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投资前台，张梅拿出化妆镜，看了一眼端坐在自己工位上的徐敏，涂好新买的口红，抿抿嘴，张梅看着镜子里的唇色，满意地来了一张剪刀手自拍，“诶，快看我这个唇色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显肤色。”
徐敏转头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又转了回去，从下面搭着的小架子上取出一块抹布，准备把一尘不染的柜台再擦一遍。
“诶，徐敏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张梅啧啧嘴，共事半年多了，也知道同事的性格，索性不再说什么，拿出手机，继续光明正大地摸鱼。
圆梦投资里，人人都知道公司老板就是玩票的富二代，不过公司位置好，薪资比同行业同岗位的平均工资高出一倍，招聘面试还不拘资历，完全靠眼缘，所以在应届生或者辞职过渡期的还算挺有市场。
不过最近老板快要败光钱，倒闭关门的言论甚嚣尘上，大部分员工就像张梅一样，本来就是过来混日子的，就算在孙倩的管理下迟到早退是不可能的，但总有那么百八十种摸鱼方式。
徐敏擦完柜台，浇完花，翻开柜台上的访客记录，准备把近一个月的重新整理归档，又听到张敏有些尖利的声音，“你看看，外人都知道‘散财童子’没钱了，这段日子少了那些乱七八糟过来搂钱创业的人，都没什么乐子看了，啧，徐敏你找好下家了没，我和我妈说，名牌大学毕业的和我干一样的活，我妈还不信，不过你专业这么好，肯定不愁找下家，我想再找待遇这么好的工作就难了...”
又是平常的周一，听着同事的抱怨，徐敏没有告诉同事自己没有找后路的打算，在圆梦投资待了一年，她旁边的前台位，张敏是第五个坐上去的，也是待得最久的，不出意外的话，她走后这个位置就没人做了。
徐敏正发着呆，突然被张梅捅了捅，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早就闭上嘴巴，桌上七七八八的美妆工具也被主人一股脑塞进了抽屉里。
“路总早~”
两个人默契地一起开口，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营业微笑，除了看到路铭怀里的小女孩时瞪大眼睛，笑容卡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看起来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
“好...好...”
路铭并没有关心自己前台员工心理活动的心思，抱着路苗苗，径直向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虽然早就知道注目礼是免不了的事情，但是到了自己头上，还是难免有种不自在的羞耻感。
关上办公室的门，路铭不由感慨，还好自己员工少，咳。
一进办公室，路苗苗就被路铭放到了地板上。
路苗苗双脚一落地，就吧嗒吧嗒地跑开了，就像是标记领地的小动物，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最后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底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来来往往像是小蚂蚁一样的人群，兴奋地拍起了小手，“爸爸你好厉害，可以站这么高~”
嗯？好像应该是在夸自己吧，虽然关注的角度很新奇，路铭还以为路苗苗会夸自己的办公室大呢，别的不说，这么大的私人办公室，全京市应该也找不到了，虽然没什么用就是了，大部分时间，主人就是坐在办公桌里发呆，迟到早退，也从来没有机会观赏夜景。
路铭到现在还能想起那个设计师奇怪的眼神，没办法，地方大，人少，那不就得充分利用起来，虽然他的充分利用可能和常理比起来有那么一丢丢的分歧。
“高吧？”路铭走过去，站在路苗苗身边，看着底下热闹的景象，竟然还有种陌生的新奇感。
新奇感过了，路苗苗转过身，打量起宽大的办公桌，指着一尘不染的桌面，“爸爸你的桌子好光哦，都没有写的东西诶。”
路铭看着桌子上的孤零零的笔筒，本来是有几份需要自己签字的文件，不过周五请假了，路铭就让孙倩取出柜子里印章处理掉了。
抱着路苗苗窝在办公椅里，路铭取出手机，一本正经地忽悠起小孩，“苗苗不知道吗？老板都是不干活的，你看到的那些叔叔阿姨，是爸爸的花钱请来给爸爸干活的。”
“是吗？”路苗苗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举起了小手，“那为什么杜帅帅的大爸爸就那么忙，杜帅帅说，他大爸爸因为开公司，每天都要在公司里忙来忙去，所以上火便秘了。”
最后一句话就不用说了，都有味道了。
路苗苗的小伙伴，杜铭见过的，就只有杜帅帅，唯一的印象就是有钱臭屁，嗯，还热衷于谈论屎尿屁的话题。
这两天路铭也闲里偷闲，潜水了一些育儿论坛什么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像对于这个话题有蜜汁迷恋，冷处理就好了，还好路苗苗没有关注得那么厉害。
光是换位思考一下，想想自己儿子把自己上火便秘挂在嘴边，搞不好整个幼儿园都知道，路铭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忍不住在心里给杜帅帅的大爸爸点根蜡。
“老板也有大小之分，像爸爸这样的大老板，都是这样的。”
“这样子吗？”
虽然还是不太懂，但好像傻爸爸还是挺厉害的，还是鼓励一下好了。
啪~啪~啪~路苗苗拍拍手，捧场道：“爸爸好棒棒，中午可以多吃一个鸡腿。”
“我谢谢你了。”路铭捏了捏小孩的脸颊，虽然没怎么用力，还是留下了一点点浅浅的红印。
啧，真娇气，不过谁让是自己闺女呢，也就只有自己能捏了。
看着怀里摆弄着钢笔的路苗苗，路铭拿起手机，又拍了两张小姑娘的侧脸图。
给自家小孩拍照，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论坛诚不欺我也。
“苗苗这周真不去幼儿园？在这里陪爸爸上班，很无聊的。”
虽然有路苗苗陪，路铭觉得自己的工作时间好打发多了，但是让三岁半的小孩陪班..
“一言既出，就追不回来了。”路苗苗拍了拍小胸脯，认真道：“苗苗这周就专心陪爸爸上班好了，爸爸你要好好工作，才能赚钱养苗苗。”
“行行行...”路铭看着偌大的办公室，果然地方太大了，再摆个小滑梯、小秋千，把路苗苗的玩具放几个，准备点小零食，小东西应该不会太无聊。
路铭正准备打电话让前台去买点小零食，办公室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男人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路铭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冲着想要解释的徐敏摆摆手，吩咐对方拿两杯咖啡，一杯热牛奶。
“大清早喝什么咖啡？！”男人抗议道。
“不是给你的，我喝一杯倒一杯。”路铭不客气地回呛到。
看着徐敏关上门，才对着来人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抱着苗苗坐在沙发上。
“大早晨的，您怎么来我这儿了？没奶粉钱了想创业，找我给你投资？”
“嘿！时间长没见了，来看看你，顺便...”男人瘫在沙发里，看着路苗苗，眼前一亮，露出怪蜀黍式的标准微笑，冲着路苗苗招招手，“啧，你可以呀，不声不响，冒出这么大个女儿，来，大侄女过来给四爸瞅瞅，叫什么名儿啊，过来给四爸瞅瞅，四爸给你大红包。”
路苗苗抬头看了眼路铭的脸色，才开口道，“我叫路苗苗。”
“哦，苗苗啊，还挺好听的。”路泽伸出手，想摸摸小姑娘的头，被躲开了，看着小姑娘紧张的眼神，也不生气，“这小模样长得真好，一看就是你女儿，不像我，三个小兔崽子随他们舅舅，也就是我们自家人看着心疼，出去了，大家也就说说面子话。”
话说出口，路泽就后悔了，看着路铭一脸臭屁，就像把自己脚下的皮鞋脱下来砸对方脸上。
虽然已经飘起来了，红包还是不能忘的，路铭把路苗苗放下来，撺掇着对方去宰大户，“三胞胎满月酒的时候，我可没少给，我就这一个女儿，你看着办。”
“...”
成家前，小钱钱都在老妈那里，成家后，私房钱也落到了老婆手里，要是评京市最抠门富二代，路泽绝对榜上有名，平时也只能在家给儿子换尿布、喂奶、伺候睡觉才能拿点零花钱维持生活的样子。
路苗苗站在原地，看了眼一脸看好戏的爸爸，又转头看向新鲜出炉的四爸，看着对方一脸懊恼手足无措的样子，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背着手，一本正经道：“都是一家人嘛，给个块八毛意思意思就行了。”
学着记忆里周野的语气，摇头晃脑地说完，在心里再次确认自己没有说错，路苗苗转头看向路铭，一脸骄傲。
真的是每天都有小惊喜，路铭看着路苗苗挺起的胸膛，很给面子地竖起大拇指，然后憋着笑，“路泽你就意思意思给个五块钱吧。”
“...”
实话实说，临出门前就被塞了四块钱，来回的公交钱；路泽挠了挠脖子，打开订制的钱包，虽然里面只躺着两张一块钱，但是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呵呵...”路泽干笑了两声，看着大侄女，“苗苗真贴心...”说着，从钱包里取出一块钱，对上小姑娘的眼神，抿抿嘴，把剩下的一块钱也掏了出来，一脸豪气地递给路苗苗，却没有松手，抬起头和路铭确认道，“你得送我回家。”
看着路铭点头，路泽才松开指间，看着路苗苗道谢的样子，想摸摸小姑娘的头，伸到半空中又收了回去，看着空荡荡的钱包，恋恋不舍地装了起来。
把两块钱折好塞进口袋里，路苗苗看着新认的四爸，抿了抿嘴巴，既然是一家人了，摸头就摸头吧，走过去抬起路泽的大手掌，放在自己脑袋上，看着路泽头上的小太阳，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四爸，有句话，一家人，我才说的。”路苗苗咬着手指，大人们没钱好像是很没面子的事情，杜帅帅说了，大人比小孩爱面子多了，不过一家人，就不用在乎这么多。
路苗苗也是这么觉得的，想到自家爸爸有这么大的办公室，路泽钱包里却只有两块钱，都要惊呆了，不知道四爸家里的三个弟弟每天吃什么...吃西北风咩？！
肩膀拍不到，就只能拍大腿了，路苗苗拍了拍路泽的腿，小心道：“四爸，我不是嫌弃你给的红包少，咱们一家人，不能让弟弟喝西北风，不然你给我爸爸干活吧，他有钱。”
“...”他有个屁钱？路泽看着路铭低头憋着笑，再对上小姑娘我都懂的小眼神，想说自己有钱，但是钱包太美说服力，只能咬咬牙，配合地点点头。
解决了一桩大事，路苗苗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看到路铭低着头，浑身颤抖，瞬间大惊失色，“爸爸，你怎么了，又坏掉了吗？！”
看着小姑娘跑过去，张开小手在路铭身上左拍拍、又拍拍，还鼓起脸颊呼呼，使尽浑身解数让路铭抖得更厉害了。
路泽啧了一声，一脸的幸灾乐祸也难掩眼底的羡慕。
茶水间里，张梅给自己跑了一杯绿茶，搅拌好，拍了拍站在那里好像雕塑一样的徐敏，“诶，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
徐敏回过神，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牛奶，听着张梅的高跟鞋声远去，才小声嘟囔道：“怎么就有女儿了...”
清冷的眉眼，有些恼怒，又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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