃顶男人身上。
“这意味着,阿曼达,”我努力让自己天上去颇为伤心。“我们要失去斯内普了。”
在礼堂的烛光之下,斯内普仍然站立在教室席上,那鹅黄的烛光也没能将那张阴郁的脸变得温和起来。
霍格沃兹漫长七年中最后一年的第一天。
梅林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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