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克雷塔地区

    维斯康帝家族的顾问律师奥利弗在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 向维斯康帝的现任首领吉尔伯特·雷德福报告着他收到的情报。

    “最近, 横死的人数在贝雷诺地区直线上升, ”奥利弗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用他那一贯严谨冷漠的语气说道：“经查证，死在街头的人大多是些毒虫。但同一时间, 老鼠在私下里贩卖的药物也出现在了我们的地盘上，可能是因为他们那边的买家人数越来越少，达不到数量指定，他们到这边以售卖‘糖果’的名义, 把那种危险的东西交给了平民。”

    “糖果吗，”吉尔伯特没被眼罩遮住，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弯起，眼神却是一片冰冷, “那群人还真敢说啊, 明明不是那样甜美的东西，奥利弗，继续盯着那边的动作。我也差不多是时候，跟那家伙联系一下了。”

    贝雷诺地区, 比维斯康帝领地内的谈话发生时间要早一些。

    “杨, ”老鼠的成员在杨的房间里向他报告, “李最近好像有些不安分，需要提醒一下他吗？”

    李——名义上是老鼠的二把手。

    “李啊，虽然我是说过他可以自由行动，”杨像是感到了倦怠一样将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 “但是调动了组织那么多人手，事后却不向我报告他去做了什么，”他嘴角牵起，露出森白的牙齿，“他确实有点不像话了。”

    “那么……”成员试探的问道。

    “就稍微提醒他一下吧，”杨流露在外的心情如同秋天的天气，说变就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有趣的事情，呵，要是布洛内因此变得有趣起来的话，我也不介意参上一脚。”

    法尔切地区

    “已经确定莉莉安娜落入杨的手中了，”但丁·法尔佐尼坐在厚重的红木桌后，这场谈话的地点是位于法尔佐尼家族据点的首领办公室里。

    “必须要趁着其他组织在反应过来莉莉安娜的重要性之前，把她从老鼠那边夺回来，”接话的是尼古拉，法尔佐尼家族的二把手，同时也是但丁的表兄弟。

    “……就算用上些强硬的手段也没关系，”但丁轻轻的说：“必须把她夺回来。”

    看着这样的家族首领，尼古拉典型意大利花花公子外表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他细微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关于老鼠，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报告。”

    “什么？”

    “贝雷塔的药也流入到法尔切地区了，那种叫做[红牡丹]的危险药物，不止我们这边，也侵入了克雷塔地区。再这样继续下去，布洛内的安稳就会被……我希望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能阻止这种药物在布洛内市里漫延。”

    “我赞成你的想法，”但丁颔首，“不过与其单打独斗，接下来先联系一下吉尔伯特吧，他那边应该也收到了同样的情报。”

    布洛内市某处情报屋据点

    白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进窗户。

    “来了，”即使在屋内，也不曾摘下兜帽的情报商奥罗克从信鸽的腿上取出了卷成一小束的纸，展开抚平后，就一目十行的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终于要对老鼠那群异教徒出手了吗，殿下，”奥罗克继续往下看，但信中在写了对老鼠的处置之后，后面就完全是一片空白。奥罗克不信邪的来回翻看了好几遍，但是除此之外的吩咐哪里都没有。

    “怎么会，”奥罗克咬住嘴唇，“教国不打算管莉莉安娜了吗？”

    /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莉莉安娜在老鼠的据点里也成为了熟面孔。她所在的教会不知道是找人的时候被杨派人挡回去了，还是以为她离开了布洛内，至少莉莉安娜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教会的事情。

    另一方面，她这段时间被杨派来保护她的双胞胎陪着，几乎走遍了贝雷诺的所有地方。

    每一日的就近接触这里的街道小巷后，哪怕莉莉安娜是外来人，也渐渐发现了这个地区正在上演的异常情态——街道上时不时会有人突然发疯，扯住身边路过的行人又骂又闹，一开始这种事情还仅仅只是个例，但是渐渐的，随着横尸路中的人的增多，整片贝雷诺地区都洋溢着暴躁的气氛。

    事情很明显跟地下流通的药物[红牡丹]有关。

    一开始，莉莉安娜还试图让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但是没等她走过去，其中表现的最为狂暴的男人忽然扼住自己的咽喉，短短三四秒，在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就暴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身体僵硬的倒在了地上，就这么死去了。

    经此一桩，莉莉安娜就深刻明白了一件事：这件事超过她的处理范畴了。

    跟施粥或者其他的慈善活动不同，在贝雷诺地区发生的事情，不仅仅是付出好意和关怀就能解决的。要说异态的源头，那就唯有[红牡丹]了。这个地区的人们在[红牡丹]流通之前，虽然没法跟法尔佐尼统领的地区相比，但也称得上是安居乐业。不同势力下统治的地区，有不同的生活，莉莉安娜并无意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人。

    但依现在的状况持续下去，贝雷诺地区迟早会陷入混乱，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并不难以想象：因为药物而暴动起来的居民破坏身边的一切，然后——迟早会涌入法尔切、克雷塔、亦或是出于中立地带的教会所在的阿尔卡地区。

    但随之，莉莉安娜否定了自己单薄的猜测。[红牡丹]的出现，法尔佐尼跟维斯康帝不可能没有察觉，以那两个家族的手段，是不会让事情进行到最坏的地步的，说不定，他们此时已经在着手对于[红牡丹]的清理了。

    始终处于危险境地受制于人的存在，只有她自己。

    莉莉安娜轻叹了一口气，现在不是发善心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在杨心里的价值什么时候就被消耗干净，不快点找到自己的生路的话，迎接自己的命运跟地上躺着的那个男人估计也没什么不同……亦或是更加悲惨，外表不错的年轻少女，在很多地方都会受欢迎的……莉莉安娜握住了藏在袖子里的餐刀，这把钝刀对于杨跟双胞胎来说可能没什么威慑力，但是在必要情况下，莉莉安娜可以选择用它来保护自己或者……结束自己的生命。

    晚餐的时候，莉莉安娜不同以往，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引起了杨的注意。

    “在贝雷诺待到烦闷了吗？”

    即第一天早上的喂食play后，杨没再玩投喂游戏，但是莉莉安娜的座位却固定在了他的膝盖上。

    反正杨是不会放她离开的，莉莉安娜干脆就没理他，只专注于盘子里的内容物。

    “仔细想来，你也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了，”杨也没在意没有得到回应，他把玩着莉莉安娜的膝盖，继续说了下去，话语里没给莉莉安娜拒绝的选项。

    “今天晚上在贝雷诺外面有场交易，我会带着你一起去，”杨露出笑容，“听到可以出去，一定觉得很高兴吧，莉莉安娜，笑一个吧。”

    杨他认真的……带自己过去黑手党的交易现场……莉莉安娜胸口一紧，感知到自己可能会因为知道太多不能对外面公开的内容而被灭口的命运。

    “我知道了，”尽管如此，莉莉安娜还是为能从贝雷诺离开一小会儿而感到了高兴。她虽然没能如杨的愿露出笑容来，但从她眉间的细纹舒展开的皮肤已经暴露了此时缓和的心情。

    杨也露出来满意的神情，这样才好，晚上还有更多‘惊喜’的事情在等着她呢，从现在就开始消沉稍微早了一点，他牵起的唇角泄出一点坏心眼的味道。

    但在满屋部下的眼里，杨今天也还是跟莉莉安娜感情很好的样子，看来一时半会，首领身边是不会有新的女人出现了。

    莉莉安娜第一次参入黑手党之间的交易，她没想到，交易的地点居然是在海上。晚饭过后，杨就带着她去了贝雷诺地区的一处码头，他们在那里登上了老鼠的船，接下里船只就载着他们入海了。

    莉莉安娜也是第一次坐船，摇摇晃晃的船面让她有些不安，自登船以来，她就一直站在船边上，紧抓着上边的栏杆。杨笑眯眯的欣赏着她紧张的表情，没告诉她，她站的位置其实是最容易被打来的浪头卷入海里的。

    “你要是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借给你我的手臂，”杨以跟莉莉安娜截然相反，完全放松的姿态，抱着手臂靠在船体中央摞在一起的箱子上，“要在这里求饶吗，圣女大人？”

    “别那么叫我，”莉莉安娜从紧咬的牙冠里挤出声音来，海上起了风后，船体摇晃的更加剧烈，她对此充满了紧张，抓住栏杆的力气用了十成十，注意力全在周围的海浪上。

    “海里有很多品种的鱼，”杨突然放柔了声音，开始给她讲起海里的事情，“你如果掉进去的话，就会一直往深处坠落，途中会有小鱼以为你是船上掉下来的饲料，会从你的皮肤开始咬起，第一口会就有些痒，因为还没咬到你的肉，等它们钻进你的身体，见了血，血腥味就会融在水里，把远方的大鱼引过来，它们的体型比小鱼大得多，可以一口就咬掉你的手掌，但是你这时还死不了……接下来鲨鱼也被引来了，它的嘴里长满了尖锐的牙齿，一口就可以咬掉你的半个身体，如果你是下半身被咬下来的话，从身体断口处就会跑出来你的肠子，肝脏……小鱼会趁机钻入你的肺腑，一口一口偷食你的肺、内脏……”

    “闭嘴！”一开始，莉莉安娜还能青着脸听下去，但是杨的语气越发轻柔，越是想要不在意他的话，越是被其中内容所困。

    不想再听他说下去，莉莉安娜花了两秒时间做心理准备，然后迅速撒开围栏的手，如了杨的意，撞入到了他的怀抱里。

    “今天好热情呢，莉莉安娜，”杨眉头一挑，故作惊讶的说：“我头一次见到有女人用这么迫不及待的态度向我投怀送抱，是因为我晚上没有足够疼爱你吗？”

    莉莉安娜现在希望杨原地爆炸。

    “杨，”老鼠的成员打断了这边的‘柔情蜜意’，示意他们船已经开到到了交易地点。

    老鼠的船驶到了另一条船的对面，看来对面那条船就是今晚他们的交易对象了。两方的人员手脚麻利的把在两艘船之间架起暂时的桥梁。

    “接下来乖一点，表现的更像是我的女人一些，”杨用带着丝丝笑意的声音搔弄莉莉安娜的耳朵，“要是让对面以为我是连自己的女人也管不好的没用首领的话，我就把你扔进海里，”跟他柔和的声音大反差，话里的内容表现了十足的威胁性。

    话虽然如此，但只要莉莉安娜维持他们现在的姿势就行，搬运东西有杨的部下来效劳，作为首领的杨只需要站在一旁，搂着莉莉安娜的腰，当个合格的监工注视着这一切就可以。

    对面船上的人展示了他们带来的货物，莉莉安娜也跟着看到了，箱子里全是枪、火|药……等违禁品，怪不得他们要在夜晚偷偷摸摸的走水路交易。接下来，轮到对面的人上老鼠的船，检查他们要交换的东西。

    不知道是否是不小心，老鼠的成员在打开船舱的锁时，一个没注意，让里面的货物跑了出来。

    隐藏了一路的货物真实面目在莉莉安娜眼前曝光，在看清的瞬间，她的瞳孔如针般急剧缩小。那是位年轻的意大利女性，不知道是不是被关了太久的原因，她有些神志不清，跑到甲板上来后，就对着任何一个站在她面前的人口齿不清的恳求道：

    “给我糖，给我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给我糖……”

    人口买卖——意识到这件事时，莉莉安娜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抱着她的杨察觉了这一点后，就轻笑着收紧了手臂，不让她有乱动的机会。

    “同情吗，还是害怕自己也被这样出口到别的国家，或者两者都是？”杨用介绍路边商品的语气说：“西洋的女性在亚洲地区都非常受欢迎，特别是金发的少女，价格昂贵，但还是有很多买家，”杨单手怀抱着莉莉安娜的身体，空余的手就抓着她的发丝绕来绕去，“真可爱啊，莉莉安娜，你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心跳变快了。”

    轰。

    这时候一声巨响掩盖了杨还没说完话的声音 ，周围的海浪翻涌，莉莉安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杨搂着腰，两个人双双的倒出围栏，落入了海中。在他们还在因为跳下来的冲劲往水里落下去时，隔着深蓝的海面，莉莉安娜苍翠的虹膜映出了海面上的火光。

    杨带着莉莉安娜往远离着火的地方游了一段距离，莉莉安娜可以说是完全不会游泳，她对水的记忆只有小时候差点掉进教会的喷水池的回忆，完全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她紧紧抓着杨的肩膀，依靠杨给她的支撑浮在海面上。

    越过杨的肩膀，刚刚他们所待的那艘大船只剩下了在海面上燃烧的残骸，对面的船也是如此。看样子，在他们跳海后，那种会发出巨响的攻击又继续来了好几次。

    “怎么回事？”莉莉安娜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按现状看来，他们应该是遇上了袭击。

    “看来是今晚交易的信息被泄露了，”杨轻描淡写的用一句话带过刚刚所发生的事情，紧接着过了没几分钟，一艘大船从他们身后靠近，放下梯子让他们抓着爬上去。

    “兰和飞？”驾驶着这艘大船的居然是今晚一直不见人影的双胞胎。

    “莉莉，你没受伤吧？”兰抱着宽大的浴巾跑过来分给他们。

    “刚刚的炮击我也看到了，”兰一边帮忙擦着莉莉安娜身上流下来的水，一边用兴奋的语气说：“好厉害啊，船一下子就裂开了，爆炸产生的火花比烟花要厉害多了！”

    看她的反应，这艘船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也不像巧合，莉莉安娜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跟她一样浑身湿透的男人。

    “真危险啊，”杨脸上一派轻松的说着：“今晚的交易地点，时间，还有我临时起意在那条船上的信息全被泄露了，想想真让人后怕。”

    与其说后怕，不如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当中吧。莉莉安娜无法从这个男人身上移开视线，就算一直注视着他，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些事情，从他的表情中也只能看出他想让人知道的信息。如果想要从贝雷诺地区逃出去，她所面对的就是如此棘手危险的对手。

    “是谁在针对老鼠？”莉莉安娜问道。

    “法尔佐尼或者是维斯康帝，亦或者是同时面对他们两个？”杨丢掉湿透的浴巾说：“他们两个说不定正躲在哪里，悄悄的观察着这边的情况，”喉咙间溢出轻薄的笑声，“都动用那种武器对付我了，想必杀死我的心一定很强烈，强烈到我都不忍心面对他们失望的脸——那我就陪他们玩玩好了。”

    杨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莉莉安娜：“再说，对于今晚的突发状况，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打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