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四皇子已经回寝殿?!”倪芊芊一直在等着好消息。
倪裳失踪了, 但姬汤却并未与她在一块。
她一心以为这次的计划定然会成功, 倪裳所中的毒根本无药可解,也就说是,今晚无论倪裳遇到的人是谁, 她都会失.身, 否则她只有死路一条!
倪芊芊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却是没有半点变化。
她开始急了。
姬慎景出了宫,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倪裳的处境,那倪裳到底去了哪里?!
倪芊芊坐立难安, 她一定要毁了倪裳, 最好是能所有人知道她今晚的丑事!
于是,当天晚上, 倪芊芊就哭着去求了皇太后, “太后娘娘,我二妹妹不见了, 还望太后能帮我找找, 这样晚了,万一二妹妹有个三长两短……嘤嘤嘤……”
好端端的贵女,突然在皇宫消失,皇太后也吃惊。
倪裳毕竟身份特殊, 又是皇后的亲侄儿---宋司年的未婚妻,倪裳一人牵扯到了宋、倪两家,皇太后立刻命人在皇宫连夜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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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慎景的双臂撑在倪裳两侧。
他不敢看她,也不敢碰到她。幔帐极有规律的摇.晃, 少女的低.泣声此起.彼.伏,婉.转妩.媚。
他蒙着眼,可如此一来,耳力更是过人。
“小乖,就好了,别急。”姬慎景哑着嗓子哄。
起初一回还算能把.持住,到了后半夜,蒙着双眼的丝绦被他扯下了,细.滑雪.腻令他沉沦疯狂,他溺死在了一片雪嫩之中。
倪裳一开始还闹腾,咬着他的肩头又哭又闹,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姬慎景给她把了脉,确定还在她可承受的范围,才稍稍放心。但同时姬慎景也不敢大意,兢兢业业等到倪裳过了七回,他瞬间止住。
可问题来了,他却是一回还没结束。
烦躁、焦虑、无措,无数个声音在姬慎景脑中回旋不绝,他忠于的信仰,数年的执念在这一刻统统化为灰烬。他不知后路在哪里,可与此同时,在事情一错再错之前,他有选择的余地,让别的男人过来,亦或是将身下人送去她的未婚夫身边。
姬慎景不想承认自己的卑劣。
他编织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荒唐借口,试图掩饰自己内心深处龌龊的不轨心思。
更可怕的是,便是大错已经铸成,他亦毫不后悔。甚至难以收回如决堤洪水的欲.念。
披在身上的圣人皮囊被撕毁,露出他原始的、本能的意图。
黑暗中,大滴的汗珠自圣僧光洁的额头落下,他不是一个贪.欲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利用倪裳排解他的“罪孽”。
抽.身离开,一股极大的失落席卷而来,他没回头,又蒙上了双眼给倪裳收拾,等到他开门出去,西边天际已经隐现鱼肚白。
天要亮了。
晨风微凉,却是吹不散他的浮躁。
拔剑出窍,姬慎景在院中挥洒他过剩的精力。
这一夜,都督府的后院没有旁人。
**
小和尚心中有愧。
他昨夜临睡之前,辗转反侧的
了稍许,于是天还没亮,就起榻亲自熬大补药。
倪裳体内的毒的确需要与男子欢.好,但并非是七次,万一师叔一夜之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真的是罪过了!
也不晓得师叔怎么样了?
小和尚端着大补汤,一路愧疚的想着,若是师叔这回元气大伤,他定竭力给师叔补回来。
见到姬慎景时,他又恢复了那个冷漠无温的高僧模样,身上有淡淡的皂角气味,还有丝丝凉意,大约是刚刚用了凉水冲过澡的缘故。
小和尚面不改色,心不跳,见师叔一袭月白色长袍,俊美无俦的脸毫无表情,宛若昨夜之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可俊脸下面的修长脖颈处,有两道分外明显的划痕。
很像是指甲之类的锐利之物刚刚划伤的。
小和尚很想提醒一下师叔,然而,他生怕被师叔察觉到他的心虚,他不敢多言。
这次是玩大了,好在师叔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小和尚瞄了一下姬慎景的下.腹,又忍不住默默的腹诽。
姬慎景坐在堂屋上首,眸色微敛,手中捧着一卷佛经,看的正出神。
他一惯一目十行,可小和尚却发现,自从自己踏入堂屋开始,师叔他就没有翻过页。
“师叔,今日的早茶,已经温了,您快些服用了吧。”
小和尚很体贴,没有提及是大补汤,男人都好面子,圣僧也不例外。
姬慎景没抬眼,也没说话,只是伸手接过杯盏,将那碗“早茶”喝了下去,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温、少言寡语。
小和尚见杯盏见了底,愧疚之心才稍有缓解。
这几日,他务必要替师叔将.精.元.补回来。
小和尚很关切师叔的后半生,该破的戒都破了,总该有个说法,师叔和倪姑娘之间的事,还有倪姑娘的婚事,事事都需要他来操心!
“师叔,倪姑娘若是醒来,您打算如何解释?”小和尚补充道:“中了七魅之人,意识并不清楚,倪姑娘不会记得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一点,姬慎景也已经意识到了,昨天夜里,她毫无意识,根本不知他是谁,只知一股脑的往他怀里钻。
姬慎景终于抬眼,他眸中布着血丝,神情冷漠无温,可能并不太想与一个孩子商榷他与倪裳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小和尚胸口中了一箭。
这时,左龙大步迈入堂屋,他目不斜视,更是不敢直视今晨的主子,虽然昨夜之事,无人敢提及,但府上诸人皆是心照不宣。
“主子,倪二姑娘失踪的消息昨夜已经在宫里传开,眼下皇上已命人在皇宫内四处找人。”
姬慎景轻应了一声,清冷的表情看不出神色。
小和尚与左龙等人都很好奇,姬慎景到底会如何安置倪裳。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有沉默。
真真是急煞了操心人。
姬慎景又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日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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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小和尚被姬慎景叫到寝房给倪裳看诊。
内室仍旧没有点灯,黑灯瞎火的,小和尚并不具备“夜视”的本事,只能按着姬慎景所言行事。他的手被姬慎景抓着,放在了倪裳的手腕上。
有那么一瞬间,小和尚总觉得师叔是在防备他!
可……
他还是只是个孩子啊!
即便瞧见了倪姑娘,那又能怎么样?!
小和尚内心嘀咕,片刻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很想问问,师叔到底对人家倪姑娘做了什么,怎的昏迷到了此刻还不醒?!
而且,倪姑娘脉象极其虚弱,绝非一两日之功就能养好的。
“如何?”姬慎景看似很寻常的问了一句。
但小和尚明显察觉到了师叔的紧张,他不敢直接问,毕竟他只是个纯情的孩子,有些话说的太直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秉性不纯呢!
小和尚酝酿了一下,“倪姑娘身子有些虚,这次体力消耗过度,休养几日就能醒来了,身子已并无大碍。”
师叔能听懂的吧……
姬慎景,“……”
小和尚被放了出去,姬慎景将自己隐在昏暗中,盯着床榻上的人,眉头紧锁。
榻上人呼吸平稳,但极轻极浅,都督府没有女子,倪裳自己的衣裳被姬慎景拿去洗了,后宅连个粗实的婆子都没,他只能自己代劳,经一日晒干,姬慎竟又蒙上双眼给她穿上。
他这人自幼就有过目不忘之能,即便蒙着双眼,也能无比清晰的记得少女身上所有的一切,他的手绝对不去碰触不该碰触的地方。
小衣、细带、亵裤、中衣……
等到给倪裳穿好,姬慎景后背已然尽湿。
屋内安静的落发可闻,姬慎景才
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
无可厚非,他是个罪人。
事情已如覆水难收,再无回旋余地。
姬慎景出了寝房,独自一人去了佛堂,不多时,暗处的左龙与右虎就听见了鞭子抽打的声音传出,声声狠辣,甚至还有皮肉裂开之声,听的他二人浑身颤栗。
**
马车缓缓行驶在黄土路上,倪裳尚未醒来,以免她磕着碰着,姬慎景只能将她抱在怀中,如此一来,五感又被无限放大,好不容易消停下去的欲.念,再度如燎原之火,顷刻点燃。
姬慎景无法,闭着眼诵读《金刚经》。
不多时,马车停下,外面的红缨道了声,“主子,到了。”
姬慎景抱着倪裳下了马车,立刻有两位妇人快步上前,她二人步子极快,动作麻利迅速,若是细一看,还能瞧见手背上的刀疤,皆是练家子。
“主子,一切皆已准备好,保准姑娘醒来后不会多疑。”其中一妇人道。
这是姬慎景能想到的万全之策,此处是护城河的下游,从皇宫镜湖落水后,顺着湖水往下,最终便会抵达此处。待倪裳醒来,只会以为她是好运被农妇给救了,也堵住旁人的悠悠之口。
他占了她的清白,却是没法给她名分,唯有尽其所能护她周全……可,他做出这个决定,他无半分开心,他甚至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嗯。”
姬慎景应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将倪裳交给妇人,而是亲自将她抱进屋。
农舍比不得都督府,加之准备太过仓促,屋内陈设十分简陋,借着屋内油灯,姬慎景看见倪裳苍白羸弱的小脸,倒是小巧的唇甚是艳红,一看就是不久之前被人毫不留情的狠狠怜爱过……
姬慎景呼吸一紧,不动声色收敛眸中异样。
“她若醒来,一切皆按着我说的去做。”姬慎景背对着床榻,交代了一句。
两位妇人当即应下,“是,主子”。虽是好奇,但半句不敢多问。
**
回程的路上,气氛安静的诡异。
红缨等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到了都督府,天还未亮,姬慎景径直去了小佛堂打坐。
这已是后半夜,远处有鸡鸣声传来,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
姬慎景闭着眼,他已接连两天两夜未合眼,三角兽炉里溢出令人安神的紫檀香,姬慎景仿佛睡着了,又仿佛还醒着,他脑中浮现倪裳情难自禁,圈着他的脖颈,小脸在他耳边细细的蹭,还有她无知的仰着面,攀着他的肩头,嘶哑着嗓子低泣……
姬慎景突然睁开眼。
他低头看了一眼,清俊的脸骤然一黑。
左龙和右虎看见他们的主子大步迈出佛堂,走路的姿势有些古怪。姬慎景下令任何人不得踏足后院,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他才来到前院,而且又换了一身衣袍。
众人只看了他一眼,又纷纷挪开视线,“……”
他们什么都懂,只是什么都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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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裳失踪的消息还在发酵。
即便她只是养女,但长信侯府无缘无故丢了一个姑娘,也断然不会不管不顾。
皇帝命人在宫内上上下下寻找,井底、荷花塘、林子里……但凡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但仍旧不见倪裳的踪迹。
宋司年一大早就入宫去见了皇后。
皇后前几日才要求宋司年退婚,他拒绝了,不出三日,倪裳就突然失踪,宋司年不得不怀疑他敬重了十多年的姑母。
“姑母,倪裳的失踪,是否与您有关?”他从未对皇后不敬,今日直截了当的质问,已经是被逼无奈。
再找不到倪裳,宋司年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
皇后也纳闷,她还没来得及对倪裳下手,这人怎么就失踪了,当了数年皇后,除却皇帝之外,她容不得任何人对她不敬,“司年!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真要让一个人消失,也不是你能制止的!”
宋司年一开始怀疑是皇后,可听皇后一言,他心里又没底了,“姑母,倪裳……她到底是不是您……藏起来的?”
他不敢问,是不是皇后杀了倪裳,只用了一个“藏”字。
皇后见宋司年这般在意倪裳,却从未将她的女儿---七公主放在眼里,皇后愤然,“本宫倒是想这么做,但还没来得及,你也不想想,倪裳一旦失踪,嫌疑最大的人就是本宫与宋家,本宫自然不会蠢到在宫里动手!”
皇后承认了自己想杀了倪裳,宋司年面色煞白,“姑母,算我求您了,倪裳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做错啊。”
皇后看好宋司年,但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这个侄儿太过正人君子,看来圣贤书读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她错就错在一开始占了长信侯府嫡女的位置,还与你订了婚!司年,倪裳失踪不是本宫做的,不过本宫倒是想提醒你,倘若倪裳命大,还能活着被找到,你也最好是尽快同意退婚,否则本宫不敢保证,她能每次都命大!”
宋司年脸色难看至极。
宋家无人置喙过皇后的意思,即便他的祖父宋太傅,也得让着皇后。
他默了默,“姑母,您别逼我,宋家只有我一个嫡子。”
即便宋家这一脉还有庶子,但根本扶不起来。
宋司年在拿他自己做底牌,以要挟皇后。
皇后一怔,还当真无言以对了,太子立不起来,她更是需要一个强大的母族,而不久之后,宋司年便是宋家家主!是宋家的顶梁柱,也是她在宫里的靠山!
“你……”皇后噎住。
宋司年眼下可以笃定,倪裳不是遭了皇后的毒手,这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可如果不是皇后,还会有谁想置倪裳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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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宋司年之外,二皇子姬宪也在四处找倪裳的下落。
四皇子姬汤这两日皆坐立不安。
他两次接近倪裳,皆被人从背后打晕,每次醒来后见到的人也皆是太子。
巧合的次数多了,那便不是巧合了。
倪裳迟迟没被找出来,姬汤直接怀疑是太子对她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换做旁人也就算了,可这人是倪裳,姬汤虽是行为算不得光明磊落,但一惯怜香惜玉,倪裳是为数不多勾得他难以忘却的姑娘。
倪裳失踪后的第二天,姬汤终于坐不住了,他带着宫人直接去东宫堵了太子的路。
宋家势大,又有庆王撑腰,几乎占据了大梁半壁江山,太子是储君,如果没有乱臣贼子造反,他不出意外就是大梁未来帝王。
姬汤的毕生追求,不过就是当一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
得罪太子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可他还是来了,一想到倪裳极有可能被太子拘禁在某个阴暗可怖的地方,姬汤心如刀绞。
“太子殿下,你也是三哥,今日我就长话短说,念在咱们兄弟情分上,你就放了她吧。”姬汤一鼓作气道。
即便他没有言明究竟是放了谁,太子也知道是倪裳,毕竟,眼下整个皇宫都在找她。
面对姬汤的“要求”,太子深感屈辱。
姬汤就连问都不问,直接笃定了是他掳走了倪裳,太子胸膛气起伏,告诫自己不能与姬汤一般见识。
他要大度!
“四弟,倪裳是长信侯府的姑娘,宋公子都没急着找,你急着什么?”太子表现的稳重又淡定。
姬汤冷哼,“三哥,你不要装了,你私底下的那些动作不要以为别人不知,不仅我知,老二也知,那日难道不是你打晕了我?除却你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掳走倪裳。三哥,不是我说你,你好歹是个太子,东宫美人无数,你何故做出这种事?!”
太子当场气成河豚。
他做出哪种事了?!
他自己这么不知道?!
太子身份本就特殊,一出生就处于万人瞩目的位置,他受不住姬汤言辞凿凿的污蔑,毕竟,他是一个品行高洁的人,“老四,请注意你的言辞!你这是造谣诽谤!”
太子当然不能与姬汤纠缠下去,事情闹到皇帝跟前,即便此事不是他做的,别人也会怀疑到他头上。
人言可畏这个道理,太子深深的理解。
太子拂袖离开,对姬汤视而不见。
姬汤又不能硬闯东宫,只能站在原地愤愤骂了几句,“姬诞!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即便是太子,还不是连颗蛋都下不出来!”
身边随从立刻提醒,“四殿下,你可千万莫要再提及太子的名讳,太子最忌讳旁人喊他名讳!”
姬汤倒也不敢真的与太子识破脸皮,暗中偷偷多骂了几句,“姬诞!姬诞!姬诞!”
鸡蛋……
众随从,“……”听多了真的容易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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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芊芊额头一阵奇痒,寝房没有旁人,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将门扇拴好才折返梳妆台。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拂开了遮住了额头的齐刘海,当看到无数红疙瘩时,她心凉了一大截。
“糟了!”
她不禁破口而出。
再捏了捏自己微肿的腰肢,倪芊芊气的摔了铜镜。
她眼下这副样子,一定是因为倪裳的主角光环更盛了!
怎么会这么样?!
一切明明皆在她的掌控着之中,就连这样都弄不死倪裳么?!
倪芊芊无法平定心绪,那日她对倪裳下.毒时,姬慎景明明不在宫里,而且倪裳又到底去了哪里?
她这次恶化的比以往每次都要严重,也就是说,男女主之间有了质的跨越。
再想到倪裳所中的毒,倪芊芊恨不能抽自己几个耳光。
难道这次她又亲手促成了姬慎景与倪裳?!
不行!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她一定要另谋出路!
**
又过了一日,倪裳终于在两位妇人的盯视之下悠悠转醒。
她二人皆是姬慎景手底下的人,听了姬慎景的吩咐,在此伪装成了农妇,二人自然是看出来主子对这位姑娘的在意,若非主子是出家人,她们都快以为主子是动了凡心了。
又见榻上的姑娘虽然昏睡了几日,但肤若凝脂,五官秀丽精致,甚至于还隐隐带着几分.媚.色,昨日给姑娘擦拭,亲眼瞧见身段更是无一处不精致勾人。
是个男子也把持不住。
“姑娘,您醒了?”其中一妇人问道。
倪裳身子乏力,除此之外,倒也没觉得哪里不适,入眼是陌生的农家房舍,白色轻纱帐似乎是簇新的,雪白干净。她被妇人喂了水,但因着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嗓子有些不太自然的喑哑,却是不难听,像是夜间低语,轻柔如飘落的雨丝,“我、我在哪里?”
妇人按着姬慎景的吩咐,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一字不落的灌输给了倪裳听。
为了让她彻底相信,妇人对诸多细节进行了改善润色,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卫韵是从上游落水,之后随波逐流,飘到了下游,万幸被她二人给救了。
原来是这样!
倪裳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被四皇子步步紧逼,之后姬慎景出现,然后她转身跳入镜湖,便什么也没印象了。
按着两位妇人所言,她的确是从镜湖飘下来的。
昏睡了几日,身上的印痕都消散了,除却无力头晕之外,卫韵的身子没有其他异样,她也就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
妇人假装不知倪裳身份,问道:“不知姑娘是谁?家住何处?”
倪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防备着眼前的一切,心想:我若是告之她二人身份,或许念在长信侯府的份上,她们会将消息送去给侯府。
毕竟,即便她只是养女,可救命之恩,侯府不会不感激。
单单是为了赏钱,两位妇人也不会将她给发卖了。
于是,倪裳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她二人。
妇人装作甚是吃惊惶恐的样子,“原来是侯府姑娘!真真是遇见贵人了!姑娘放心,我立刻就找人去长信侯府送信,姑娘暂且在寒舍安心歇着!”
倪裳莞尔。
后知后觉,她才意识到自己逃过了一劫,她应该是被人下了.毒,可此刻身子并无那种灼烫可怖的感受了,难道是在湖中泡的太久,所以解毒了?
这好像也说的通。
两位妇人待她极好,她以为是因为得知了她是侯府姑娘的缘故。不过,眼下倪裳也想不了太多,能从皇宫脱险,还被农家所救,她当真是走运了。
**
倪裳醒来的消息很快送到了姬慎景那边。
姬慎景近几日都不曾入宫给贵女们讲佛学,也没踏出都督府半步,害的政敌们还以为大殿下在蓄谋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
“主子,侯府那边已经知道了倪二姑娘的下落,倪老太太已派人前去接应。”左龙说着,偷瞄了一眼姬慎景,却见他家主子背对着他,正面对一尊金佛出神。
没听见动静,左龙清了清嗓门,又说,“主子,倪姑娘已经找到下落的消息,眼下已经送去宫里,一切皆能解释圆满,不会有人质疑倪姑娘的清誉。”
在护城河飘了半日,又昏迷几天,加之农家妇作证,不会有人往旁的方面去想。
“嗯。”
沉默良久的人终于开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左龙的错觉,总觉得方才主子的这一声染尽了过尽千帆的沧桑,清冷、低沉,仿佛压抑了太久。
**
次日,长信侯府。
侯夫人一声冷哼尬,“她倒是个命大的,这样都死不了!”
心腹道:“老祖宗派出的人已经回来,听说二姑娘下马车那会,脸色苍白,身子消瘦,这回是遭了大罪了。”
侯夫人莫名烦躁。
倪裳自幼就养在侯府,她是看着倪裳长大的,这丫头打小听话懂事,也极孝顺她,但侯夫人总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一心以为是因为倪裳的缘故,自己的女儿才沦落在外。
她突然想起了前几年,倪裳为了她的病,割了手腕放血做药引子,那次失血过多,她一惯粉润的脸也是一片苍白如纸。
“行了,别说了。”侯夫人打断了婆子的话,心里躁的慌。
若非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外遭了罪,又若非亲儿子又惦记上倪裳,她又何故盼着那丫头去死?!
**
蔷薇和康嬷嬷抱着倪裳就是一番痛哭。
倪裳浑浑噩噩的,身子骨还没恢复如常,虽然郎中说无恙,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舒服,仿佛是不久之前被人掏空了所有精力。
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舒服,就是浑身使不出劲来。
进了屋,蔷薇上下打量了倪裳,带着哭腔道:“姑娘您没事就好,婢子瞧着您竟是比之前更好看了。”
可不是么?
姑娘这次大难不死,虽是孱弱了不少,行动如弱柳扶风,但总有那股子说不出来的韵味。
康嬷嬷到底是年长些,对倪裳的遭遇心存疑虑,主仆几人入屋后,康嬷嬷就细细询问了一遍,她结合前后因果,一时半会对倪裳这几日的遭遇寻不出半点疑惑出来,但就是因着事情衔接的太过完美,仿佛是被人事先安排好的,康嬷嬷才更觉得有一丝古怪。
“姑娘这次无恙,将来必有后福!”康嬷嬷红着眼说。
倪裳不期盼什么后福,她眼下只觉自己深处巨大的漩涡,稍有不慎,就会深陷其中,万劫不复。她只想早日脱离困境。
“嬷嬷,长姐被人接回来时,可曾提及过,她是多大离开了她的养父母?”倪裳问道。
倪芊芊的养父母,极有可能就是倪裳的亲生父母。
康嬷嬷顿了片刻,寻思了一番,恍然大悟,“姑娘,若是按着大姑娘所言,她离开其养父母时,年纪尚幼,什么都不记得,那她怎会笃定养父母已故?”
此言一出,倪裳眸色一亮,“看来长姐瞒着我不少事。”
康嬷嬷大约猜出了倪裳的心思,劝了句,“姑娘,您眼下尚且是侯府嫡女,可若是寻到了亲生父母,侯府未必会……”
倪裳自己的父母找到了,侯府必然不会再将她视作嫡女,届时她不再是侯府姑娘的身份,宋家的婚事也必然保不住。
康嬷嬷的顾虑,倪裳都懂。
她身子乏力,透着一股娇弱美,自嘲一笑,“便是我如今顶着侯府嫡女的身份,宋家那边也未必想让我过门。”
康嬷嬷沉默了,世家大户的婚约讲究的就是门第与身份。怎样的出生,基本预示着怎样的命运。
净房备了汤水,倪裳好好的泡了澡。
姣好的身段掩映在花瓣之中,倪裳觉得腿酸,总是使不上劲,旁的都没什么,她无意间瞥到了自己胸腔的白嫩,倒是比之前傲.挺了不少。
倪裳,“……”
她也才昏睡了几日,这一点倒是令得她吃惊。
夜间躺在榻上,倪裳反复回想着那日跳入镜湖的画面,姬慎景也在湖边,既然如此,为何听说宫里的人一直不知她的下落?
突然之间,倪裳似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了,可当她睁开眼,望着头顶的承尘,又实在想不出来姬慎景与自己这几日昏迷有任何干系。
或许,他只是一个冷漠无情的和尚,又或许他不想惹事上身,这才没有告之旁人她落水一事……
**
美人鬓角微湿,起伏的雪色.山峦在眼前晃过,樱桃唇半张,突然喊了他的名字,“无.欲……”
姬慎景猛然坐起身来。
意识到了下腹的不可言说,昏暗幔帐内,圣僧额头滑下大滴的汗珠,顺着他萧挺的面颊,一路往下。
下榻,出屋,姬慎景在井水边打了水,水面浮起罪孽的乳.白.污秽,姬慎景浓郁的剑眉紧锁,索性闭了眼搓洗。
佛祖,子弟罪孽深重。
**
姬慎景不轻易杀人,也从不亲手杀人,但军纪严明,加之府上没有女眷,多数时候,整个都督府都听不见任何人声。
此时,廊下却聚集了几人,正悄咪咪的说话。
红缨,“主子昨夜又去了佛堂,长此以往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可不是!当今几位皇子,哪个不是奢靡无度、锦衣玉食?就咱们主子还当着苦行僧,这几日主子就连衣物也是他自己洗的!”
众人,“……”
都督府虽然没有婢女伺候,但姬慎景的衣物,皆有专门的人清洗。
廊下几人默契的沉默片刻,小和尚一脸恍然大悟,“我精通药理,我明白的!”
有些事实属正常,他家师叔曾经太过冰清玉洁,他很担心师叔想不开。
众人,“……”
他就是个孩子,他能明白什么?!
几位成年男子再度默契的沉默了下去,此时,不远处的小佛堂,门扇打开。一位着一袭雪色锦缎长袍的高大男子款步迈了出来。
一如既往的清冷如冰玉,然而在几人看见姬慎景头上冒出的暗青色发根时,众人又开始神色各异。
主子长头发了!
其实,主子身份尊贵,手握兵权,只要早点干掉庆王与宋家,那必定权倾天下,到底有多想不开,才愿意当和尚?!
小和尚迎上去,目光无法忽视姬慎景的头,讲道理,师叔的容貌是他见过最好的男子,倘若长出了头发,那必定是祸害千年的美男子啊!
“师叔,您出来了?”小和尚笑容灿烂,递了一个“我理解你”的眼神给姬慎景。
小和尚的头一直以来都是姬慎景亲手给他剃。
姬慎景的则是小和尚代劳。
男人俯视着亮堂堂的小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清俊的面容透着一丝憔悴,“替我剃发。”
小和尚登时失望。
师叔都破戒了,凭什么还能继续当和尚?!
难道是惦记着师门那座破寺庙
**
又休息了一夜,倪裳的精神气好了不少。
昨个儿归来,倪老太太亲自在府门外迎她,倪裳知道,祖母是在利用一切机会,告之阖府上下,她还是侯府嫡女。
但倪裳又何尝不知,祖母这样做的目的,并非仅仅是为了她。
一来,以长信侯府的门第,不可能将一个孤女趋之门外。
二来,祖母是做给大哥看的。
起榻收拾一番,倪裳就去百宝堂给倪老太太请安,她眼下只知倪芊芊肯定有事瞒着她,而且可能事关她的身世,昨夜倪裳想了一宿,倘若自己的出生当真卑贱,以倪芊芊对自己的憎恨,她不可能只字不提。
倪裳越想,就越是起疑。
百宝堂内,侯夫人与倪琰也在。
倪裳一看见倪琰就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她自幼得倪琰照拂,她记得七岁那年,便有贵女当众嘲讽她只是侯府捡回来的小乞儿,大哥轰走了所有人,把她抱起来哄,“我们裳裳就是侯府的姑娘,是我最疼爱的妹妹,谁也不能欺负。”
她心中敬重倪琰,也爱他,是妹妹对兄长的爱。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变了……
她和倪琰也不太可能回到从前。
“给母亲请安。”倪裳给老太太请过安后,就朝着侯夫人福了福身。
侯夫人一直留意着倪琰,自打倪裳进了屋,倪琰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关切焦虑之色难以遮掩。
侯夫人顿时来火,对倪裳再无好脸色,“给七公主当侍读的贵女都好端端的,怎么就偏生你出事?!”
在侯夫人看来,就是倪裳长的太过妖媚,估计又是自己惹祸上身!
倪裳半敛眸,脸色未变,习惯了侯夫人对她的刻薄,她不再奢望从侯夫人身上得到任何亲情之后,也就无所谓了。
倪老太太蹙眉,“行了,你不能少说两句,二丫头这次也会受了罪了,她好歹也喊了你十六年的母亲,你哪一点有当母亲的样子!”
侯夫人不敢置喙,坐在圈椅上闷声不说话。
倪琰的眼神太过明显,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道:“大郎已经与周姐小姐相看,若是无异议,这桩婚事就趁早定下来吧。”
倪老太太当着倪裳的面说这话,也是想给倪裳敲一个警钟。
倪琰喉结滚动,“祖母!我只答应相看,婚事暂且可不提!”
倪老太太和侯夫人都急了,倪琰若是执迷不悟,毁的可不止是长信侯府的名声。宋家那边的婚约,还有倪芊芊的婚事,都会受影响。
倪老太太到底是姜还是老的辣,道:“大郎,二丫头今年十六,来年也要出阁,你若不娶妻,总不能让你二妹妹先嫁出去。”
倪琰听懂了老太太的警告,大掌紧握成拳,他眼中布着血丝,倪裳失踪这几日,他没睡过一个好觉,“祖母,且容我再想想!”
他对倪裳不该有的念头,也不知是几时开始的。
幼时起,母亲带着一个婴孩回来,他被告知,那红彤彤的女婴并不是他的亲妹妹,而是与别人抱错的孩子。
妹妹打小就长的粉雕玉琢,圆润可人,像年画里的福娃娃,他是家中嫡长子,文武兼修,压力甚大,可每次瞧见她,倪琰总觉得那一天的日光格外绚灿。
再后来,他的裳儿逐渐长大,觊.觎她的矛头小伙子越来越多,倪琰不允许有贵公子靠近倪裳,这种无法消融的占有欲,在倪裳许给了宋司年之后,暂时被尘封压制。
倪琰拖到这样久还不成婚,便是在等待着一个渺小的可能。
或许,事情还会有转折。
这些年,他四处打听亲生妹妹的下落,以为找回了亲妹妹,他与倪裳的位置就能摆正确了,谁知……
晌午,倪老太太单独留下了倪裳用饭,倪琰就算是想私底下与倪裳说会话都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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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倪裳身子恢复,就入宫继续给七公主当侍读。
她入宫时,姬慎景也随后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鸡·太子·蛋:不准叫孤的名讳!不准!
鸡·老四·汤:知足吧,多跟我比比,你就没有怨言了,223333~
鸡·老二·腺:我就默默不说话吧~
皇帝:朕是如此的有知识有文化,取名小能手,不接受任何反驳!
读者:(⊙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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