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洛清给贺商越连续送了好几天咖啡后,突然消失了。
贺商越心想难道是昨天说的话起效了,陶洛清决定放弃了?
但不应该啊。
不论他是出于喜欢还是单纯为了傍大款,都不应该才这么短短几天就选择放弃了。贺商越觉得这要不这就是他的什么新招式,心里不屑——跟他来这招吗?他才不会上当。
心里虽这么想着,可还是扭头看了一眼陶洛清的小工作室。
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只隔了一条大马路,贺商越站在公司门口看过去,就能看到陶洛清今天小工作室的门……是开着的?
不仅开着,鸭子还跑出来了。
小鸭子踩着内八步伐走得摇摇晃晃,天不怕地不怕,大摇大摆地要往马路方向过来。
这只鸭子是不要命了吗,贺商越第一次看到一只鸭子走得这么嚣张,因为以为陶洛清至少能发现自己的鸭子不见了。
结果鸭子都快走到斑马线上了,陶洛清都不见踪迹。
虽然这只鸭子是死是活跟贺商越没有关系,但无论陶洛清在他心里的形象是好是坏,小鸭子总是无辜的——贺商越不想大早上的就看到一只鸭子在自己面前横死,最后还是过去,在大马路上抓了个鸭子,然后走到陶洛清的摄影室门口。
还没进去,他就先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争吵,以及打砸东西的声响。
贺商越觉得诧异,直接进去,刚好看到陶洛清被推撞在墙上那幕。
陶兴文还想再打陶洛清,但这回拳头没有落下,就被贺商越捏住了手腕。
这是下意识行为,他看到陶洛清流血了:“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陶兴文看贺商越一派不太好惹的模样先怂了怂,接着又说道:“你又是谁?我教训我儿子用不着你来插手,你给我到一边去。”
这竟然会是陶洛清父亲。
他父亲原来是这样的流氓吗。
贺商越没有松手,他进来就看到屋内满地的狼藉,说道:“你打儿子我管不着,但这屋子是我的,里面东西也全是我的。现在你给我砸成这样,其他也别多说,先跟我去公安局吧。”
陶洛清没想到贺商越会出现,这一刻心里满是对他出现的感激。
他不想承认,可身体依旧留下了对陶兴文感到恐惧的记忆,他说话声音都在抖:“……我不是他儿子,他就是路过撒泼的流氓,赶紧报警,让警察把他抓走就好了!”
“……你!”
“你什么。”贺商越横在中间,“要不你现在就走,要不就跟我去公安局,自己选一个吧。”
陶兴文犹豫一会儿,看自己今天是讨不到好了,甩掉贺商越的手,捡起地上的信封,恨恨看了陶洛清几眼后,还是选择走了。
陶洛清腿都软。
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让陶兴文来这里找他的,昨天也不该接他的电话,随便他做出什么事都好,死在外面最好。
他脑袋磕伤了,突突作疼,难受得想哭。
贺商越看他这狼狈模样,一时也没说话。
其实有些事不需要解释太多,明事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就像贺商越刚才能看出来陶洛清的父亲大概是个人渣,以及陶洛清跟他的父亲关系绝对不好。
但贺商越忘了从刚才开始,自己有只手一直抱着鸭子,以至于他突然松手,手上有只鸭子飞出去时,他还被吓了一跳。
贺商越看陶洛清扶着流血的脑袋从地上起来,还是说道:“我送你去医院吧,你受伤了。”
陶洛清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这一刻除了对贺商越的感激外,陶洛清也觉得自己无比丢脸。
这样糟糕的画面被贺商越看到了,他本来就不喜欢自己,现在也不知他会怎么想自己。他原些就觉得自己跟贺商越之间的差距太大,这下更觉得自己低了贺商越许多。
鸭子贺商越交给助理了,他叫司机将车开出来,自己送了陶洛清去医院——毕竟他主动插手了这样的事,管的手都伸出来了,自然是要帮到底的。
还好陶洛清的伤口并不大,就是磕开了血管,所以血流得吓人。
医生为他处理了一下伤口,连药都没配,说过几天就没事了。
回去的路上,陶洛清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坐在副驾驶上,哭了起来。
来时血流得还吓人,他没哭,也没说话,从医院出去却哭了起来。
贺商越听到他抽泣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叫他很少见到在自己面前哭的男人。
等红灯的间隙贺商越看了他一眼,哭得眼睛都红了,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擦擦吧,哭什么,医生不是说伤口没问题吗。”
陶洛清才不是为了伤口哭,他就是心里难受。
想到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想到让贺商越看到刚才那样丢脸的场景,他以后还能追求贺商越吗——现在他都感觉自己没脸见贺商越了,形象也更矮小了一截,以后还拿什么追人家。
贺商越只会更看不上他。
陶洛清哭得更伤心了。
贺商越见不得人哭,男女都一样,因为他不会哄,也不想哄:“大男人哭什么,别哭了。”
陶洛清抽泣着:“……你这是性别歧视,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哭了。”
还给扣一顶性别歧视的帽子,贺商越又看了看他:“那你哭吧,纸巾就在你边上,自己抽纸擦擦啊。”
陶洛清还是一抽一抽的:“……你一定,更不喜欢我了吧。”
那倒没有,贺商越对陶洛清的看法很平,也不会透过他父亲去判断他是什么样的人。
“刚才那个人,真是你父亲?”
“……嗯。”
“你们关系很糟糕吗?”
“……他一直都不管我,我从高中开始就没向他要过钱,也很少回家里住。”
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段。
结合刚才自己看到的陶兴文,对陶洛清这几句话,贺商越是相信的。
“他来找你做什么?”
“……要钱。”
贺商越沉默了一会儿:“他这样打你,你还给他钱?”
“……清净一些吧,省得他一直来烦我。”陶洛清好了些,“……对了,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你的鸭子在外面乱跑,我还以为你人不在,看门是开着的,就进去了。”
“……谢谢你帮了我,还送我去医院。”
“举手之劳罢了。”贺商越道,“以后他再来,你就直接报警吧。”
“……嗯。”
这么一提,陶洛清心里也愁。
他将自己的摄影室告诉了陶兴文,这回陶兴文是走了,但难保什么时候会再过来。下次可不一定会有贺商越再帮他,他要是一个人,也只有报警了。
贺商越多问了一句:“他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吧?”
陶洛清连忙摇头:“……没有,他不知道。”
“我外公呢,知道你父亲吗?”
陶洛清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迷糊地回答:“不知道啊,我没怎么跟房伯伯说这些事。”
贺商越觉得房正明不知道是好的。
如果他知道今天陶洛清被打了,指不定又会怎么可怜陶洛清,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帮着陶洛清解决这个问题。
他太了解房正明了,他现在喜欢陶洛清,陶洛清怎么样在他心里都是正面可爱的形象。更不用说他想撮合自己跟陶洛清,要知道这件事,八成还会找自己帮忙。
“那就别告诉他了,我外公喜欢你,要是知道了,会为你担心。”
贺商越这么说合情合理,毕竟房正明是他外公,他关心是正常。
就是陶洛清刚才还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差点都高兴起来了。
可结果只是自己想多了。
“……嗯,我不会告诉房伯伯的。”
车子刚好停到陶洛清的小摄影室门口:“鸭子我等下叫人给你送回来。”
陶洛清解开安全带:“……嗯,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下了车,看着贺商越开走,陶洛清叹出艰难的一口气。
贺商越能出手帮助自己,还亲自送自己去医院,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们非亲非故,贺商越本不需要为他做这些的。
就是有些难过,贺商越不喜欢他,明显可见地不喜欢他。
鸭子刚才是被助理带上去的,贺商越一上去,就发现秘书部几个人都围在一起逗鸭子。这鸭子也是胆大包天的,笑声嘎嘎嘎震天撼地。
几个人见到贺商越回去,立刻原地解散各回各位。
贺商越没计较,对助理道:“把鸭子送回对面去吧。”
“是。”
助理抱起鸭子走了。
贺商越走回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按了秘书电话:“叫尹捷过来一趟。”
“是,知道了。”
但挂下没过十来秒,贺商越又按了一次:“算了,今天不用交尹捷来了。你去通知一下,春季秀场的一切安排照最初方案进行,尹捷叫他明天下午过来。”
“好,知道了。”
这件事后,陶洛清有好几天没去找贺商越。
不管怎么说,心情还是低落下来了,他觉得自己要有准备之后,才能再次面对贺商越。
而且陶洛清也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
被陶兴文这么一闹,他有好多东西需要重新补齐,样样都花时间。还好这几天拍了不少库存,能让陶洛清一边整理一边还有东西能发。
陶兴文拿了钱走后安静过两天,估计也是怕陶洛清换地方让他找不到,他打电话陶洛清没接,就给陶洛清发了信息,大意是道歉。
陶洛清看得恶心,直接拉黑了陶兴文的号码。
他每次对陶兴文的稍微客气稍微心软,都会换来对方毫不知耻的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他累了,陶兴文这辈子都是这样了,到死那天都不会变好的。
额头上的伤口并不深,几天之后就完全好转了。
如贺商越所愿,陶洛清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房正明——其实就算贺商越不这样要求,陶洛清也不会说的。家庭不幸的人更不愿意提起有关家庭的事,即便房正明主动问他,他都不一定会说。
这天跟往常一样,陶洛清炖了一锅粥给房正明送去。
他跟房正明相处这么久,知道房正明什么时间点一定在家,可这晚过去,按了好几次门铃,房正明都没出来开门。
这就很奇怪了,难道这晚房正明出去了?
陶洛清习惯性将砂锅放到地上再按门铃的,不然没手,他正想端回砂锅,晚点再过来看看时,双手却很自然地尝试开了一下门——结果门没锁,可以打开。
难道房正明出去还将门忘记关上了?
“……房伯伯,你在家吗?我进来了?”
陶洛清走了进去,里面空空,不见房正明踪迹。
就在他以为房正明不在家要出去时,却看到房正明半个身体是在客厅的地上。
陶洛清被吓到,连忙走了过去:“……房伯伯!房伯伯!”
房正明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完全是昏迷过去的模样。
陶洛清在这一刻大脑完全空白,都无法组织语言思考问题,一切行为都是身体自主所动,他踉跄几步从地上起来,然后去敲隔壁邻居家门。
房正明邻居正好在家,一听陶洛清说房正明在家昏倒,立刻就道:“我开车送去医院,快,我车子就在楼下。”
陶洛清说不出其他话,只能用力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要是叫救护车,等救护车过来还不知需要多少时间,不如自己开车送去。
可他的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就算跑过去,来回也需要十多分钟,不如找邻居帮忙更快。
邻居将房正明送到了最近医院的急诊部,医生过来检查过大概情况后,就先推着房正明去做脑部CT,说大概是突发性脑溢血。
手术费是陶洛清去交的,付钱的时候手都在抖。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他对房正明的好,是不是租客想拍房东马屁,可陶洛清知道房正明是为数不多对自己很好的人。
想到房正明总是笑着喊自己小陶,还会跟他说,你快来,我给你藏了好吃的,他眼前就开始模糊。
陶洛清不知道这样的事能跟谁说,但贺商越是房正明外孙,还是打了电话给他。
贺商越接到陶洛清电话的时候还在公司加班。
对于陶洛清这个点打自己电话他有过疑虑,但最后还是接了:“喂?”
但电话另一头的陶洛清是在哭,连话都说不清楚。
贺商越以为他是发生什么事了,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慢慢说?”
陶洛清抽气声很重:“……房伯伯,在医院。”
贺商越听清了:“你说什么?他怎么了,在哪家医院?”
陶洛清努力压着情绪才能好好说话:“……在XX医院急诊,刚送进手术室。”
“医生有怎么说吗?”
“……医生说,突发性脑溢血。”
贺商越已经走出了办公室:“我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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