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籇照旧从县城里买上一堆吃的回去,付款的时候,他有点忧愁。
钱,他现在是暂时够了,可饭票要不够了。
羊城那边经济开放,有不少餐馆都不用粮票了,可这里还不行。
早知现在,当初他就不卖粮票了……
算了,卖就卖了。不过既然有买,那肯定就有卖的。
可去哪买呢?杨籇拍了下大腿,他可以去找买他粮票的餐馆老板啊。老板应该知道,如果餐馆老板不知道,他再问别人,譬如买他鸭蛋的杨姨。
下午三点多,真是清闲的时候,餐馆老板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坐在餐馆大堂里,拿个半导体收音机听京剧,闭着眼睛晃着脑袋。
听到门嘎吱的声音,老板闭着眼睛,懒散道:“不好意思,现在小店还没开门,同志你晚点再来吧。”
通常他这么一说,人就自觉的走了。可这人非但没往外走,还往里走。
他睁开眼睛,看了几眼,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可又一时半会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你是?”
杨籇笑道:“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几天我才跟老板做过一次交易。”
老板皱眉道:“每天来我这吃饭的人多了去了。”
杨籇提醒道:“全国粮票。”
老板仔细观察杨籇五官后,惊道:“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可,这才几天,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之前这小同志来的时候,瘦得都脱相了,现在脸上有了肉,跟变了个人似的。
老板站起来,将门关上,转过头满怀期待道:“小同志,你那,又有全国粮票了?”
杨籇道:“没有。”
“那你是来吃饭?”一听杨籇说没有,老板立刻没了精神,恹恹的坐回去,“对不起,我们餐馆五点才开始营业。”
杨籇道:“我来不是为了吃饭,我过来是问,你这有多余的粮票卖么?”
“啊?你来买粮票啊?”老板吃了一惊,“不是,你都有本事能弄来那么多全国粮票,怎么还会缺粮票呢?”
杨籇拉过一个椅子,坐在老板旁边,“此事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老板你这如果不卖,还请给我指条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费心。”
调整坐姿,等着听的老板:“……”
说来话长,你就长话短说呗,咋还不说了呢。
虽然老板很想知道杨籇是怎么弄来的,但他也不能强迫他讲不是。
杨籇怎么看不出老板的郁闷,从挎包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撕开,从里面弹出一根烟,递给老板,又掏出火柴给老板点上。
老板吸了口烟,心情舒畅不少,烟雾缭绕间道:“我这的确有用不了的粮票,不过有一点,我这全都是上云市的粮票,没全国粮票,如果你买全国粮票,那我也没辙。”
杨籇摆摆手道:“没事,我要的就是咱们这的粮票。”
老板道:“那咱们就说说价格。这些粮票都是我费劲巴拉收来的,不可能我买价多少卖给你多少。当然了,地方粮票还是要比全国粮票便宜点,我也不占你便宜,一斤给我一毛八。你要是同意,就这么换,你要是不同意,那你就找别家吧。”
杨籇道:“没问题。”只要价格不太夸张,杨籇就能接受。
“你要多少?”
杨籇想了想,他自己都不知道要会这里待多长时间,但有备无患,还是买两个月的。
“先给来八十斤。”
“你怎么要这么多?”老板正要给杨籇去后面取,听到数字后,愣了一下。
杨籇刚要解释,老板阻止道:“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杨籇站在后厨门口等着了一会儿,老板开门出来,递给杨籇一打粮票。
“你数数。”
杨籇也没说什么,我相信你不用数的屁话,老老实实的数了一遍。接着他从兜里数出十四块四毛给了老板。
不用杨籇说,老板手指蘸着口水,数的那叫一个认真啊。
钱货两讫后,杨籇将粮票用纸包好,塞进挎包。
他皱皱鼻子,闻到一股香味。
“老板,你炖的什么啊?这么香。”
老板道:“你这鼻子真灵啊。”他进了后厨,打开一个大砂锅,“冰糖肘子,我都顿炖了三个小时了,再过一会儿就能吃了。”
喷香扑鼻而来,诱的杨籇口水差点流下来。
杨籇非让老板卖给他一个,不卖给他就不走。
老板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怨啊。这可是非卖品,还麻烦的很。要不是老板特别想这一口,他才不想那么折腾。
可现在好了,招狼来了,一起叼走俩,怎么不让他怨气十足。
杨籇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但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他只能顶着老板怨念十足的目光 ,将整个肘子啃个干干净净。之后又打包带走一个。
幸好杨籇给钱的时候大方的很,让老板赚了不少,怨气不但消了,还眉开眼笑道:“杨兄弟,你下次如果还想吃冰糖肘子,提前跟我说,我保证做的比今天的还好。”
吃的太撑了,回去的路上,开始他根本跑不起来。还好,路途够长,走到一半,就消化掉不少。
等他满头大汗回到家,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动作顿了下。
走之前,他在门上夹了根头发,现在头发没了。
门被人开过!
立时,心跳加速,他动作也加速,拿掉锁头,开门冲了进去。
杨籇到了屋里,果然看到有人来过的痕迹,但疑惑的是屋里的东西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他转身去了藏电子表的地方,没有短缺,松了口气。
重新将藏东西的地方恢复好,杨籇回屋,将挎包放到炕上。
那人是开门进来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人不是有一手开门撬锁的好手艺,就是有他家大门钥匙。
如果是小偷,不可能什么都不动,什么都不翻。那么只能是有他家钥匙了。
杨籇一边思考一边察看其他地方,到了厨房的时候,愣住了。
原本空空如也的米缸,多了一层米。
杨籇伸胳膊探进去,有一掌厚。
除了米,灶台旁边还有一小盆咸菜疙瘩。
难道这人进来就是为了给他送米?送咸菜?
杨籇紧绷的神经松了,可另一个问题来了,给他送米送咸菜的人是谁。
其实不用多想,杨籇就猜到人,还惦记着“杨籇”,给他送米的只有“杨籇”的三爷爷。
可问题来了,杨籇没想接触“杨籇”的亲戚。他原想着反正“杨籇”已经混到在村里没人在意的地步,只要他小心一点,他在这村就是透明人。可谁成想,被“杨籇”伤透心的三爷爷还这么惦记他。
这让杨籇有点挠头了。
不等杨籇想清楚要拿这三爷爷怎么办,外面传来敲门声。
杨籇怔了一下,难道是……
“杨籇你个兔崽子,我是你三爷爷,快点给我开门。”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杨籇呲呲牙,愁眉苦脸的去开门。
门被开后,一个小老头跨步迈进来。
“这几天你干什么去了……”他边说话边抬头,然后吓了一跳,“你是谁?杨籇那兔崽子呢?”
杨籇挠挠脑袋,讪笑道:“三爷爷,我是杨籇啊。”
杨三爷脸上写满不相信和怀疑,“小同志,你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我自己的孙子我能不认识?”
杨籇无奈道:“我真的是杨籇。”
杨三爷不信,可仔细一看,杨籇的五官轮廓跟他大哥还挺像。
“我侄孙后腰上有一块胎记,你把衣服撩起来我看看。”
这件事杨籇都不知道。
杨籇撩起衣服,露出劲瘦的腰,后腰腰窝的位置,有一块手指大的浅红胎记。
杨三爷弯着腰,眯着眼睛仔细看。
杨籇道:“您看清楚了么?”
杨三爷道:“看不清,咱们去屋里看。”
杨籇:“……”
行吧。
进了屋,开了灯。
小老头趴在杨籇后腰看了半晌,终于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他的侄孙。
“你真是杨籇?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杨三爷拉着杨籇胳膊,上下打量。
如果不是那块胎记,杨三爷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衣着干净整洁、虽然有些消瘦但十分俊郎的年轻人,是他那个整天邋里邋遢、流里流气、不学好还瘦的跟麻杆似的侄孙。
杨籇心说,还能是为啥?因为换了个芯子呗。
可他不能这么跟杨三爷说,只能找了借口。
杨籇将老爷子扶到炕上坐下后,他声容并茂的讲述了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
虽然杨籇自己听起来十分的扯,可杨三爷却听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怀疑,还是不是发出感叹声惊呼声,堪称捧场王。杨籇被弄得差一点编不下去了。
好容易编完,杨籇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喝完他才想起,他都没给老人家倒杯水。
惭愧啊。
杨籇给杨三爷倒了杯水后,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三爷爷,你吃了么?”
杨三爷站起身,“没吃呢,我现在就回家吃饭。”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没吃的话,就在我这凑合凑合。”如果不是包里还有一个冰糖肘子,杨籇哪好意思张口。
看杨籇去生火,杨三爷这才相信侄孙是真的请他在这里吃饭。想到他刚才还怀疑杨籇是不是本性难移,故技重施硬要去他家蹭饭,老脸有点红。
当杨籇将一大个冰糖肘子放到盆里,放到锅里蒸上后,杨三爷把杨籇烧火的位置给抢了,就蹲在灶台前,说啥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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