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龙凤火烛来回摇曳。
倪裳被人轻置在了松软的喜被里,她身子酥软,半点使不出劲来。
她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更确切的说是一个和尚。他五官立挺,幽眸深邃,高挺的鼻梁下面,是薄厚适中的唇。倪裳第一眼就觉得,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和尚,而他的一双潋滟桃花眼含.着春风,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倪裳慌张极了,今日明明是她和宋司年的大婚之日,可进入.洞房人为何会是一个和尚?!
“你……你到底是谁?我的夫君呢?”倪裳看着他,只见男人裸露在外的身段修韧结实,肌理线条尤为清晰。
她伸手去推他,却是如同羽毛扫过了磐石,半点推不动。
和尚眼角含笑,一瞬间,他身周如同桃花纷落,明明是个干净到了极致的男子,可他一笑,又显得有些邪魅,“傻娘子,我就是你的夫君啊。”
“不是!你不是!你不是我夫君!你不要过来……”
倪裳试图挣扎,可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身子仿佛被人控制,她看着男人愈发靠近的俊脸,薄汗滴落,打在了她面颊上。
男人肩头起伏,在她耳边低笑着威胁,“你乖些,再想逃,就打断你的腿。”
**
“啊!”
倪裳又从噩梦中惊醒。
之所以是“又”,是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梦见那个和尚。
而这回,她怎么会梦见和宋司年大婚?而且,大婚之夜,新郎变成了一个和尚?
这好像还是一个春.梦……
“……”倪裳的心情很复杂。
蔷薇撩开车帘探了进来,见姑娘莹白的面颊透着一股奇怪的嫣红,而且这才将将早春,姑娘额头溢了细汗,“姑娘这是怎的了?可是梦魇了?”
倪裳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且不说她和宋司年还未成婚,即便成婚了,一个和尚也不可能闯入洞房……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倪裳暗暗宽慰自己,这才从迎枕上坐起身来,马车还在缓缓前行,透过车帘,只见通往京城的官道两侧,湖蓝色“婆婆纳”开满遍野,乍一眼看上去,宛若一片湛蓝绸缎。
时隔一月,她又要回长信侯府了,只是……侯府还能是她的家么?
倪裳不敢妄想。就像她不敢妄想真的能嫁给宋司年。
长信侯府的真正嫡小姐回来了,她这个假千金该何去何从,她亦不知。
倪裳低低道:“我无事。”
她脸上潮红未退,正当女儿家芳华正好时,十六岁的少女出落的倾城国色,如月下水芙蓉,娇妍无双,就连贴身上丫鬟蔷薇,也时常看呆了去。
蔷薇劝道:“姑娘莫要多想了,不是还有老祖宗么?老祖宗一惯最是疼您了,不会弃您不管,再者,宋大公子与您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年底就该成婚了,届时您出阁后,可就是宋家大少奶奶了。”
蔷薇面露欢喜,毕竟像宋司年那样宸宁之貌、峨冠博带、卓尔不群的贵公子,的确是世间罕见。
人人都道,倪裳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许配给他。
彼时,倪裳也是那般认为,可是眼下……
正思量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焦虑道:“姑娘!不好了!前面打起来了!”
此处是官道,尚未进入京城,来往之人形形色色,时常发生争斗。
倪裳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自然是不便露面,随行的康嬷嬷,道:“马车先停在一边,姑娘千万莫要出来。”
倪裳的身世已经令得她焦头烂额,她无心理会不远处的打斗。
于是,就倚在车壁歇息,谁知无意间往外一瞥,竟是让她瞧见了一个穿着素白衣袍的和尚!
虽然相隔有些距离,但倪裳方才分明看清了和尚的侧脸,立挺、清俊……是个很好看的和尚!
她鬼使神差的又想起了那个梦境,精致的面庞又重新染上了一层嫣红,无关乎风.月与羞涩,纯碎只是本能使然。她索性拉下车帘,不再关注外面。
**
“属下在此拖着,主子您先走!”左龙拔剑抵抗,在姬慎景身侧道。
此时,右虎也杀了过来,极力护着自家主子,“主子,您快走!”
一旁的红缨撑着一把大红色油纸伞,翘着兰花指呸了一声,“真是不要脸!明知我家主子今日蛊毒复发,偏生挑了这个时候暗杀,你们背后之人还算不算个男人?!”
五军都督身中奇毒的事,普天之下众人皆知。
此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和尚,他也是眉清目秀,生的白白嫩嫩,指着黑衣人骂,“乘人之危!不要脸!”
一群黑衣杀手面面相觑,五军都督---姬慎景武功高强、手段骇人,他们刺杀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待着机会,还管他是不是蛊毒发作?!当然要挑对手实力最薄弱的时候下手?!
他们错了么?错了么?!怎么就是不是男人了?!
“不是男人!你们都不是男人!”红缨继续叉腰谩骂。
黑人杀手被他妩媚造作的动作惊了一惊,一个不留神,竟叫姬慎景杀出了重围。
此时,左龙和右虎交换了眼神,连同其余几人联手,给自家主子杀了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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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慎景唇色发白,额头溢出豆大的汗珠,太阳穴暴起的青筋预示着他的状况十分不好。
身后黑衣杀手冲了过来,姬慎景继续往前奔,脑中炸裂般的疼痛,使得他视线模糊。
就在这时,倪裳听见了外面的叫嚷声。
蔷薇,“你、你、你别过来!”
倪裳此行只带了一个车夫,另外就是康嬷嬷与蔷薇,她只想暂时躲避,没想过惹事。
谁知下一刻,车帘被人撞开,一面容俊朗的和尚撞入她的眼底。
风拂过,春草清香。
此刻,要如何形容眼前这人呢?
他身段颀长高大,肩宽腰窄,一袭素色锦缎长袍,腰上配了墨玉,虽握着滴血的长剑,但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如即将羽化而去的谪仙。
是他!
竟和梦里的和尚一模一样?!
倪裳半张着粉唇,身子彻底僵住。
而与此同时,姬慎景罕见的盯着一个姑娘看。就在方才,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步子,跌跌撞撞,无意之中冲到了这里。
也就是在方才那一瞬间,脑中如万蚁啃食的疼痛缓解大半。
四目相对,少女眸中尽是震惊之色,而姬慎景绝非是好.色之徒,他眉头紧锁,就在身后黑衣人杀过来时,他拉下车帘,继续前奔。
然而,这才走出几步远,太阳穴如被银针刺中,突然而来的剧烈疼痛,令得男人低低沉.吟一声。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记得方才一靠近那女子,头疾顿时缓解。
身后伏杀不断,姬慎景突然止了步子,在与黑衣人打杀之时,又逐步退回马车。
而此时,倪裳还在惊魂未定。
她以为梦境都是假的。
从未想过会亲眼看见梦中人!
就在这一刻,车帘再一次被人拉开,外面的康嬷嬷和蔷薇早就被吓呆了。
倪裳看见了一双深若古潭的眸子,男人还是紧蹙着眉头,那双好看的潋滟桃花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倪裳,像是在思量着什么。而就在下一瞬,长臂一伸,抓住了倪裳的臂膀,一拉一扯,就将她拽了下来。
倪裳惊呼出声,人落入了一个结实僵硬的胸膛,男人太过高大,她只能挨到他的胸膛,被他的一条铁臂禁锢,她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位姑娘,得罪了!”
倪裳完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天翻地转,随着男人的动作,她只觉耳边风声呼啸,然后就是兵刃相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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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左龙和右虎等人出现了一刻的表情龟裂。
“不是……主子抱着一位小娘子作甚?”
“主子总算突出重围,为何要带着拖油瓶?”
“不对!你们快看,主子好像能使出全力应战了!”
紧接着,不知谁纳罕了一句,“主子每月毒蛊发作之际,无药可解、无计可施,这么多年问遍良医也无用,没想到抱着一个姑娘竟然还能使出武功。”
一阵诡异的安静,几人皆面面相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小和尚老气横秋的啧啧了几声,“师叔犯.色.戒了呢。”
左龙、右虎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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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动作快如闪电,倪裳的细腰被他禁锢着,她的身子完全被他掌控,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从梦见这个和尚,再到亲眼看见他,此刻又被他抱着,倪裳完全不明所以,更不明白怎会发生这种事。
姬慎景全力应战,头疾缓解后,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待到黑衣杀手被他击退大半,他无意间瞥了一眼怀中人,只见少女容色清媚,一双水眸噙泪,紧紧咬着唇,双手无力的揪着他的衣襟,似乎受惊过度。
姬慎景,“……”
他也没料到会这样……
若非方才巧合之下,发现靠近了这女子,他就能缓解头疾,他也不会出此下策,男人一边应对杀手,一边低沉着嗓音,又重复了方才的话,“姑娘,得罪了。”
倪裳自幼生活在长信侯府,当了十六年的嫡小姐,从未碰见过登徒子。
今日不仅被她撞见了,而且还是个道貌岸然的和尚!
她出门在外,带着防身的小匕首,稍稍镇定之后,掏出匕首,直接刺入男人腹部,忍着泪,低喝,“你无耻!”
时下民风并不开化,男女之间私底下牵个小手,搞不好也要成亲的。
可见,被一个陌生的男子紧紧抱着,对深受礼教束缚的女子而言,是何等的惧怕和耻辱。
姬慎景蹙眉,低头看了一眼腹部。
匕首还算锋利,但对他造成不了致命危险。
杀手还在,他不能掉以轻心,更是不能放开怀中女子,“姑娘,我……”好吧,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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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丈开外的地方,左龙、右虎等人正往这边杀了过来。
小和尚是个眼尖的,道:“那姑娘刺了师叔,可师叔的咸猪手还是抱着人家姑娘不放,罪过啊罪过!”
姬慎景身边的几人都颇为震惊。
主子从不好.女.色,甚至是不喜人接近,今日这是闹哪一出?抱上瘾了么?这样抱着人家姑娘是不是不太好?
因姬慎景头疾缓和,一场厮杀很快就见分晓,黑衣杀手死的死,伤的伤,又过了片刻,姬慎景的人终于占了上风。
等到打斗结束,姬慎景终于放开了怀中人,那一瞬间,掌中娇.软消失,他脑中嗡鸣作响,立刻又刺痛了起来。
姬慎景看着少女的眼神徒然之间多了一种奇怪的意味。
这此刻,倪裳只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站定之后,扬起小手,在男人好看的俊脸上扇了一巴掌,多年大家闺秀的教养,让她无法骂出多么难听的言辞,愤愤道:“你、你枉为出家人!”
两人身高差距颇大,倪裳的这一巴掌只打在了姬慎景的左边腮帮处。
正赶来的众人呆住,“……”
他们的主子被小娘子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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