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程阴灼吓得大叫了一声,连连后退数步。
“你们别过来”他再次大叫。
他记得这药的气味,龙彦昭不是在骗他
程启喝过以后叫得撕心裂肺,他吓坏了,后来很长时间,当时的场景都成了他的梦魇。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这种味道
“你是自己喝,还是朕派人喂你喝”坐在那里的龙彦昭面无表情,“看在程启的面子上,朕要你自己选。”
“你”
程阴灼打量着他的表情。
突然发觉自己根本就看不懂他的想法。
如果这会儿龙四是笑着的,表情是戏谑的,那么他还可能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但是龙四为什么面无表情
满面厉色,还隐隐带着一点不耐烦。
好像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吓唬自己。倒更像是解决完这里的事情,还有更重要的要做
“你凭什么要我喝”程阴灼更害怕了,失控地大叫“当初灌程启喝它的是我的父王跟我有什么关系”
面对质问,龙彦昭无所谓地摆弄着茶杯。
“冒充阿启,意图欺骗朕,要朕借兵给你。”他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发出几声“咚咚咚”的轻响,声音很随意。
但其后,皇上又蓦地抬眼看向程阴灼,眼神阴鸷得可怕。
“欺君之罪,罪该万死。”
他漆黑的眼睛正对着程阴灼,像是要将一切都吸进去一样。
他说“不过你是阿启的弟弟,朕不杀你。只要你喝了它。”
“我、我你要我喝它有什么用”程阴灼说“无论你现在找谁出气,阿启他都不可能回到从前再说当初那汤又不是我灌的”
“或者你不想喝这汤”龙彦昭语气如寻常谈天说地一般轻松,他打断了他,“你是想死要朕直接处死你那也可以。”
“不”程阴灼慌了,这种时候龙彦昭越是这般平静,他就越是害怕。
龙彦昭现在看起来太理智了。
理智到程阴灼心里完全没有了底
到了自保的时候,他自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汤真的跟我没关系是太子哥哥的提议下令给阿启喝的人是父王要找你找他们去你找他们去啊”
“太子哥哥”龙彦昭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他长眉一挑“如今的北戎王”
“对啊”
“你当朕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胆子利用朕”
“不我说的是真的”
眼见着他眼神又变得可怕,程阴灼下意识地继续后退半步,连忙解释道“真的是太子提的他对父王说阿启武艺高,很容易逃跑,若是被他逃走,没在阴月阴时献祭,北戎便会遭到惩罚”
“真的是太子这事你可以去北戎问,很多人都知道你相信我”
“化元汤也是他提议的,一切都是他在搞鬼小时候我与阿启被养在王宫外,他与他的母亲何皇后便经常处处刁难欺负我们兄弟程启他太出色了他们忌惮阿启,他们才是最恨不得阿启被废被处死的”
“北戎王”
龙彦昭听完,继续用手指敲着桌子,稍一沉思过后,他兀自说道“好好好,北戎王倒也不错,正好正好。”
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一番思量过后,龙彦昭竟然笑了起来。
笑声也跟着变为阴鸷。
他继续看程阴灼,诚挚道“谢谢你将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朕。不过”
但紧接着,他嘴角一垂,继续崩回一条直线,说“还是快把药喝了吧,别逼朕动手。”
程阴灼“”
程阴灼快疯了。
他觉得自己都这么软下来跟他求情给他消息了,对方还如此无动于衷,龙彦昭这是在侮辱他。
虽说如今他大势已去,没有了大宜皇帝的庇护,他很快便会被太子的人杀死。
但士可杀不可辱,程阴灼从小到大就只在他父王那里服过软,在外面又哪里受过这样的恐吓羞辱。
他咬牙问道“程启呢程启知道你要这样对我吗我要见程启”
“龙四,你可要想清楚我是阿启的亲弟弟你知道对他来说我意味着什么吗你敢这样对我”
“你还好意思提阿启”
“哗啦”一声,茶杯被皇上砸在地上。
他最近着实已经砸了不少东西,但没有哪一次,表情是像如今这样,瞬间由平静换成了暴怒。
这样的变化将程阴灼吓得抖了一下。
这般阴晴不定怕不是疯了吧
程阴灼更绝望了。
跟冷静睿智的人说理也好过跟疯子讲道理
龙彦昭已经暴躁地站了起来。
他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如今也已经陷入暴走的边缘。
他骤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将那封信抖开,又以极快的速度逼近程阴灼。
“这封信是你写的吧是不是你冒充阿启的笔迹写的”
“你我”
看清楚那封信上的内容,程阴灼的瞳孔开始控制不住地发颤。
时过多年,他都快忘记这封信了。
当初程启最后一次跑走,完全不知去向,父王虽派人去搜捕,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段时间王宫里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当中。
程阴灼有一次不小心翻到程启的旧物,就从里面翻出了龙四给他的信件。
原本他还觉得二哥可怜,但看见了那些信以后,他又开始嫉妒阿启。
不是嫉妒他能力出众。
能力出众便罢了,阿启本身就很勤奋,程阴灼做不到他那样,所以也仅仅是见他被父王夸奖的时候心里会不舒服。
事实上自从阿启身体被废以后,他就没再嫉妒过他了,只是觉得心有余悸,觉得他可怜。
直到他又看见了这些信
如果说程启能力出众是因为他整日整日、没日没夜地练习,学习。那么为什么忙成那样的程启,竟然还有有这样一位牵挂着他的挚友
或许是术业有专攻,程阴灼不喜欢练武也不喜欢学习。
但因为他出色的外表,所以身边总有无数人围着他转。
王宫里的兄弟姐妹,府宅附近的小孩儿程阴灼永远是他们之中最高贵、最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他喜欢被他们环绕着。
甚至因为这一点,他在程启面前也可以洋洋自得。
程启性格太直,成长得又太快,旁人都追不上他,所以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习武,一个人吃饭。
有时候看起来就是孤零零的,不合群。
一直被同龄人追捧的程阴灼却丝毫不会觉得寂寞,甚至即便没有父亲的目光,他整个童年也很快乐。
直到他得知程启在外面认识了一个落魄皇子。
但那时候还好。
他那时是真的没将龙四看见眼里。
甚至如果他愿意,他身边的人便可以替他去教训那个龙四。
对龙四会有关注,也只是好奇能让程启另眼相看的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待从程启那里多次打听龙四的事后,听程启说他们之间的相处日常不过就是一些普通的日常,程阴灼便彻底对龙四失去了兴趣。
一起骑马去看日落有什么意思
一起练武想想就要累死。
还有一起烤肉到底哪里有趣了王宫里御厨做的吃食不香吗
所以他那时候,是真的没有因为龙四就嫉妒过程启。
直到看到了这些信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仅其他方面不如程启。
连人际交往都没有比得过程启
因为他没有一个像龙彦昭这样的朋友。
一个为了能够保持信件通畅就花费了无数心思的朋友。
一个字里行间都透着关心和温情的朋友。
一个身为大宜皇帝的朋友。
程阴灼嫉妒这样的程启。
也很后悔,当初他为什么没有放下身段去接近龙四。
如果他也去找过龙四,那么是不是,等龙四做了皇帝以后,他也能够收到这样的来信
嫉妒心作祟,外加上他那会儿虽不知程启是死是活,但也隐隐知道程启不会再回来了,再也无法给龙四写信了。
所以鬼使神差的,程阴灼便模仿了程启的笔迹,给龙彦昭写了那样一封信。
信上也没写什么。
程启的笔迹并不那么容易模仿,怕对方会看出来是假的,他也只寥寥写了几笔。
龙四的信上一直都在担心程启的伤,他便给他写自己没事了,要他不要再提。
程启想尽一切办法地在对外求助,他就告诉龙四,程启过得很好,要他不要担忧。
他也只是写了这封信而已。
昨日他已经知道阿启就在门外,后来还被龙彦昭带走了。
想来一夜过去,程启与龙四之间应该说了很多很多话,把这些年的话都说开了龙四今日才会这样暴躁地直接要给他灌药
“我”程阴灼意识到大事不好,下意识就想跑。
可这屋里就这么大,他明显打不过龙彦昭,又能往哪里跑
龙彦昭直接将他按在了墙上。
“若不是这封信,朕也不会以为阿启只是遇见了一点小问题,他其实还过得很好。若不是这封信,朕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对阿启不管不顾不问询若不是这封信阿愿在我身边之时,或许或许我就认出他了若不是你”
皇上的眼眶发红,手下一紧,再次掐住了他的脖子。
暴戾之气犹如跗骨之蛆,直接将程阴灼笼罩,程阴灼斗得更厉害,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死亡也许再过一小会儿,他就要被龙四掐死
是程启。
又是程启
“放开放开我”程阴灼直接被掐出了眼泪,“我没想害程启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怎么知道他曾经向你求助过,我怎么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也根本没想过要冒充他我才不稀罕冒充他”
他也只是一时兴起,泄愤一样搞了一封信罢了。
而事实上,再收到龙彦昭的来信,他也的确是有被爽到。
那一封封的,从最初与往常一样的聊天,到因为他长久没有再回信、对方表现出的担忧和急切,再到最后一封信,只剩几句简单的问候,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怅然若失感的信件,他看着就开心了。
那会儿他每收到一封信,都要嘲笑一次龙四的蠢顿。
但他也没想过要再模仿程启了。
程启先前的经历把他吓坏了,冷静下来以后,在所有人都觉得逃跑的程启给北戎带来了晦气以后他也不想再提起那个名字了。
他怎么可能冒充程启
他也并不是样样不如程启
他擅长作画,擅长弹琴,更有品位,喜欢裁衣作绣。
这些程启他会吗
他都不会
那个爱好竟然是死读书的程启
他不嫉妒程启。
只是因为他们身在帝王家,父亲对他们的要求是那般的,程启更符合,所以他们才说程启优秀。
但程阴灼一直都不认为自己不优秀。
他怎么可能嫉妒程启呢
因为程启的性格更开朗,心胸更宽广,笑容更灿烂更恣意吗
不
他不嫉妒
他真的一点都不嫉妒程启
歇斯底里地解释完这一切,禁锢在他脖颈上的手终于松开。
程阴灼再次咳嗽起来。
“你是没有害过阿启。”他听见龙彦昭声音平静地说,“但你的心里,你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死。”
“”
弯腰咳嗽的程阴灼身形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龙彦昭的声音变得残忍,他也弯下身来,赤红的眼眸向程阴灼的方向逼近。
“你一直在看戏,看他们折磨阿启,幸灾乐祸,津津乐道,期盼他们下手再狠一些”他压低的声音沙哑极了,“程阴灼,你就是个睚眦小人,这一点你连你的太子哥哥都不如。”
“我要见程启。”程阴灼并不听他说,而是直接别过头去。
“你有没有把程启当成过是你兄弟”龙彦昭问他。
“我要见程启”程阴灼转回头来瞪他,“是程启要你来的吗程启要杀我,那我也要程启亲自来我倒是要看看,他这般待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母亲”
“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护着他为什么都”程阴灼刚刚被掐住了喉咙,后又大喊了一通,如今已经有些失神了。
程阴灼猛地想起,小时候他与程启一起被父亲接入宫中玩儿,他不慎打碎了祖母的一个花瓶。
当时他吓坏了,来不及想太多就跑走了。
没想到程启从那里经过,又恰巧被父王遇到
程启并不承认那花瓶是他打碎的。
那时候他们还很小,母亲刚刚去世,也许只有五岁。
五岁的程启性子便执拗得很。
他丝毫都不开口给自己辩解,只一味坚持否认自己打碎了花瓶的事。
模样很固执。
他们的父亲也是个脾气很臭很硬的人,直接说“打碎了就打碎了,为什么要撒谎”
再之后,程启就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疯了一样地摇头,疯了一样否认花瓶是他打碎的。
而后他便被父亲打了。
被打了也不承认。
不承认也便罢了,他还不懂说好话服软,于是只能继续被打。
程阴灼永远记得他当时的眼神。
那其实那并不是个非常重要的花瓶,只是祖母比较喜欢的一个。
程启当时也可以找很多人为他作证,证明他先前并不在这里。
或者他服个软,认个错,本来并不是件大事
至少不必闹得像当时那样大。
如果事情不闹大,那后来他也不会
但他就是不服软,也不解释自己刚刚在哪里。
他就只是固执地睁着一双眼,望着他们的父亲,指望父亲可以相信他的话。
程阴灼当时都被吓傻了。
以至于根本就没想到要跳出去,主动承认错误
后来有宫人出来作证,说隐约看见那花瓶就是他打碎的。
他们平时并不住在宫中,那日他们穿的衣服有几乎一模一样,宫人分不清他与程启,于是便指认了程启。
程阴灼原本已经藏起来躲在一旁,却因此被他父王从人群中拎了过去。
父王说“若不是你,那便是你弟弟。”
那之后,程启便诡异地沉默了。
沉默便是默认。
父亲最后说“这就学会撒谎了真是满腹心机,将来必定是个睚眦小人。”
后来众人散去,程启一个人带上一身伤,没人敢去扶他,他就一直趴在那里,直到昏过去。
但这事还没完。
那以后,很快有侍卫出来为程启作证,证明他的确是刚进那个房间,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打碎那个花瓶
父王便也知道了,花瓶是自己打碎的
他因此受到了更重的惩罚,程启那固执桀骜的性子和硬骨头却反而受到了父王的赏识。
至于他这个做错了事还不承认、而是让哥哥来抗的人,则很多年都一直被父亲嫌弃不喜。
他就是在那以后开始讨厌程启的。
程启故意将事情闹大,故意趴着不起来,不就是为了要他承受更严重的后果
即便那件事程启他不是故意的,可后来发生的事,也让他越来越讨厌程启。
他那个哥哥表面上对他不错,对他多有照顾,那些年太子和王后处处为难他们,看上去他们倒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弟。
但程启做什么都要比他跑得快,都要做第一,他是红花而自己就只能是绿叶
若程启真的将他当成是弟弟,真的爱他的话,又为何要处处散发着光芒,将本该属于自己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程启根本不关心他。
什么哥哥
不过是道貌岸然罢了
同极相斥,他们这对属性一样的双生子,从生下来便无法相容。
或许这就是天阴人的诅咒。
程阴灼骤然大笑出声“我就知道是他是程启要你来报复我的,是程启”
龙彦昭此时,最听不得的就是有人在背后议论阿启。
他暴躁地一掌抽在对方那张精致的容颜上。
明明是两张极度相似的面容,为什么如今看见程阴灼的,他却只想作呕。
“一个无关紧要的花瓶若那时你主动出来承认错误,阿启根本就不会被打更不会被你们的父王伤了心你怎么忍心他看为你背锅你怎么还好意思怪他”
“对呀,我恶心,他仗义。”程阴灼被打蒙了,还从未有人敢这样打他的脸
他气极,往事漫上心头,他也歇斯底里地叫“明明生得一样,为什么只有他是光为什么他心胸宽广我却狭隘逼仄为什么他聪明我蠢顿我恨他我就是要他死”
反正即便今日他们不杀他,被龙彦昭驱逐他很快也会被太子的人杀死,程阴灼心如死灰,也无所谓了。
“你们都说我蠢顿,可你知道吗程启第二次逃走,是我告的密。”
“你”龙彦昭这次是真的惊了,直接愣住。
程阴灼很满意他的表情,不禁大笑道“程启他才是蠢顿他竟然相信了我,你能想象吗他竟然还敢相信我哈哈哈哈我程阴灼最后终于有一次比得过他了”
“我也只是稍一尝试而已但你知道吗那一次以后父亲终于开始正眼瞧我了他之所以变得那么喜欢我什么祥瑞也比不上血气阳刚、狼子野心更让父亲欣赏小时候教育我们要宽容要胸襟广阔,分化以后长大了,还不是要我们自相残杀就连父王他也是踩着自己兄弟上位的在草原上生活,就只能靠弱肉强食”
“你知道他为什么那样狠心对待程启吗不单是极阴之体,是因为父亲早看出程启太过感情用事一个帝王怎么能感情用事做得最好又怎么样连父王的心思都没有摸到过,他活该”
“你”一瞬间怔愣过后,龙彦昭眼眸瞬间漫上血色。
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也再没忍住。
端起了桌上那碗汤汁,直接掰开对方嘴巴,给他灌了下去
“程阴灼你该死你该死”
他大声咆哮着、谴责着他。声音在整个驿站中回荡。
只要稍一想象阿启第二次逃跑未遂被人出卖被打折了腿
他躺在那个冰冷的房间里,被自己弟弟出卖
龙彦昭只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程阴灼
程阴灼被灌了汤汁,猛咳嗽几下,过后又开始大笑出声。
“怎么原来程启没对你说这件事吗哈哈哈他竟然没告诉你这件事吗”
面对癫笑的程阴灼,龙彦昭说“今日之事,阿启全然不知。”
他嫌恶地看着程阴灼“程启跟你不一样。”
程阴灼却只是大笑“道貌岸然哈哈哈哈,他都是装的,他那都是装的啊”
龙彦昭稍微收敛了些狂躁的气息。
他看着倒在地上狂笑不止的程阴灼,说“若阿启想要害你,大可以在知道你用了解魔花后,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们的父王。”
“”
程阴灼的笑声戛然而止。
龙彦昭面无表情,声音空洞“即便不告诉,只要稍微将你也是极阴之体的事情散布出去,怀疑的人多了,三人成虎,你又的确是那样的体质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日”
他声音无悲无喜,听上去也不带丝毫感情,只是对结果的一种阐述。
他说“所以你想对了,程阴灼,你与阿启就是一个是光明,一个只能是阴暗。”
程阴灼倒在地上,猛地摇了摇头。
不,他还是不相信会有人那般善良。
如果真的有人可以善良
那为什么,他满脑子里都是邪恶呢
或许没有人知道,要说他嫉妒程启,那他真正嫉妒程启的便是
明明是双生子,是亲兄弟。
有人却向阳而生。
有人却注定所处阴暗闭塞。
他也很想面向阳光啊
程阴灼无力地倒在地上。
他知道这药汁的猛烈,也知道等一会儿会有剧痛传来。
他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求速死。
“龙四,你杀了我吧。”
但没想到,龙彦昭却说“不,朕不会杀你。相反的,朕会永远供养你。”
面对程阴灼的脆弱,他只觉得可笑。
他也真的露出了恶劣地笑“你虽然罪该万死,但朕又不是暴君,怎么会轻易处死你”
“安心在这里住着,若朕把你扔出去,才是害了你。出去了,你的太子哥哥不会放过你吧放心,你是阿启的弟弟,朕如何忍心”
“龙四你疯了”
“我是疯了。”
龙彦昭的神色再次变得凶恶,“从昨天知道真相时开始,我就疯了。”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你也该死,你也该死”
龙彦昭又换成无悲无喜的神色。
“朕错了的朕会偿,所有罪孽朕都担着。但是你们更是一个也跑不了。”
“”
程阴灼更慌了,他不想面对接下来的疼痛。
他想自杀,又动不了。
最后了,他只想痛快一点。
程阴灼紧咬牙关,下了狠心,道“那你知道程启他为什么没有供出我吗你知道他为什么明知我出卖了他,也没有出卖我吗”
说着,他偏过头去,露出眉骨上的那道白疤“程启没跟你说我这伤是怎么来的对不对你走以后他拆了脸上的布条,那道疤形容可怕。你知道程启有多在意自己的容貌吧我那时候也是傻,为了不想让他难过,就在自己脸上也划了一刀”
龙彦昭果然望向了那道疤。
但他面色仍旧阴沉可怖。
“朕不信。”
“你当然不信,我也不信。哈哈哈哈”程阴灼再次癫狂地笑了“但是程启他信了。”
“哈哈哈哈我划了自己一刀,跟他说是为了陪他,他就信了。”
“他不知道,我这么做只是无意中听父亲与大祭司说说阿启肯为朋友挡刀,是血性男儿。他说阿启有了那道疤以后看起来比以前阳刚了,看上去不像是极阴之体哈哈哈哈哈”
“我这算不算是阴错阳差”程阴灼笑得快断气了,“没有人是绝对善良的龙四。若是他不以为我这道疤是为了他,你以为他就不会报复我了么”
龙彦昭从地上站了起来。
面色恢复了平静。
半晌过后,他突然更邪恶地冲程阴灼笑了一下“你说阿启曾经被关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来着”
皇上病了。
“安置”好了北戎镇南王,再次回到皇宫以后,龙彦昭直接倒在床上,一觉睡了三天三夜。
三日过后,皇上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还在京的燕王等武将、以及朝中几位重臣宣去御书房,共同商讨事情。
一商讨便是整整一日。
又过了一日。
当龙彦昭再次出现在了朝堂上,满朝文武都觉得皇上变了。
皇上好像变了一个人。
不爱笑了,看上去更严肃、更威严了。
也更加冷血无情。
皇上以前也不怎么笑。
但那表情时常是放松着的,他总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下面的众臣,表情也很丰富。
可如今,端坐在上方龙椅上的皇上却只是一脸严肃。
他以雷霆手段整顿了京中所有的世家和权势,又以不容人分说、所向睥睨的姿态颁布新政,重新整顿了朝纲。
皇上总是说一不二。
但却赏罚分明,公正不阿。
皇上也总是在与朝臣商议过后便擅自做了决定。
但每一次,皇上的抉择都是对的。
皇上几乎不眠不休。
渐渐的,文武百官都意识到,皇上不一样了。
他好像是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以前有摄政王和顾大人在,皇上在朝中的存在感并没有很高。
但亲眼见到皇上处理那些世家的手段后,便再没有人敢轻视皇上了
那些都是多年对大宜没有任何贡献、反而如蛀虫一般盘踞在朝中的世家们。
结党营私盘根复杂,又哪里好是那样容易拔除的
皇上甚至还遭遇了两拨刺杀。
两个月后,将大宜朝朝廷内外整顿得差不多,早朝时,皇上突然又以不容人反驳拒绝的姿态,宣布要御驾亲征。
他要亲自出马,征战讨伐北戎
大宜与北戎虽然多年来冲突不断,但有冲突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还没到要皇上亲自出马讨伐的地步。
朝中立即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反对人数众多。
很多人都开始猜测皇上这般做是不是因为那位镇南王
毕竟两个月前,他才来京求助过。
不过当时皇上并没有发兵。
这件事情不知怎么便不了了之了,那位镇南王据说是被皇上秘密安置在一处,严加保护着
一开始还有人以为皇上这是在金屋藏娇。
但后来,据禁卫所说,那位镇南王根本没被陛下接入宫中。
而且皇上就像是长在了自己的书房里,日日夜夜都住在那里不说,除了上朝和去拜见太后以外,他几乎从不去其他地方,也从不见什么人。
殚精竭虑,勤于朝政。
这是皇上这两个月的生活写照。
因此百官也费解极了,陛下为何突然要北征。
但无论大家如何猜疑和质疑,正如两个月前对世家出手、打击整顿一样,龙彦昭的态度依旧很坚决。
“北戎屡次犯我边境,烧杀抢夺,是可忍孰不可忍列位在京中高枕无忧之时,可有想过边境上那些枉死的将士和百姓”
龙彦昭环视着满朝文武,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
“北戎不灭,朕势不罢休”
“如今刚刚整顿完世家,国库颇丰,此时不灭北戎,更待何时”
这
原因似乎也挺充分。
皇上为了北征都大动干戈,将世家们处理了,可见其决心。
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反驳。
倒是下了朝以后,礼部尚书不请自来,跟随其他重臣,一起来到了御书房见驾。
很显然,他对征讨北戎没什么意见,但对御驾亲征有意见。
“启奏皇上,边境事宜臣不懂,也不敢多言。但陛下如今后宫悬空,未有子嗣,若要御驾亲征,怎么也该立一位皇后,待他日储君之位落实,再行”
“荒唐”龙彦昭直接打断他。
礼部尚书赶紧跪在了地上。
“皇上息怒,只是皇上乃一国之君,是国之根本,若要亲征,怎可不在宫中留有子嗣”
“这般说来,你觉得朕此行是回不来了会断了大宜的龙脉”龙彦昭慢悠悠地问他。
“臣并无此意臣该死请陛下恕罪”
但皇上已经因为他这两句话被激怒了。
这段时间便是这样,按理来说一切事情都处理完毕,就连那位那位地位尴尬的顾大人都离了京,照理说皇上也该选秀女入宫,选妃立后了。
但是没有。
皇上不仅没有选妃的打算,还谁提这事就跟谁急。
抄摄政王府、看见从里面翻出的无数账目和贪污证据时都没那么急。
也是因为急过两次,这一次礼部尚书也不敢公开说这个事了。
此时他环视了一周,发现左边站在燕王,霍将军,广平王府的将领,右边站在杨丞相以及两位御史大夫
好像除了自己以外,整个书房内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武将重臣
就自己的官职最低。
他不禁将目光放在了杨丞相身上,希望丞相能够劝一劝皇上,要他冷静。
可杨丞相却只轻微冲他摇了下头。
此时,他猛地听见皇上说“立后的事朕要等向阳侯回来再说。”
礼部尚书没明白“呃”
龙彦昭冲他勾了勾手指,要他上前听话。
礼部尚书不敢不从。
等到他膝行上前以后,便听皇上问他“向阳侯以前是你的属下,你觉得他怎么样”
“怎怎么样”礼部尚书并不是很懂皇上的意思。
尝试揣摩圣意未果,面对皇上逼问的目光,他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顾侯爷行事稳重,智慧不凡,任劳勤勉,能得他做帮手,臣实属有幸”
“不是这个。”皇上听了,不满意地摆了摆手,又说“朕的意思是,他做皇后怎么样”
“”
龙彦昭的手指又轻轻敲起了桌面,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饶有兴致地说“到了拜堂的那一日,他穿着大红衣裳的模样一定很不错。”
“”
礼部尚书再看其他大臣们,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目光,似乎都充满了怜悯
好像对于如此画风突变的皇上,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他更加不解地向上瞻仰圣颜。
龙彦昭却已经回神,回归了往日的严肃。
“太子的问题朕离宫前会想办法。但是立后选妃的事情你也莫要再提。”
皇上一双发红的眼眸望着他,隐隐有种逼视的感觉,叫人无处遁形。
极度惊诧下,礼部尚书听见皇上说“向阳侯什么时候肯回宫,大宜朝什么时候才会有皇后。朕说这话你可明白”
皇上说着,还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怎么休息,经常会有头痛发生。
不过也早已习惯了。
龙彦昭说“否则你就别催朕了。”
“”
所以这到底是、是什么情况
还没完全消化完皇上的话,听他这样说,礼部尚书还是忙下意识道“臣不敢”
但皇上已经说“或者说你有法子把顾大人给朕找回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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