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走后, 杨籇背着手在院子转圈。
这块地, 他势必要拿到, 可他手里真没这么多钱啊。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里停着的车上……
杨籇去银行是轻车熟路，因为他每几天就会来一趟。身为现代人, 他习惯手里不留太多点钱, 只留存一些急用就行, 剩下全存银行。
他在这家银行也算是小小的贵宾, 一进门，银行就有人迎了上来。
现在这个年代, 虽然不少人已经开始有钱, 可大部分的人还是只能满足温饱。来银行存钱的人不多, 像杨籇存几万的人更不多。
银行在这个年代也是有业务指标的, 对这样的大客户不说供着, 也差不多。
“杨同志，你来的真巧，来来来，这个柜台正好没人。”
“不，不, 赵行长, 我今天不是存钱取钱, 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们这贷款怎么贷？”
一听杨籇要贷款，赵行长眼中闪过喜色, 他看看周围，抓着杨籇的手，热情道：“走走走，去我办公室说。”
杨籇一看有门，跟着赵行长去了他的办公室。
“请坐，请坐。”赵行长请杨籇坐在沙发上，然后转身去给沏茶。
赵行长给杨籇倒了杯茶，推到杨籇跟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着道：“杨同志，这茶是今年的雨前龙井，你尝尝。”
杨籇端起茶杯，先闻了闻，然后抿了一口。
赵行长期待的问：“如何？”
杨籇：“……”
他哪知道如何。
他绞尽脑汁想出两个词，“唇齿生香，沁人肺腑。”
“哈哈。”赵行长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现在这些孩子对茶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对国外的那些咖什么？”
杨籇道：“咖啡。”
“对对，就是咖啡，反倒对咖啡感兴趣。我女儿给我尝过一点，那什么味啊，又苦又涩，就跟中药似的，难喝极了。她还偏偏喜欢喝，我说了她好几次，这丫头都不改。真是把我都要愁死了。”赵行长把杨籇当成了垃圾桶，一个劲的吐槽他闺女。
杨籇只能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
赵行长说了几句，想起眼前的不是他闺女，是他的客户，有点尴尬的停下。
“那个，杨同志啊，你别介意，我年纪大了，就爱唠叨。”
杨籇赶紧道：“不会不会，您也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一方面杨籇的确是不介意，第二方面即使介意他也不会表现出来啊。
两人聊了几句后，步入正题。
赵行长放下茶杯，问道：“你说想贷款？”
杨籇道：“对，就是不知道现在贷款需要什么条件，需要什么手续。”
赵行长道：“我们需要对你资产进行审核，确定你还款能力。毕竟发放出去的都可是国家资产，我们要对国家对人民负责。”
杨籇点点头，赞同道：“是这么个道理。那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条件？”
他要尽可能的一次就问完了，省的以后麻烦。
赵行长道：“没别的条件。只要你资产达到标准，就能申请贷款。这样，一会儿啊，我马上向上面申请这件事，最快今天下午，最慢明天上午，就有贷款部门的工作人员来了解你的情况。只要审核过了，钱很快会发到你的手里。”
杨籇惊了，这么容易么？真的假的？！
杨籇又问：“赵行长，现在咱们银行贷款利率是多少？以我的资产我能贷多少？”
赵行长道：“现在发放的都是无息贷款，不需要花利息，到还款期，只需要归还本金就行。就凭你现在存在我们银行的那些钱，和你那三家的服装店，至少能贷这数。”
赵行长边说边伸出二根手指头。
“两万？”杨籇皱起眉，这也太少了。
赵行长哈哈大笑，“不是两万，是二十万。至少二十万。”
杨籇被赵行长从银行出来的时候，他都还没回过神来。
赵行长站在门口嘱咐他到：“你回去把你营业执照，房本什么的准备好，很可能下午就会有人过去。”
杨籇虽然还是有些懵，但礼数不能丢。他握着赵行长的手上下晃动，“谢谢赵行长，等事情结束后，我一定要请你吃饭，请你务必赏脸。”
赵行长笑道：“一定一定。”
杨籇回去后，虽然没觉得人下午就能到，但他还是将东西准备好。今天不准备，明天也得准备，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
杨籇将房本和营业执照准备好，突然听到敲门声。
“来了。”杨籇开始以为是赵占虎来取衣服，没想到一开门，是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加黑色制服裤。一看就知道是制服。
女子笑容满面道：“是杨籇家么？”
杨籇立刻反应过来，“是是是，二位是银行的工作人员吧。”
女子点点头。
杨籇赶紧让开地方，“快请进，快请进。”
两人走了进来，然后一眼看到停在院子里的车。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的意思，对方都知道。
幸好客厅的衣服被卖出去出去不少，能腾出个地方。
杨籇讪笑道：“不好意思，我家地方太小有点挤，两位见谅见谅。”
两人望着都堆到房顶上的衣服，笑了笑。
男工作人员笑道：“没事，这可都是你的资产，这么一看，让我们更能一目了然。”
杨籇只能笑笑。
两位工作人员没有多说什么，就开始工作。他们鉴定杨籇这些证件的真伪，时不时问杨籇几个问题，又时不时小声交谈几句。
杨籇除了回答问题，就在一旁看着，就是感觉忘了点什么。
突然男工作人员问道：“请问，院子里的车也是你的么？”
杨籇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忘记什么了。他忘记把车本拿出来了。
“稍等，我这就去取。”
杨籇习惯性的把车本就放在车里，赶紧去车里取车本。
然后两个工作人员对车进行了鉴定，接着让杨籇带着他们去三家服装店看了看。
再将所有的地方都看完后，女工作人员将笔和本合上，将资料收到包里，笑脸盈盈道：“杨籇同志恭喜你，明天上午去支行一趟。到时候赵行长会当面通知你结果，如果通过的话，下午就能到款。”
杨籇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问道：“不知道我能批下来多少。”
女工作人员想了想道：“按照我们的经验，最少能批下来三十万。”
三十万！杨籇深吸口气，跟两位工作人员握手，邀请道：“二位，马上天色就要晚了，今天跟二位一见如故，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两位空着肚子走，我已经在饭店定下了桌，咱们现在就走。”
“不用，不用。”两人虽然都有些意动，但最后还是没有答应。
杨籇也不能勉强他们，“我看二位是坐公交车来的，我送二位回去吧。”
两人这回很快同意了，杨籇将两人送回去。
回到家后，杨籇躺在床上琢磨。在他印象中，贷款哪有这么快的啊。
当然了，他知道以自己的资产，贷是一定能贷出来。但也不可能贷这么多，这么快出结果啊？！
就在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
杨籇眼睛一亮，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
杨云楷肯定知道的比自己多。
打电话来的果然是杨云楷，两人先是说了几句骚话。然后杨籇将自己的疑惑提问出来。
“我以为贷款很难，怎么现在这么容易啊。而且还没有利息！”
杨云楷道：“这是这两年国家为了鼓励人们经商而特意颁布的政策。还有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不少银行现在根本完不成贷款指标，他们巴不得有人去贷款，尤其是像你这样几乎没有坏账风险的人。他们不快点，万一你跑去别的银行怎么办。”
杨籇恍然大悟，怪不得呢，从赵行长到上门来的那两个工作人员，态度一个比一个好。
“幸亏我问了你，我这心里踏实多了。”杨籇道。
杨云楷问道：“你贷款干嘛？”
杨籇道：“买地啊。”
杨云楷想起来道：“你是说买地建仓库，可我觉得你的积蓄足够啊。”
杨籇笑嘻嘻道：“我原本想买三亩的，如果批下来的钱多，我就多买两亩。”
杨云楷：“……你是觉得你买的地以后会升值？”
杨籇没想到杨云楷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成就感暴跌，“对呀。你也可以在京城周边买点地。”
杨云楷轻笑道：“你还有什么建议？”
杨籇被笑的耳朵酥酥的，他移开话筒揉了揉耳朵，然后才道：“如果你手里有不用的闲钱，我十分推荐你去买几个四合院。以后肯定值老鼻子了。”
杨云楷虽然没有看到杨籇的表情，但从他说话的语气就能听出他对四合院的向往。
既然要买自然要买他喜欢的，杨云楷默默的将原本的计划推翻。
有了杨云楷的话后，杨籇将心放到肚子里。
正如杨云楷说的一样，赵行长在听说杨籇想要申请贷款的时候高兴坏了。别看出去说起来，他是行长，挺威风的。其实他这个小银行的行长也不好当，每个月每个季度每年都要有指标任务需要完成。
不仅有存款的指标，还有贷款的指标。
杨籇在这里存了三个多月款了，赵行长对他已经有了不少了解。知道杨籇，别看人家长得年轻，手上已经有三个服装店，不说日进斗金也差不多。
因此赵行长之前就想找杨籇，问问他有没有贷款的意愿。可每过几天，杨籇就来存一次钱，没有一点需要用钱的迹象。赵行长也就没找嫌。
赵行长万万没想到，真发愁这季度的任务呢，杨籇自动送上门来。
第二天，杨籇直接去找赵行长。
他到门口的时候，赵行长正在门口等着他。杨籇特意观察赵行长的神色，清楚的发现，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秒，赵行长是开心的是松了口气的。
意识到此后，杨籇的背脊更挺拔了。
等杨籇从银行出来的时候，他的账号里已经多了四十万。比昨天那两位工作人员说的还多。杨籇不禁怀疑，赵行长是不是把剩下的那点任务额度全给他了。
如果不是不合适，杨籇真想说：您老人家干脆把这一整年，不，十年的额度都给我吧，有多少要多少，我绝不退缩！
要知道这可是没有利息的贷款！没有利息！
杨籇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珠，插钥匙，发动汽车。
怪不得很多人说，八十年代只要胆子大就能赚钱。当时他还觉得有点夸张，现在看来虽然的确是有夸张的地方，但同时也反映了一部分真实情况。
刚才签完字后，大局已定后，赵行长跟杨籇聊天的时候，提起一件现在看来十分奇葩的事情。
这贷款的任务不仅银行有，信用社也有。
那些农村信用社距离完成任务遥遥无期，没办法，只能一村村一家家的去问。可当那些农民听到让他们贷款的时候，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他们认为他们自己刚够活，真借了款，以后用什么还，还不如不借。这不仅是农村人的想法，大部分的城市人也是一样的想法。虽然当时能得到一笔钱，可如果因此背负债务，还是国家债务，他们宁可不要。
万一还不上，被逮怎么办！
有了钱，最大的难关算是没了。
接着杨籇亲自去那块地看了看，然后心怦怦跳的那叫一个欢。
卧槽，卧槽！这个地方，一定要买，一定要买！！！
杨籇原本想买三亩，现在干脆决定买六亩。
还没捂热乎的四十万被他一笔给花了出去。为了保证自身的利益，杨籇特地请来律师，帮他堵上各种漏洞，确保以后这块地不会因为各种原因被收回，然后才签字。
杨籇可不希望等以后有人看到这块地价值飙升后，偷偷摸摸的想摘果子。
镇里的负责人觉得杨籇磨磨唧唧，但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地归了他后，杨籇立刻找人将这块地给他圈起来。不过他最终没有把仓库没有建在这里。
杨籇开车围着魔都绕的时候，发现有专门租仓库的地方。那里距离三家服装店的距离，比从清河镇到服装店要近得多。杨籇干脆从这里租了一间仓库，用来放衣服。
当赵占虎听说此事后，表情很无语。
其实这个仓库他之前就跟杨籇说过，不过当时杨籇非要买地自己盖。不但要买，还要买大的。因此还跑去贷了那么多钱。
现在地买了，还买了那么一大块，可以建好多仓库。可卖完后，他又不建了，去外面租。
杨籇看出赵占虎的疑惑，背着手叹了口气，一脸落寞道：“你不懂啊！”
赵占虎：“……”
杨籇见赵占虎表情有点扭曲，这才道：“我买地是投资行为，我跟你说，从那块地到我手后，我就已经开始赚钱了。”
赵占虎表示听不懂。
“不懂就算了。”杨籇拍拍他的肩膀认真道：“你只要知道，有钱了，赶紧再买套房。买房比什么都赚钱。”
赵占虎原本想说自己有地方住就行了呗，买啥房。但看杨籇认真的样子，不由信了三分。
有了自己的地后，杨籇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这时候，他惊讶的发现，夏天已经彻底过去了。
他没死在盛夏！
杨籇激动起来，“杨籇”的结局别他给改变了！这是不是说明，他可以不用担心杨云静和杨云楷这对兄妹了？！
杨籇突然觉得身上的背负的锁链无声而断，轻松无比！
水深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杨籇心情愉悦的冲到外面，拿起电话，想将这种喜悦分享给好友。可当他要拨号的时候，天太黑看不清号码，这次意识到现在可是大半夜。
算了，明天再说也行。
杨籇躺回床上，心情依旧雀跃，根本睡不着。直到天色渐亮，他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二天，杨籇起来时候，已经中午了。他没洗漱没吃饭，第一件事扑到电话前给好友拨了过去。
从魔都到京城不知道要转几次机，等听到好友声音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
“喂，杨籇？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接到电话的时候杨云楷惊喜交加。
从来都是他给杨籇打电话，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到杨籇的电话。
他边讲电话，边扔给下面的人一个赞许的眼神。
原本正瑟瑟发抖等着大哥宣判的这人，傻了。
站在一旁的张旭立刻将人抓着胳膊带出去。
这人出了门口才意识到，没有大哥的命令他就出来了。他好悬没哭出来。
张旭翻了个白眼，道：“放心，现在大哥没空搭理你，我带你出来是为你好。”
这人有点不信，但出都出来了，他没胆子再进去。只能蹲在墙角，等待召唤。
一个小时后，杨云楷道：“你们两个进来吧。”
张旭踢踢这位手下，他才磨磨蹭蹭的跟着张旭进去，垂着头不敢看上面。
“以后不要再犯了，如果再出纰漏，双倍惩罚。行了，出去吧。”
直到被轰出去，这个人才眨眨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旭道：“张哥，我真没事 了？”
张旭揉揉他的脑袋。
“哎呀，张哥你这是？”他不想被摸头，也不敢躲。
张旭道：“沾点好运。”
“啊？”他满脸写着不解。
张旭道：“你用不着明白，只要知道你今天运气非常非常非常好就行了。但你要知道，好运这东西是不可能常在的，如果你再次再犯同样的错误，可不一定还有人救你。”
放下电话，杨籇才发现肚子已经造反了。
他从橱子找出一个面包，撕开后，就着白开水吃了进去。虽然现在的面包味道不如未来好，但此时吃到嘴里是那么的美味。
杨籇吃了个大面包。
他喝了口水，摸摸肚子，虽然没吃饱，但肚子已经被安抚住了。然后他抬头看看时间，四点多，快五点了。
他不想去买饭，也不想再外面吃。
要不去赵家蹭饭？
这念头一起，就压不下去了。
赵嫂子的手艺虽然不如好友，咳咳，远远不如。但有种家的味道，杨籇也挺喜欢。
说去就去。不过怕赵嫂子没准备，到时候她不好意思。杨籇先去了市场，买了不少的食材和水果。
再次上车发动的时候，杨籇突然看到交警，心头一突。然后想起来，他已经是有证的人了，有驾驶证的人了。
现在想拿到驾驶证可不容易，杨籇还是走了赵行长的路子，考试过后，才拿到驾驶证。
杨籇理直气壮的开过交警，开到赵嫂子家门口。
他下车，抬头就看到车前头站着个小姑娘。
“晓红，放学了？”
“小杨叔好。”说这话的时候，赵晓红的眼睛就没从车上放下来过。
杨籇笑着敲敲车头，问道：“喜欢么？”
赵晓红狠狠点点头。
杨籇摸摸她的脑袋，“那你好好上学，等你大学毕业，小杨叔送你一台。”
赵晓红摇摇头。
杨籇纳闷道：“怎么怕你小杨叔我失言？”
赵晓红抬头望着他的正色道：“我不用小杨叔给我买，我以后会努力工作，自己买。”
“哟。”杨籇笑了起来，“年纪不大，志气不小。不错不错。”
“你们爷俩在门口说啥呢？”赵嫂子听到门口有人说话，而且声音都很熟悉，这才出来。一眼就看到正说话的两人，然后就看到杨籇身后的车。
“呀，小杨这是车？”
杨籇点点头，笑道：“嫂子，要不我带你们娘仨去兜兜风？然后咱们就在外面吃，让我赵哥在家里一个人喝西北风。”
“行啊。”赵嫂子被逗乐了。
“喝西北风也太可怜了，要不还是带着他一起去吧。”赵晓红道。
“哎呀，还是我闺女想着我。”
赵占虎下了摩托车，搂搂唯一惦着他的女儿。
赵嫂子道：“行了，行了，都别挡着门口，咱们进去吧。”
“行。”杨籇招呼赵占虎拿东西。
赵占虎看到杨籇拿来的东西后，“嘿嘿，今天我们算是改善伙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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