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刚过,京市却已经回暖,露出夏天的苗头,大街小巷也陆陆续续换上了夏装,一片清凉。
太阳花幼儿园里,又到了午餐后的自由活动,小二班的活动区域比起往日却少了几分闹腾。
一个角落里,四个小朋友围在一起,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孩嘴里鼓鼓囊囊的,像仓鼠一样,脸上的两坨婴儿肥摇摇欲坠,此时瞪大了眼睛,表情惊悚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短发女孩,小嘴一张一合,震惊问道:“苗苗你要走了吗?”
全然不顾饼干末伴着口水演绎出天女散花的效果,围坐在小女孩身旁的三人不约而同抹了一把脸,显然已经习惯了。
路苗苗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秀气的五官挤在一起,好看的琥珀色眼睛里也满是困扰,摸了摸怀里的布偶娃娃,奶声奶气地解释道:“小赵又离家出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要去找我爸爸,要请几天假。”
不是离开幼儿园就好,赵金金放松了心情,回头看了眼小兰老师的位置,看起来很远很安全,赵金金转过来,缩起脖子,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小饼干,像做贼一样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眼睛开心地咪在了一起。
小伙伴的离园危机解除,坐在路苗苗左手边的男孩却默默放下了手里的新款迪迪奥特曼,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苗苗你要去哪里找爸爸?还有多出来的吗?我明天能和你一起去吗?”
“…”看着周野亮晶晶的小眼神,苗苗摸了摸小下巴,想起赵女士简单的交待,又不想让小伙伴失望,迟疑了一会儿,糯糯道:“我也不知道,要是有两个,我给你留一个。”
“也行吧…”周野垂下头,看上去有些沮丧,不过没过两秒,又振作精神,兴冲冲道:“我已经攒够八块了,再攒一块我就够了,苗苗你一定要给我留一个哦~”
《买爸爸》是上周老师教的一首儿歌,当时周野就兴奋地好几天都吃得撑起小肚皮睡不了午觉,以获得小兰老师的凝视下饭收尾,才掀过这一茬。
苗苗没想到小伙伴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还能从周妈妈手里攒出来钱,看上去是很拼了。看着认真的小伙伴,苗苗有些头疼,总感觉贸然保证有点不太好的样子。
没等苗苗开口,坐在苗苗右手边的杜帅帅咧开了嘴巴,露出磕掉一半的门牙,“我大爸爸说,儿歌都是骗人的,苗苗本来就有爸爸,只是没住在一起,每个人都只能有一个爸爸。”
听到杜帅帅的话,周野涨红了脸,反驳道:“那杜帅帅你怎么有两个?”
“我…”杜帅帅被噎了一下,梗着小脖子,“周野你好笨,没有妈妈,不就会多一个爸爸嘛!”
虽然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周野耷拉着小脑袋不再说话,已经吃完小饼干的陈金金却不干了,双手叉腰,凶巴巴地看着杜帅帅,“周野才不笨呢,我妈妈说了,周野比我聪明多了。”
“…”
又是见证自诩小二班第二天才的杜帅帅,被陈金金完美KO的一天。
路苗苗双手托着小脸,看着被陈金金压在身下爆锤的杜帅帅,凑到周野旁边,摸了摸小伙伴的头以示安慰。
嗯…短短的毛寸不仅看上去不好摸,上手了也是又硬又扎手,弄得手心痒痒的。
“苗苗…”
“嗯?”
周野抬起小脑袋,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八块钱,“苗苗你能借我一天爸爸吗?”
“诶?”路苗苗歪着小脑袋,“周野你要一天爸爸干嘛呀?”
陈金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下了动作,锤雷了,正靠着杜帅帅休息,听见周野的话,兴冲冲地举起藕节似的胳膊,“周野你看我,我可以多借你几天。”
“一天就够了,”周野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知道有爸爸陪是什么感觉,帅帅说的对,照片里的爸爸买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几个小朋友突然感觉有些沉甸甸的,杜帅帅挠挠脑袋,破坏了帅气的发型,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嗨,早说嘛,我家里两个呢,都给你,试用一天不收费。”
“真的吗?”周野把小钱钱放回口袋里,想到即将有两个爸爸,脸上洋溢起灿烂的笑容。
“我我我!我也免费!”陈金金不甘示弱。
“还有我~”路苗苗也举起了小手,忽然想起赵女士的评价,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的爸爸可能有点傻。”
“没事儿~”周野一脸豪气地摆摆手,想到自己即将是幼儿园里爸爸最多的小孩,感觉自己已经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对了,还有林睿的爸爸。”杜帅帅补充道。
“林睿就算了吧,”路苗苗想起又双叒叕请假去医院的小伙伴,“林睿好像自从过来以后,就没见过他爸爸诶。”
虽然这样想有点对不起小伙伴,但每每想起林爸爸,路苗苗就觉得自家小赵还是挺靠谱的,起码自己需要陪伴的时候,对方都会陪着自己,
“那行吧,就四个吧。”杜帅帅咂咂嘴,一锤定音。
太阳花幼儿园五人组第九次座谈会,一人缺席,圆满收尾。
京市中心广场,路鑫大厦C座二十四层,圆梦投资公司CEO办公室内,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阳光洒进来,光影效果也是恰到好处,看上去不用修图都可以做杂志封面了,只可惜美好的氛围维持不过两秒,男人突然低下头,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
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真丝手帕,擦了擦鼻子,把手帕随手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根,嘴里嘟囔道:“肯定是哪个孙子在骂我。”
当然,这种玄学是永远得不到证实的。
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小梳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背头,路铭转身坐在办公椅里,双腿搭在办公桌上,刚打开手机,准备打两把游戏,办公室门突然响了起来,赶忙正襟危坐,随手抽了一份文件,拿起桌上的圆珠笔,做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进。”
话音刚落,一个一身制服眼神凌厉的女人走了进来,看路铭认真办公的样子,冷厉的表情松了松,但声音里仍带着几分火气,“路总,不是说好了,任何投资都要和大家一起商量着来吗?!”
“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全是迷离,路铭眨了眨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印着新鲜出炉的合同,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石墨香味。
看了眼合同的内容,路铭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是昨天去酒吧和朋友庆生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想拉投资的老实人,眼看着老实人被哄着喝酒就要喝出事了,反正是几百万的小投资,他就随手签了。
“嗨,不就是三百万嘛,我看那个剧本还挺有意思的,就当交个朋友呗。”
“...”孙倩按了按头上的青筋,深吸两口气,勉强心平气和道:“路总,现在账面上的资金不多了。”
“怎么会?老头不是给我五个亿呢嘛,这才一年,怎么也还剩一半...”路铭看着孙倩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一个激灵,睁大眼睛,“不会没了吧?”
路铭,路氏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子,老妈排行小七,前面有六个姐姐,可以看出路家人丁兴旺、
虽然论起来,只有长子路铮是“嫡出的”,但新社会嘛,非婚子女享受同等继承权,不然老路也不会这么有市场,总不能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图他老,图他秃头,图他脾气不好吧?
路老头的人生大概被割裂成两个阶段,四十岁之前成功完成了从小混混到商业巨子打拼,四十岁,和表妹陈露产下了长子路铮,陈露难产去世之后,于是,从四十岁之后,开始放飞自我,小一到小七排排坐,人均一个孩子,人人都觉得自己是真爱,可以拴住一颗浪子的心。
除了路铭违抗母命,大学读了小语种,其余的兄弟姐妹基本都读了金融类的专业,连小四家高考二百二的路泽,都被自家老妈送出国“深造”了一个唬人的金融学硕士文凭。
怎么说呢,虽然大人之间勾心斗角,倒都默契地没有牵扯到下一代,小一辈也毕竟都是互联网一代,因为那几分不可言说的羞耻感避让着路铮,同龄的两两三□□而还能平时一起出去喝喝酒聊聊天。
大概是去年这个时候,路老头被路铮气得进了ICU,出来之后,突然开始立遗嘱。
路氏集团默认是路铮的,除此之外,他本人还有各种动产不动产投资股份收藏品什么的,加起来也可以垒起一个小路氏了。
老头一拍脑袋,给路铭他们两个选择,一个,按人头给,一家每一人拿上二十亿,一刀两断,另一个嘛,一人五亿创业金,亏光就滚蛋,如果能稳定盈利,盈利超过五亿,取得继承自己遗产资格,赚的越多,哪的越多。
至于时间嘛,就看老头什么时候停止喘气了。
路铭很有自知之明,本来想把四十亿都留给小七女士做养老金,毕竟七女士才四十出头,还能寻觅个第二春,他就瞅一天和七女士跳广场舞的几个老头就不错。
没想到七女士竟然对自己抱着期望,为了让路铭接招,一哭二闹三上吊还住进了医院,虽然表演痕迹很重,路铭还是消极作业开了家投资公司。
“不会吧...”
路铭蹬着眼睛盯着账面上的资金余额,虽然他数学不好,但少了几个零还是能数的过来的。
没想到啊,路老头还没嗝屁,自己就要滚蛋了,虽然早有预料,但怎么还会感觉有些挫败。
路铭正懊恼着,手机响了,是一串陌生数字,本来从不接陌生来电的路铭鬼使神差地按了接听。
“喂?请问你是路铭吗?”
听出来是个小女孩,声音还挺甜的,路铭靠在椅子上,视线落在手指间旋转的踱金钢笔上,下意识放轻声音,“你是?”
“爸爸你不在家吗?我好困,能先开门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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