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欧外先生，请不要一个人擅自的离开, 你明明知道我不擅长这种场合, ”一身黑色学生装的青年从军官身后靠近，一边抱怨着, 一边打量了一下这边的光景。

    “你在做什么呢？”

    “我正打算邀请可爱的小姐一起去喝茶，”森鸥外轻笑着回答说：“但在说出来之前，就被你打断了，在这里玩的不开心吗, 春草？”

    菱田春草的眼神一片冷漠。

    “我讨厌这种地方，是被你硬拉着才过来的，今晚已经浪费了足够多的时间了, 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对着森鸥外说完这些话, 他就大步的走向了宴会厅门口的方向。

    “春草, 要走的话, 至少也要等着我一起, ”森鸥外的注意力顿时从绫月芽衣身上消失, 他追着菱田春草的身影消失在了她面前。

    “真了不起呢，小姐，”神出鬼没的魔术师这时又凑到了她身边，“一上来就被历史上的有名人物搭讪了。”

    “你在说什么, ”绫月芽衣推开他挡路的身体，在餐桌前取了盘子，手速飞快的给自己添了一盘烤肉，然后瞬间清空盘子, 然后重复着再次添加烤肉，清空盘子的举动。

    “刚刚穿着军装的男人是森林太郎，不过对你而言，应该是更熟悉他森鸥外的名字吧，”查理站在她身旁，端着一盘牛排说：“和他在一起的是日本画家菱田春草，是近代相当有名的画家，不过这时候他还是个学生就是了。”

    “那还真是厉害啊，”绫月芽衣鼓着塞得满满的两颊看他，“那这个会场，现在还有没有别的有名人物在这里？”

    “当然，你看，”查理指给她看，“那边穿着学生服的人是以后相当有名的幻想作家泉镜花。”

    泉镜花是个比人们印象中的作家老师更要纤细的少年，他正在跟一个背对着这边，穿细条纹西装的男人说话。

    “跟泉镜花说话的人是川上音二郎，是前途无量的年轻演员，”查理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为她介绍宴会厅里的名人。

    “查理先生，你很了解这个时代啊，”绫月芽衣咽下嘴巴里的牛肉说，“就跟不是第一次来一样。”

    “没错，”查理居然承认了，“这的确不是我第一次来明治时代，因为我是个过于优秀的魔术师，因为魔术太过于优秀了，不小心让人穿越到别的时代的事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现在解决问题的手法已经变得炉火纯青了。”

    不，这不是值的自豪的地方吧。含着牛肉的绫月芽衣满脸黑线的看着搞错重点的魔术师。不过依据他的口气来看，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就是这样，大型魔术的施展对于环境条件很苛刻，为了能够安全将你送回家，我们需要留在这边等待合适的时机，”查理说，“这段时间，你可以用来好好享受一下明治时代的风情，这种机会一生说不定只有一次，不要白白浪费掉。”

    准确来说，普通人一生也不会有一次这种穿越时空的体验。

    “既然能回家的话，我就没问题了。”绫月芽衣说着又给自己添了一盘烤牛肉，但这次久久没能听到魔术师的响应。

    “查理先生？”魔术师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查理是谁？”

    替代了查理的位置，正站在她身边的是位穿着深绿色制服的警察。至于绫月芽衣为什么能确认他是个警察，是因为她听到了旁边传来的窃窃私语。

    “那不是警视厅妖逻课的藤田五郎警部补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暗暗记下了还不明白的词汇，但是警视厅和警部补的职称，她已经听得十分明白了，也十分了解现状，没有邀请函却擅自侵入到这场高级宴会里的自己被人抓了个正着。而夸下海口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魔术师，早就自己开溜了。

    “我以前好像没在这里见过你，”藤田五郎锐利的眼神紧盯着她，“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下子就回到了开头的场景，被警察盘问，还被武|士刀的刀锋威胁，绫月芽衣终于有了这里是明治时代的真实感。毕竟，当现代警察碰见可疑分子时，没人的第一反应是拔刀恐吓，又不是时代剧里的武士。

    “回答不上来吗？”藤田五郎用有些阴沉的表情面对她说：“那么就换个地方吧，我会在审讯室里慢慢听你说的，你没有意见吧，如果你是个清白正直的人的话。”

    这个警察斩断了她拒绝的后路，如果在这里回答说有意见的话，就相当于承认自己不是一个清白正直的人。

    “太、太过分了，”绫月芽衣捂住脸，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抬起被痛意逼出泪来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灼灼逼人的警官，“居然用这么过分的说法来逼迫我这个弱女子，”虽然这个弱女子刚刚面不改色的吃掉了一大盘供宴会所有人来品尝的烤牛肉，“像我这样的小孩，能做什么坏事呢？”

    绫月芽衣用诚恳澄澈的目光的跟藤田五郎对视，才刚刚察觉到自己失去了过往生活记忆的她，跟掌握了社会常识的婴儿没有区别，目光自然也像婴儿一样纯洁。那是奸恶狡诈之徒绝对无法伪装出来，不知世事的眼神。

    “让淑女露出哭泣的表情可不是绅士所为，”充满责备之意的声音插入绫月芽衣与藤田五郎之间的对峙，“就算是以‘恶鬼警部补’为称号的藤田五郎大人，这样做也实在不妥。”

    一身白色军装的森鸥外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举着酒杯，以不赞同的目光看过来。

    “就算这位可爱的小姐拒绝了你的追求，也不能做出这么没有风度的事情。”

    “你在胡扯什么，这只是例行审问，”藤田五郎听到森鸥外的声音后，就皱起了眉头，此刻更是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了跟绫月芽衣的距离。

    “让这么可爱的小姐落泪，也算在例行审问必经的一环里吗？”森鸥外微笑着，但是语气说不上友好。

    “职责所在，还请你见谅，”藤田五郎把刀插入鞘中，咬字重读的喊出了此人的职称，“森陆军一等军医大人。”

    “你能这么爱岗敬业是让人很钦佩，但是如果在晚会上发生什么不愉快的插曲，这恐怕不是外务卿想要看到的场景，”森鸥外微笑的神色不变，“至少在众目睽睽之下，逼迫一名柔弱女性落泪，在这里是不提倡的行为。”

    藤田五郎跟森鸥外之间的空气冻结了，他冰冷的眼神落在笑眯眯的军医脸上时，在附近待命的一位警官突然拨开人群，向着这边跑来。警官在藤田五郎而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们像是有更要紧的事务要处理，顾不上这边了。

    “有要事的话，就去忙吧，藤田警官，”森鸥外适时的插上一句，“你现在应该没时间在我们这里浪费，”说着，森鸥外将手搭在绫月芽衣的肩膀上，“你不用担心她，这里就交给我来负责吧。”

    藤田五郎沉默了一会，然后妥协的一点头，接着跟来找他的警官急匆匆的离开了。

    “真是个匆忙的警部大人，”跟绫月芽衣一同目送着藤田五郎离开的身影，森欧外在他走后轻松的耸了耸肩，对她说：“不好意思，他这个人就是有点粗暴，你还好吧？”

    森鸥外适时的抽出一张手绢来拭去绫月芽衣脸上的泪痕，他像是完全看透了她的举动一样，脸上露出包容的笑容来。

    “跟带你来的人一起，快点回家吧，继续待下去的话，那个可怕的警部大人说不准又要来找麻烦了，”他用逗弄不懂事小孩一样的口气轻笑着说：“我也要回去了，本来就是为了从这里溜走才谁也没告诉的偷偷离开，结果在正门被抓个了正着，同伴还在马车里等我呢，我们就此告别吧，小姐。”

    “给您添了许多麻烦，实在抱歉，”绫月芽衣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被侍应生又新添了菜品的餐桌，老实的跟帮她解围的森鸥外道了谢。然后在藤田五郎再次注意到她之前，小跑着离开了鹿鸣馆的宴会现场。

    虽然说中途被发现，导致有很多料理没来得及品尝，但到底逃过了一场牢狱之灾，还吃了不少人家的绝品烤牛肉。绫月芽衣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这波不亏。

    接下来的当要任务，就是把抛下她被警察盘问，一个人趁机溜掉的魔术师找出来。

    “他应该也从宴会厅里离开了吧，”绫月芽衣从鹿鸣馆离开的时候，瞄了一眼大厅，没在其中看到有类似查理的人物，她便沿着鹿鸣馆周边开始搜索。必须找到魔术师的理由还有一个，魔术师是送她回家的唯一途径，所以就算满怀被一个人丢下的牢骚，也要先找到他，然后大发一场脾气，告诉他做人如果不能守信的下场。

    “唉。”

    走在黑漆漆的街上，绫月芽衣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期，电还没开始流通起来，街上用来照亮的只有煤油灯，光芒又小又暗，无疑为寻找魔术师的路途增加了更多不必要的不便。

    走着，走着。她就不自觉的眺望着天上的赤月，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我会失去记忆呢，”这件事，在经受警察的盘问之前，她完全没有发觉。能清楚的记得的关于自己的事情，只有几个小时前，回家途中被一阵阴暗又明快的音乐吸引住开始。

    “难道这是穿越时空的副作用吗……”绫月芽衣深深的叹了口气，原地蹲下，“到底跑到哪里了，查理先生，再不出来的话，我就要生气了，现在已经开始生气了，非常生气了。”

    “你在找我吗？”亲切又有点可疑的声音从前方响起，皮鞋踏在铺着砖瓦的街道上的响声，慢慢的靠近蹲在地上的绫月芽衣。

    “为什么要蹲在这里，是肚子疼吗？”

    绫月芽衣面无表情的抬起脸来，入目的果然是魔术师半弯了腰，凑过来的好奇脸庞。

    “咦咦咦，为什么露出生气的表情，鹿鸣馆的宴会不是很开心吗，你还吃了那么多烤牛肉，不应该是更开心一点的表情吗？”

    “……”绫月芽衣沉默着没有说话，但魔术师从来不懂得见好就收。

    “在你吃的开心的时候，我也去品尝了芝虾浓汤和蒸火鸡胸肉，鱼子酱和鹅肝，牛排和……”魔术师噼里啪啦的报了一堆菜名，最后怀着满足的脸总结道：“哎呀，真是开心的晚上，小姐你也应该过得很开心吧……呜哇。”

    “干什么，小姐，为什么突然脱下鞋来丢我，”查理用手挡着脸，额头显而易见的红了一块。

    “说有危险时会保护我，结果在警察来了之后，第一个落跑的人是谁？”绫月芽衣满怀着怨气，要不是被警察打断，她原本可以吃更多的，处在生长期的身体，对营养的需求可是相当可怕的。更可气的是，一同溜进去的共犯居然自己偷跑，享受了愉快的夜晚和美食，然后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样子出现。

    “警察来了吗？”魔术师歪了歪头，露出无辜的表情，“我没注意到、好痛！”

    绫月芽衣脚上的另一只鞋子也完美的击中了魔术师的额头正中间。

    “我可是差点进拘留所，在这个时代黑户口的我，被抓进去后要遭受怎样可怕的审讯，”没了鞋后，就光着脚踩他的绫月芽衣的理智被怒火燃烧，“也许会被当做间谍处理掉，这样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好痛、好痛，”魔术师啊啊的叫着，但从中途开始，脸上不知道为何露出了一丝不同的笑容，“哈哈，真让人受不了啊……那混合了憎恨与轻蔑的眼神，还有这踩过来的恰到好处的力度，”他刚刚根本不是痛呼出声，倒不如说是充满享受的叫出来。

    “更多，更多，”魔术师双臂交错搂住自己，“你可以更加用力的瞪我，直到你眼中的火焰把我燃烧递尽。”

    咯嘣，绫月芽衣脑中的理智线崩断了，她头一次愤怒到感觉大脑都沉静下来，怒火烧到内部变成绝对零度的感觉。

    她静静的搬起了人家放在店门口用来揽客的瘦长雕塑。

    魔术师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脸上有汗水留下来。

    “你为什么要举起那个东西来呢，小姐，”查理轻声细语的说：“那个太重了，对手腕负重不太好。”

    绫月芽衣没说话，把雕塑扛到了肩上。

    “小姐，虽然觉得不太可能，”查理悄悄后退了一步，“但你不会是想用那个来砸我吧，哈哈，怎么想也不可能，我承认小姐你的力气很大啦，但是用那种东西打人，绝对会死的，哈哈哈，小姐你不会这么做……”

    语音未落，绫月芽衣就扛着大型凶器一个健步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