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又走回到了天津桥上。她在柴堆上的日子还没有待满,自然不能走。
她也在等,等那些对这些秘密感兴趣的、想借此牟利、争斗秘籍、探听别人机密、恼羞成怒要报复的人来。不管他们想做什么,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她都奉陪到底。她只想来一次彻彻底底的了断,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
只可惜现在,这洛阳城中已没有什么撑得住场面的人。寇仲率领的少帅军正北上长安要和大唐结盟,突厥、高丽的特使团也到了长安城中,毕玄、傅采林也随使团前去。师妃暄、婠婠、赵德言这些人自然也都去了长安。
天下谁属,即将在这一役中揭晓。稍微懂得一点风头火势的人,自然也都赶去长安城凑热闹。因此,现在留在洛阳城的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若不是如此,早就有人出来干涉了,怎么还会任由了空和女孩轮流在这里坐这么长时间,也无人去管。
现在的洛阳城中,能称得上是顶尖高手的,连一个都数不出来。所以要整了空的势力也只敢派一些打嘴仗的人,先去找了空的晦气,根本不敢围攻了空。现在这个女孩,虽然谁都看不出她有什么武功,但傻子都知道,她定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现在,大家就更知道,能够洞悉这么多惊天动地的秘密,却依然活得安安稳稳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因此,众人虽对她写出的秘密心动得要死,又有谁敢做这第一个出头之鸟了?
可是,女孩写下的东西实在太诱人了。试问,又有谁不想知道那些只要一个就能令整个江湖,都翻转过来的秘密呢?要是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定是头等的傻瓜。
于是,总还是有人忍不住要去试一试。第一个来的,是南海派新任的掌门人,太子李建成手下的高手,金枪梅珣。
他第一个来了,却不是来找茬的,他是来问问题的,他问的是《天魔策》的内容。
他敢问,女孩就敢回答。
女孩将《天魔策》二十卷从头到尾背诵了一遍,没有半字遗漏。这其中的大部分内容,就连祝玉妍和婠婠都不知晓。因为他们现在手中持有的《天魔策》,只不过是残本。
背诵完全文后,女孩又加了一句:“这个问题你问过了,我也只回答一次,以后不会再回答了。”
梅珣沉浸在狂喜中,也不及多想就匆匆走了,他当然是急着回去将记下来的《天魔策》默写出来。
有了第一个勇士,后面来的人自然就源源不绝。陆续有人前来,渐渐地,天津桥上开始变得水泄不通。不知为什么,来的人都急着要问女孩问题,而不是找她的麻烦。女孩每一次只回答一个人的一个问题,每一个问题她也只回答一次。
前来的人,有的关心财宝,一直对杨公宝库耿耿于怀,问女孩,还有没有这类不为人知的宝藏。
女孩直接就回答:“洛阳城下面,不仅有炸|药,还有宝库,炸|药库的旁边就是成堆的金山银山。”
问的人激动极了,待要追问,女孩就不再理会他了,无论那人怎么哀求。
有的人关心绝世武功,想要一本绝世的秘籍。
“你资质很平凡,即便是练《长生诀》也没办法改变。秘籍有很多,你拿着就是祸害,想要活命的,就不要再问这些东西,回去好好和家人生活,快快乐乐过上一二十年,比什么都强。”
有人则关心她的感情问题,有些不甘心地问女孩是不是喜欢了空。
女孩只回答了三个字:“喜欢过。”
有的人则把女孩当作了神仙,来问他的前程。
“若要功成名就,可往长安一去。只是生死难料,福祸天知。”
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头,后面的人渐渐就开始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竟然把女孩当作一个仙人,开始问起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你是神仙吗?”
“我是人。”
“我何时才能娶到媳妇?”
“等你改掉畏首畏尾的毛病的时候?”
“我家相公何时能回来?”
“等你不再想要他光宗耀祖的时候。”
“你能不能喜欢我?我比了空强多了。”
“不能。”
“你是不是慈航静斋的仙子。”
“我哪一派的都不是。”
“要怎样才能当上皇帝?”
“在梦里。”
“你是绝顶高手吗?”
“自保没问题。”
“你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老和尚?”
“为什么不能?”
“天什么时候下雨?”
“该下的时候就下。”
“到底谁会当皇帝?”
“皇帝这么多,你问哪一个?”
“魔门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死光?”
“等人死光的时候。”
“我与阴癸派不共戴天,要如何才能对付他们?”
“拿一本《道心种魔大法》,给其中一派。”
“你这么做,不怕得罪所有人?”
“怕我就不做。”
“你这是图什么?”
“我高兴,我不高兴。”
“你能嫁给我做媳妇吗?”
“不可能。”
“若是要同时对付毕玄和傅采林,该如何办?”
“让他们先打起来。”
“李渊为什么这么好色?”
“你不好色?”
“老天为什么这么偏心?”
“因为他不偏心你。”
“现在乱臣贼子这么多,如何才能保护幼帝,坐稳江山?”
“杨家本就是乱臣贼子篡位,自古以来,哪一朝的皇帝不是乱臣贼子?”
“我想上天。”
“不送。”
“你在这里坐了这么多天,不饿吗?”
“你好奇心这么强不累吗?”
“你还要在这里坐多久?”
“一天。”
“你要去哪里?”
“江里。”
“秦王不世人杰,少帅天纵英才,徐子陵智能天纵,跋锋寒当世豪雄,宋师道名门之后,侯希白风流多才。”
“你想嫁给他们?”
“姑娘,你家在哪里?父母亲人在何处?”
“江里。”
“你这么招摇,就不怕一朝不慎马失前蹄吗?”
“你那么好奇,就不怕一朝不慎好奇害死猫吗?”
……
整整一天,有无数的人来问她问题。这其中什么人都有,有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之流,也有王生贵介,武道中人,还有富商巨贾,文人名士。
他们的问题千奇百怪,毛遂自荐的已经算是路子比较稳的了,甚至还有人上来要给她开后宫的。
被他们这么一搅和,女孩心中悲愤的情绪也疏散了不少,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到了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女孩的心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不再理会来人。
月光也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慰藉,似乎在这样的月色照耀之下,无论她走到哪里,去向何方,有怎样的遭际,都有头顶上这一轮明月陪伴着。
千江有水,便千江有月。
只要有水的地方,月亮就倒影在她身旁、手边、心上。无论有怎样的变化,月亮依旧会圆,依旧明亮。有月如此,她又有何求?人世间的纷繁复杂,不过是月亮的阴晴圆缺。在这阴晴圆缺中,帝王将相也不过转瞬即逝,又有什么能够逃过月亮的圆缺?
女孩走到天津桥边,那一轮盈盈的明月,就倒映在亘古如斯的洛水之上,在水波的晃动中,微微改变着自己的形状。
照在沟渠之上的明月,是否像这江水里的明月一样皎洁呢?
月亮亘古如斯,不曾为秦皇汉武动摇,也曾照遍了五月的天山雪。就连梅花的吹落,征人的断肠,后妃的幽怨,旅人的别愁,它也未曾忘却。
为何照遍这么多事物,它依旧皎洁如斯,明亮如斯,圆融如斯?
若人心似月,那该多好。
女孩又拿出了白色的笛子,这些日子里,她一直都在吹着笛子。
她将笛子放到嘴边,笛声又响彻洛阳城。
满船清梦,红门寥落,朝云暮雨,雪月交光。
一时间,洛阳城中的人都跟着她做了无数场梦。梦里花开,梦里花落。
梦醒还似梦。
这梦既多情又无情,多情似情人的暗算,无情似洛神的眼波,令人迷醉,又令人心碎。
假如梦也可断魂,这一城的人早已魂销神断,共赴冥乡。
梦醒还似空。
假如醒来还如一场空,这一城的人,早已心字成灰。
在这样能够杀死你的梦境中,若是挥刀砍下,溅起的必是心甘情愿的血,无怨无悔的魂。
杀人的梦境。
可惜,梦境不会杀人。
笛声渐止,梦境渐碎。笛声如空,梦亦如空。这一城的人,都像是遭了一个不是暗算的暗算,做了一场不是梦的梦。
梦醒之后,尚不觉有梦。
女孩收回笛子,抬头望月,月儿皎洁圆融,她低头,望向江中,江水泱泱,月儿依旧。她在月夜浣花的那一夜,天与水中的月亮,似乎也这样圆。
水中那一轮明月,似乎比天上的还要明亮,像是异乡人的归途。
女孩轻轻一跃,纵身跳入那水中月中,水月被她惊碎,漾出一片无措波澜。
片刻之后,波澜便止,水月又现。
天上,明月依旧,似乎永远都不会破碎。
又到了游子归乡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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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有的读者屏蔽作话,我就把这部分搬到正文里来了,反正不付费,没有骗钱的嫌疑:
到这里,第一部就全部完结了,本来我有设计在天津桥上女主硬刚各门各派,把以赵德言为代表的各方势力搞得灰头土脸,也就是我之前说过的大场面,刚完之后再跳江走的,现在不想写了,就直接让她跳了。
关于女主和文中的人物,我还是要多说几句,统一回复一下。
第一,关于女主留书出走的事,我为什么要这么写,有一个小天使在32章问过了,我之前已经回复过,现在直接搬来。
【问:为了展开小说后续,女主离开无可厚非。但若放在现实,女主这么做我无法认同,对方为了她愿与世间流言相抗,不惧世人嘲弄,支撑着他的是对女主的爱以及女主对她的情感。女主却在这时悄然而去,了空还能怎么做?回转禅院?他已落下神坛。隐居山林?孤身一人?俗世沉浮?流言不止。更何况对对方有感情,却自以为为对方好,真的为对方着想了么?我感觉像安慰自己似的→_→。女主若是对他无情,我倒是可以理解。可无情倒似有情,若不是女主对他似有情,对方怎会踏出那一步】
【答:倒不是为了小说后续展开,要是只为了这个,我大可以从红拂女他们送走女主那里直接展开,魔门前来劫杀,红拂女他们力战不敌,马车翻下江,女主落水失忆,辗转流落岭南,才遇到宋缺。了空到处找女主,就是找不到,没想到她跑岭南去了。这样就把锅全甩给魔门,大家也清楚事情的始末,女主和了空自然都是受害者,那样也没了争议,最多等后面的修罗场。让女主和了空都成受害者的写法有许多种,只是这样写太没意思了,我才不要。
了空和女主这段到底如何了局,肯定不是一纸留书就能算的。女主这样做非常不公平,只是她在单方面的退缩。退一万步讲,哪怕她当时移情别恋,她也要当面说清楚,不管对方同不同意,说清楚了这才算是尊重对方,哪怕立刻就反目成仇,也比这样逃避好得多。绝对没有个一厢情愿、为了你好,就作出这种决定的,这把对方置于何地?
岭南篇结束后,这些之前遗留的矛盾、女主欠的债、做错的事都会爆发,到时候女主如何面对这些,行为逻辑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逻辑,事情如何发展,从中得到什么教训,该如何去面对一段不被看好的恋情,从中有什么思考,这些才是我写她主动离开的初衷。如果女主每分一段,都是外界的迫害,没有双方之间的冲突矛盾,思想的分歧,感情的变化,那还叫什么情关难过,直接叫封建礼教害死人好了。
我想写的是一个有优点也有缺点的女主,她在经历这些中会犯错,也会成长,会对不起人,也会被人对不起,我更注重的是她在这些事情中的成长性。同样的事,在成长前和成长后,她会有不同的做法,导致的结果也不同。如果她从头到尾一成不变,完美无缺,不会做错事,错都是别人的,那就真是个工具人,太无趣了。 】
关于了空的事,女主在乎的不是别人的非议,在乎的是了空因为喜欢她而受到了巨大的非议这件事。喜欢的人因为喜欢自己而受到巨大伤害,我觉得这是她应该介意的。如果这都不在乎,那能叫喜欢?要是这些都冲着她自己来,她反倒无所谓。换了了空也一样,现在矛头都对准他,他当然无所谓,要是个个都去骂女主,你看他在不在乎。我说过了,女主留书出走的做法是不对,是自己为是,但说她在乎得不对、不应该、难以理解、崩人设,我不认同。要是一个人连这都可以无动于衷,那只能和他立刻拜拜,别再浪费时间。
第二,我只写我想写的,请不要用看文的惯性思维来要求我,什么XX就应该如何,这不是我的追求,那是你们脑中的标签,不是我写的。不管写什么角色、什么身份,我着意的都不是他们身上的常态,而是他们身上与身份相悖的特性。写人我要写他的神性,写神我就要写他的人性。应该四大皆空却空不了的和尚,应该无情却有情的刀客,明明能背叛却偏不背叛的兄弟,这些人身上的矛盾、坚持、冲突、挣扎,才是我想写的。如果世间仙人都视凡人如草芥,空门中人都四大皆空,剑客都冷血无情,修仙问道的人都不为礼教伦常所困,一切都顺应常理,人性坚定不移,那还有什么可写的?写一个完美无缺,有某一个属性就从一而终下去,仿佛内心永远无波动,永远不会动摇挣扎的人物,有什么意思?
要是按照评论里的某些思路,这篇文就不应该写。了空是一个和尚,当和尚的不就应该四大皆空,飘然物外,怎么能动情?又要求佛又要谈情,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看上去是得道高僧,其实非常庸俗,被美色所惑,一点都不出尘了,比俗人还俗,根本立不住。
我已经说过了,女主就是个人,不是仙女。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吃五谷杂粮长大,有七情六欲,活生生,会流血,会流泪,会犯错的那种。不是工具人,不是仙女,不是完人,不是长在真空中,不是看破一切,不为外物所动的。她想看破,她想不在乎,她想无情,可她做不到,所以她一直在挣扎,在努力,这很难。在许多事上,她能不在乎,但还有许多事她看不破,看不破,看不破,样样都看破了我还写啥?写她像个莫得感情的完美假人去碾压所有人吗?不要说她有某个特性,就不能做与这个违背的事。要是人人如此,又怎么会有不守清规戒律的和尚?背叛老大的兄弟?
整个小说就是她的成长、挣扎史,她还有许多复杂的特性还没写出来,有些特性甚至是大大矛盾的,这些复杂矛盾的特性会造成她言行的不一致,也是造成许多事情发展的因,这是我想刻画的。她的人设、经历、想法都才只写了那么一点,别理所当然地给她添加一些自己想象的属性,别说啥啥啥就应该怎样怎样,谢谢。
女主设定如此,我绝对不会改的,就这样。以后我也不会再回复这类的问题,原著人物以原作者为准,我原创的人物我说了算,一个个解释太累了,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多码点字。
关于第二部的事,我决定不写了。如果大家都惯于看那种人物从头到尾都很坚定的,有某个特性就不能改变的,用某个词语就把人物盖棺定论,不准有变动。我没办法写下去。
第二部的剧情都是根据上述女主的特性来的,如果要推翻她的人设,全部的剧情、逻辑、冲突都成不了,我只能不写了。本文的女主是我非常用心描绘的一个角色,她在我的脑海中已经存在了很多年,就像是我的一个朋友一样,她是一个不彻底的人,有时特立独行,有时出人意料,游走在聪明和愚蠢之间,会做一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蠢事,还会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也会意气用事犯错发傻,困扰一些别人看起来不重要的事情,看起来像仙女,实际上十分人间烟火。我喜欢她,爱护她,会为她做的蠢事想骂她,也会为她的头铁叹息,还会为她的命运而揪心。我不会在她的刻画上妥协的,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不写,到此为止,还能保留初心。反正这一部是为爱发电,写到这也算爽过了,不写也没啥遗憾。
第二部的文案我会挂一段时间再隐藏,请收藏了的小天使删收,隐藏以后就删不了了。所以,之前请大家提供的人选就不公布选了谁了,十分抱歉。
最后,谢谢大家的陪伴,希望有缘再会,无缘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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