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妆已经卸掉了，表演的服装也留在后台，路苗苗坐在车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腿，撅起小嘴，看上去可失落了。
路铭看了一眼后视镜，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心里还是有些想笑，反正女儿也看不见，不用收起上扬的嘴角，“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说出来和爸爸分享下~”
“...”路苗苗抬起头，总觉得自家爸爸的语气怪怪的，不过还是配合地抬起头，咬了咬手指，疑惑道：“我好像又惹林小睿生气了...你们男人好难搞哦~”
“...”小孩子不要随便说大人话！路铭被女儿的一记直球打到，差点没被呛到，趁着红灯，看着路苗苗皱起来的小脸，有些好奇，“你怎么惹林睿生气了？”
路铭不问还好，一问，路苗苗就觉得自己一肚子委屈。
路苗苗认真思考了一下，主要原因还是林睿刚入学的时候看起来太弱了，明明自己是最小的，比他大一岁的林睿还想个弟弟，细细的脖子顶着大大的脑袋，每看一眼，都让她觉得触目惊心，不由得想照顾关心这位新伙伴。
难道自己对林睿不好咩？给他盖过被子、哄他睡觉觉、不喜欢的菜菜帮他吃、每次心情不好哄他开心，陈金金都没这个待遇，如果要划分等级的话，林睿现在就拿着VVVIP的金卡。
路苗苗一直记得赵女士说自己是被激起母性的保护欲，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但“保护欲”这个形容确实还挺戳自己的；因为一系列莫名关注林小睿的举动有了解释，路苗苗就更没有疑虑了，今天也是突然发现“孩子长大了”，心念一动，想要获得小伙伴的认可，但是结果有些让人忧伤。
“也没什么...”路苗苗扭捏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但既然林睿生气了，那就肯定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话虽如此，路苗苗的心里还是有些郁闷，不甘心道：“就是，就是突然发现林睿比我高那么多，人家开心嘛，爸爸你说我对林睿好吗？”
想起那个头发微卷脸色苍白的男孩，路铭的心里有点不爽，特别是上次几个小孩来家里吃饭，小丫头竟然把自己最爱的小鸡腿都夹给了对方，这是自己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路铭一直耿耿于怀，都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好呀，对爸爸都没有这么好。”路铭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回答道，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爸爸不一样啦~”路苗苗对对手指，感觉得到了肯定，重新燃起了底气，“那为什么他不肯叫我‘妈妈’？”
“？？？”
“噗嗤...噗嗤...不好意思...”林沛捂着嘴，想使出影帝级别的演技止住笑，看着自家儿子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一次又一次破功。
父子俩难得有坐在一起谈心的温馨时刻，林沛还是挺珍惜的，在自家儿子要恼羞成怒炸毛之前，两个深呼吸成功调整好表情。
家里小孩聪明早熟，对林沛来说，挫败感远大于成就感，没想到能这么快面对孩子的感情咨询问题，唔，还是挺惊喜的，虽然经验不多，严格来说只有林妈妈这么一段，还是被追求的那方，但是这个时候怎么能露怯。
眼珠一转，林沛想起昨天朋友的邀请，露出一抹深沉的微笑，手指一勾，看着儿子难得乖巧地把脑袋伸过来，终于达成了父子咬耳朵成就。
路铭没有先回家，想起早晨的话剧表演，先去书店买了一箱童话书，决定把睡前故事的项目认真开展起来，顺便补补课；虽然杜也在教育孩子方面，对自己的标准甚至有点病态的严苛，不过某些方面还是值得学习一下的。
路苗苗面无表情地看着路铭红光满面地买完书，兴冲冲地举起一本《王尔德童话》，一边看着目录一边开心地说：“第一篇这个《快乐王子》，听起来就不错，晚上爸爸给你讲。”
唔，没好意思说自己都已经看过，毕竟是自家爸爸，貌似还没什么童年，连童话故事书都没读过；路苗苗越想越心酸，挤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以为女儿还在纠结林睿的事情，路铭放下书，趁着难得的悠闲下午，又带着路苗苗去了商城里的童装店，本来是想买两条漂亮的小裙子，转移转移小孩的注意力；没想到...
“爸爸，就这件了，我特别喜欢，真的~”
路苗苗看着傻爸爸又带着导购从衣架里挑出了十来条小裙子，吓懵了，都顾不上穿鞋，扯着路铭的袖子认真地卖萌，第一次对更衣室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真的吗...”路铭看着自己刚刚挑出的裙子，眉毛蹙起，有些失落。
“...”啊，为什么大人还会装可怜，太欺负小孩子了。
被再次推进更衣室的时候，路苗苗看着手里的裙子，再看着镜子里一脸懵比的自己，认命地叹了口气。
父女俩的买衣之旅一直延续到黄昏时分，上车之前，路苗苗还特意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楼，不由地打了个哆嗦，还是认真把大楼的样子印在眼睛里。
呼~买衣服好累，下次再也不要过来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课，回家之后，吃吃晚饭，洗洗澡，转眼就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
路铭把一个小书柜搬到床前，塞满了新买的童话书，抽出自己说要讲的《王尔德童话》，趁着路苗苗去自己的房间里换睡衣的空当，特地去百度了一下王尔德，唔，评价挺不错的，果然符合自己的品味。
路铭刚看完，就听到小脚丫吧嗒吧嗒踏着地板的声音，小家伙不喜欢穿袜子和拖鞋，就喜欢光着脚在房子里走。
“爸爸不是说至少要穿袜子的吗？”路铭确定了一下闹钟，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凶巴巴道。
虽然知道路铭只是假装生气，路苗苗还是举起双手诚恳认错，并又双叒叕表示自己不会再忘了，最后又补了一个KISS，才勉强蒙混过关，躺进了暖烘烘的被窝里。
“爸爸，我们开始吧~”虽然已经看过，不过看着路铭兴致勃勃的样子，路苗苗难免被感染，也带着几分期待。
“咳...”路铭清了清嗓子，很有范地翻开书，闻着书页淡淡的墨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读过一本书了。
“快乐王子的雕像...”
读到快乐王子和燕子都正式出场，路铭顿了顿，之后应该是他们的相遇了，他翻回去又看了一遍燕子和芦苇的对话，总觉得这个童话故事和自己想象中的童话故事有些不太一样...
抬起头看着路苗苗亮晶晶的眼神，路铭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继续往下讲下去。
快乐王子生前在宫殿里快快乐乐过完了一生，变成雕像却要直面整座城市的贫苦不平，为了让那些不快乐的人变得快乐一点，他献上了自己剑柄上的红宝石，蓝宝石做的眼睛，金片做的皮肤，只剩下铅做的心脏，和寒冬中陪伴相爱的燕子。
它们好像很快乐，但是路铭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快乐，隐约猜到了团灭的结局，手指停在读完的页尾，并不想翻页。
“爸爸...”
路苗苗吸了吸鼻子，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但小心脏还是不由自主为小王子揪起来。
“...”路铭翻到下一页，飞快地扫了一眼，继续开口道：“然后，小王子帮助过的那些人为小王子编了一件避寒的大衣，还给燕子做了一个温暖的窝，在寒冷的冬日里，燕子亲吻了王子的嘴唇，他们彼此相爱，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如释重负地合上书，路铭抬起头，看着女儿呆滞的表情，瞬间被逗笑了，揉了揉小孩的头发，“怎么了？”
“...”路苗苗想着记忆里林睿讲的版本，唔，好像结尾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苗苗好喜欢这个结局啊~
眼睛里的泪珠一下子都消失了，路苗苗坐起来，靠着路铭，想起上次因为听过故事太过伤心而没问出口的问题，“燕子可以和王子相爱吗？那他们的小孩是什么样子的，要叫谁爸爸，要叫谁妈妈？”
“唔...”路铭摸了摸下巴，“怎么说呢，我们可以爱一切我们想爱的，不管是什么，只要不伤害到别人；爱也分好多种，就像我爱苗苗，苗苗爱你的朋友...”
“可是我觉得小王子和燕子的爱，就是爸爸爱妈妈一样的那种爱。”
“...”谁说我爱你妈妈了？为什么不是你妈妈爱我呢？！路铭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还是要耐心解释，并不是彼此相爱就可以生小孩，“燕子和王子生不了小孩，因为有生殖隔离。”
“生殖隔离？”
“就是必须都是人，或者都是燕子，还要是一男一女；像他们这种情况，可以领养一个小孩，或者一只小燕子。”
“什么是领养呀？领养的小孩和燕子，他们的爸爸妈妈呢？”
路铭默默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嘴巴，愣是没想明白怎么把话题从童话故事拐到妈都不认识，把书放好，给女儿掖好被角，也躺了下来，“因为他们和杜帅帅一样，都是天使的小孩，被送到地上，等着他们新的爸爸妈妈带他们回家。。”
“哦...”路苗苗得到了答案，认真地消化完，“那还是领养一只小燕子吧。”
“嗯？”
“小王子什么都没有了，养小孩很辛苦的，还是领养一只小燕子吧。”
“...”路铭轻笑了一声，香了一口女儿的额头。
“苗苗晚安。”
“爸爸晚安~”
路铭伸长胳膊关上了台灯，漆黑的房间里一片安静，一大一小两道呼吸声清晰可闻。
“爸爸...”
“嗯？”
“知道苗苗爱你吧~”
“...”小东西...
路铭侧过身子，伸出胳膊，小心地把小孩圈在怀里，直到睡着，嘴边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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