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你要去加入战争,那你最好有个合适的理由让你去这么做。否则最好的办法便是转过身,没了命一样地跑,直到你逃出那战火纷飞,随时随刻都能让你丧命的地方。
没有人会憧憬这样一场灾难,正如没有人乐意在战火中穿梭。托麻瓜的战争片的福,弗洛伦斯认为战争有的不过是飞速划过空中的子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有鲜血与不断倒下的战士和扛着自己战友冲过战壕,在枪林弹雨里走得自由自在的英雄。
坦白而言,她说对了大半,也错的离谱。
弗洛伦斯.西尔维娅.西德利亚这辈子也忘不了1998年5月。她猜大概所有人都一样。
那是大不列颠的初夏,独属于夏日的炎热却没有从冬日遗留下来的寒冷之中全然挣脱。夜间的温度依旧冰冷而潮湿,就像她记忆之中的每一个五月的夜晚一样。
霍格沃兹的城堡静默地潜伏在黑暗之中,鹅黄色的烛光从窗户之中透出亮光来。夜间独特的寒冷刺激着她每一根神经,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正疯狂地加快,玩命般跳动着。
没人知道她会到这儿来。她的父母不知道,乔治不知道,他们更不需要知道。坦白来讲,如若这是个上流社会的假面舞会的话,那么兴许她就是那个什么也没戴并冒冒失失地闯入舞会现场让人扫兴的女孩儿——但弗洛伦斯不打算为此道歉。
从佛罗伦萨的那间见鬼的房子到霍格沃兹来费了点功夫,但终究不是什么难事儿。如若一定要说,那么大概是她从未想过帕西.韦斯莱会是自己回到霍格沃兹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更不要说她精准降落的地方是在霍格莫德。
她在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错愕的目光下被冰冷的空气呛得咳嗽不止,半天没有喘上一口气来。
“呃,你还好吗?”帕西在那一阵疯狂的咳嗽暂停之后瞥了她一眼,脸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泛着不自然的红色。“我以为我不会在这里见到你——西德利亚。”
“你弟弟大约也没想过。”她嘀咕着站直了身子,手里握着一根二手魔杖——这不是个多顺手的魔杖,用起来像是换了只手,还要是不可能听话的那一种。但坦白而言,她在佛罗伦萨只找得到这样一种了。“长话短说,你见到乔治了吗,帕西?”
她几乎是立刻觉得自己的问题蠢得吓人,但是别无办法。
“没有。”他看了她一眼,看上去有些慌乱。“实际上我正准备去找他们——他们大概不知道我要来,但我得到了消息,我想我应该——”
啊,正巧,又一个不速之客。弗洛伦斯这么想着,冲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帕西。我猜我的父母也没想过我会到这儿来——但他们忘了这个。”
她伸出手来,那枚独属于DA的金色加隆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发着光。
他们什么也没有再说,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帕西花了点儿时间才把目光从她的手上挪开,一个尴尬的笑容在他唇角扬起。“我们最好快点过去。”他说。“我来带路。”
他说的对,在这儿干站着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五月的霍格莫德冷得有些怪异,仿佛摄魂怪正不知在哪个角落飘动着一样——弗洛伦斯不敢保证自己如今还能不能召唤出守护神来,这见鬼的魔杖只能保证她基本的战斗与防御还有日常琐事,除此之外任何过度高深的魔咒都难以使用。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跟着走在前边的帕西.韦斯莱。那高挑的影子近乎是一晃便来到了那家位于拐角处的猪头酒吧门外,紧接着他便毫不犹豫地拉开门,一头撞了进去。
猪头酒吧里很黑,只有一盏蜡烛。那个坏脾气的老板站在不远处的柜台边上,在他身后的墙上开着一个巨大的入口,黑黢黢的,似是有冷风袭来。
帕西匆忙地冲他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的交流,帕西便着手朝着那里面爬去。弗洛伦斯紧随其后。
弗洛伦斯不知道密道会引向何处,她的心脏却疯狂地跳动着。不论那尽头是何方,不论这条通道所去的地方是好是坏——这兴许是唯一的道路可走了。她感觉有冷风穿过她的黑发,飘飘悠悠地又顺着她的背脊往下,凉飕飕地往衣服里钻。
他们大概是走到了头,弗洛伦斯这么猜测着——帕西.韦斯莱在她前面栽出了密道。她清楚地看见那个身影从冒着光亮的地方摔了过去,紧接着便是冒着亮光的出口。
“我太晚了吗?开始了没?我刚找到出口,所以我——我——”
她听见帕西惊叫着,影子晃过出口,而后那没头没尾的话便淹没在了喘气与尴尬的沉默之中。弗洛伦斯爬了一半的身子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出去的好。
“呃——小泰迪好吗?”她听见一个从没听过的女声轻轻响起来。
“我——啊,是的,他很好。”有个男声接着回答。“是的,唐克斯和他在一起。”
帕西还是没作声。
管他的呢。弗洛伦斯想。我总得出去,而不是卡死在这个通道里边儿。
这么想着她便也这么往外爬去,几秒后像是怕西韦斯莱那样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一头栽进了宽敞而明亮的空间里。
然后她立刻明白了帕西沉默的原因。
毫不夸张地说,如若她是帕西,她兴许会昏过去。
韦斯莱一家几乎都聚集在这间房间里,哈利,卢平和芙蓉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尴尬地望着面前的景象。而韦斯莱们——韦斯莱夫妇,比尔,乔治,弗雷德还有金妮正瞪着沉默不语的帕西,而后者则像是被施了通通石化一样僵硬地涨红着脸。
弗洛伦斯忽然有了想把自己塞回通道里的冲动。
她的到来明显把即将结冰的空气给融化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针扎一样落在她的身上。她顿时感觉自己和帕西成了一条船上的难兄难弟,脸红得像是番茄。
乔治.韦斯莱瞪着她的脸,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嚷了一句。
“你怎么——”
“我是个傻瓜!”帕西忽然吼了一声,截断了乔治的话头。“我是个白痴,我是一个华而不实的窝囊废——”
弗洛伦斯趁着这个时间从地上急匆匆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而乔治则像是恨不得自己能长两个脑袋似的,这样他便能一边看弗洛伦斯,一边看忽然开始自我反省的“完美级长哥哥”一样。
最终他选择在帕西与自己父母死死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朝着弗洛伦斯的方向大步走来,并在她转身溜走前一秒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语气急躁。“你应该在佛罗伦萨那间屋子里,弗洛,西德利亚夫妇他们今天应该——”
“他们今天应该已经到这儿来了,乔治!”她抗议道。“你怎么会认为他们会到那个房子里去?”
实际上,她早就没在那间海因里希的房子里住下去,而是搬去了另一个街区。在金加隆发热前的几小时内她的父母正说着要来佛罗伦萨拜访她——而那显然不再可行。
“弗洛,你爸妈会杀了我的!”乔治几乎在呻/吟。“事情很糟糕,不夸张地说就是这个世界已经开始燃烧,完全烧起来了,那些食死徒是疯子。”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疯子,不然呢?”
“你应该——我的意思是,听你父母的话。”
“待在佛罗伦萨?”弗洛伦斯感觉自己有点恼火。“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样被关在那间房子里,然后你们在这儿战斗,而我对我所爱的人的安危一无所知吗?”
乔治一时语塞,反倒是金妮忽然应和般地叫嚷起来。
“我赞成弗洛伦斯——我也不要离开!”
“那不一样,”乔治下意识回嘴。“弗洛伦斯成年了,而你没有。”
“我很高兴你还意识到我成年了,乔治。”弗洛伦斯翻了个白眼。“谢谢金加隆吧,我带着它呢。”
她深知他们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境地——她出不去,他进不来。他们彼此愿意为了保护对方而去死,却又出奇一致的不希望对方真正死去。仿佛这成了个怪圈,无休无尽,谁也走不出来。
兴许谁也不能坦白面对死亡。即使你是一个格兰芬多,即使你足够英勇无畏。
但没人能给你保证,就像死亡它到来前总不会咋咋呼呼。你知道它回来,或早或晚,但永远不知道它何时何地会降临。兴许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也许是走过拐角的一辆列车,又或者是差点儿就能擦着你耳朵飞过去的咒语——谁能知道呢?
“好吧。”乔治抿了抿嘴。“你可以跟着——但你最好去找找你的父母,弗洛伦斯,不然你的妈妈肯定要杀了我。”
弗洛伦斯没说话。
坦白来讲,对于那个晚上的许多细节弗洛伦斯都已经记不清楚。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跑过霍格沃兹的走廊,如何躲过无数的咒语,更记不清那如同她梦中那样燃烧的霍格沃兹了。但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围绕在霍格沃兹四周的蓝色的,亮眼的屏障。
她看见有无数的光亮冲着屏障而来,像是从天而降的无数箭矢,又像是一阵流星雨。咒语撞击在屏障上刺耳的声响像是狂风暴雨落在塑料雨伞的伞面,噼里啪啦地响作一团。
那像极了当年乔治与弗雷德燃放的烟花。
弗洛伦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如此深刻地镌刻在了她的大脑里,近乎比那场残酷的战斗带来的伤亡更加让她铭记于心。她站在霍格沃兹正门的巨大门厅之下,外面是蓝色的光亮与鬼魅般黑色的身影,屋内是燃烧的火焰,奔跑的学生,还有一声声的咒语。
霍格沃兹在燃烧。
有人骑着飞天扫帚从她头上掠过,冲着四周发射出各种咒语。石制的怪兽在走廊里冲撞,试着撞击所有入侵的食死徒。在她身后站着帕西与弗雷德,乔治在她身边几步远的地方,熟练地挥动着魔杖试着逼退两个食死徒。
而她知道那两张脸。
“好久不见。”她漠然地望着那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女人,一个一头金发另一个则有着利落的黑色短发。她们双手紧握,唇角不屑地上扬,像是在看什么人间闹剧。
“应该是初次见面。”那个金发的女人开了口,声音甜腻得令人作呕。“弗洛伦斯.西德利亚——又或者我应该直接喊你卑贱的小杂种?”
“不许这么叫她!”乔治猛然往前一步,魔杖直冲冲地指向了她的方向,却只换来她轻蔑的大笑。
“你就是那个韦斯莱。”她轻蔑的笑起来。“今晚的派对正有意思,是不是夏莉雅?可惜海因里希没法儿亲眼看着我们是怎么把你们两个杀死的——他会很开心。”
“够了!”弗洛伦斯想也不想地冲着弗里德里希的方向举起了魔杖。
弗里德里希却在笑。目光像是看着将死的蝼蚁那般悲悯——但没人能说她悲天悯人。
“为海因茨辩护吗,弗洛伦斯?”她说。“你是不是对于五岁前的记忆一无所知?你是不是完全记不起白鹤山谷里发生的一切——你从未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
弗洛伦斯握着魔杖的手微微一颤,绿眼睛无法抑制地瞪大了几分。而弗里德里希只是望着她,蓝色的眼睛像是要锁住她的灵魂似的。
“为什么不问问海因里希呢?”
刷——
她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至少那并不是她。魔咒擦破空气的声音无疑刺入她的神经,逼迫着她将魔杖指向了弗里德里希的方向。她只来得及看见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的金色长发与那甜腻女声发出的大叫,她便听见了夏莉雅略带沙哑的蛇一般的声音。
“你的对手是我,亲爱的。”
“乐意奉陪。”
夏莉雅挥动魔杖,她转而抵挡。对方的咒语像是密集的雨点一样迫使她向后退去。她格挡着咒语,分神望向乔治的方向,却只看见那离她越来越远的红发与弗里德里希的金色脑袋。她尖声笑着,大叫着钻心剜骨。
分神的一眼让夏莉雅的下一个魔咒撞到了她的胸膛上,她就这么被魔咒击退好几步,差点儿跌落在地上。
夏莉雅高挑的身影正向她缓步走来,在无数咒语和嘈杂的声响之中高跟鞋的鞋跟敲击着她们脚底的石板。她的影子被她身后的火光照耀着,落在了弗洛伦斯的脸上。
“你不专心。”她轻蔑地笑。“多少次了,小鬼?傲慢与轻敌不能给你任何的好处。”
她冲着弗洛伦斯举起了魔杖。
而后这个世界在刹那之间变得悄无声息,弗洛伦斯感觉有人从她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紧跟着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爆炸了。当面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与碎裂之前她瞥见了抓着自己肩膀的弗雷德的脸。
然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冲他们而来,弗洛伦斯看见乔治与弗里德里希脚下的地无声地裂开,崩塌。随着巨石的滚落而被遮蔽,再也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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