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吧滚吧,不想再看到你了。”钟意把牧鸿舟送到学校门口,指着地面让他下去。
牧鸿舟脚刚沾地,身后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保时捷扬长而去,车身被夜色染得暗红。
宿舍没有门禁,但是午夜十二点后进入需要登记,比较麻烦。
车尾消失在视野中,牧鸿舟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了附近一家酒店,开个单间凑合一晚。
大学附近的酒店向来是情侣们开房的圣地,周围成双成对,牧鸿舟形单影只地,有些突兀。
关门上锁,走进浴室脱衣服准备洗澡时,他看见镜子里自己洁白领口与脖颈间落着的几枚鲜艳口红印,终于明白刚才电梯中四周扫来的怪异眼神所为是何。
站在花洒底下,他挤了沐浴露在脖子上搓洗,夹杂着几缕淡红的的泡沫顺着脖子流下,最后被冲进下水道。
牧鸿舟想起第一次和钟意见面,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一个晴朗的天气,他在激动与忐忑中被一路引至碧海大楼最顶层,结果推开总裁办公室,正对着大门的办公桌后却坐着一个女孩,正捏着一支口红在补妆。
水润明亮的眼睛,慵懒的长卷发。衣服领口处坠着一副墨镜,颈间胸口透出的凝白肌肤像玉一样完美无暇。
妖精。牧鸿舟心里突然冒出这个词。
钟意放下口红,轻轻抿唇,嘴角挂上了妩媚的微笑。她轻轻抬手,将柔亮乌黑的长发随意别在耳背,白皙小巧的耳垂上挂着复古红宝石耳坠,长长的的流苏闪着细细的光泽,和她本人一样放肆而妖娆。
“牧鸿舟?”她看着站在门口有些无措的少年,珍珠吐玉般的声线掺了一丝笑意。
牧鸿舟失神片刻,随即点点头,礼貌地说明了他的来意。
“找我爸?他今天不在哦,这里只有我。”
钟意悠然起身,朝他走了过去,尖头高跟鞋在高级瓷砖地面上轻轻击打出清脆的节奏,九分西装裤下包裹的双腿修长笔直,纤细脚踝如刚长出来嫩生生的莹润竹节。
她走到牧鸿舟面前站定,微微仰视着这个过分高大的少年,仔细打量一番,轻啧一声:“摄影师怎么把你拍那么丑?得罪人家了?”
她说的应该是助学申请表上的一寸免冠照。牧鸿舟想了想说:“还好吧。”反正拍出来除了她没人说丑。
钟意耸了耸肩,转身在沙发上坐下,嘴上问他想喝点什么,手上已经飞快地泡好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往前一推。
牧鸿舟犹豫着走过去,咽下一口茶水,顿时两道锋利浓眉都皱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压下满嘴涩意,打算道别:“谢谢您的款待,既然钟先生不在,那我就先告辞了。”
“怎么,不愿意搭理我?”钟意撩起眼皮看着他。
牧鸿舟一愣,刚脱去稚气的脸庞显出几分慌乱,摇头:“没有没有,对不起。”
钟意弯了弯眼睛,不再和他兜圈子,“我在这等你半天了,小状元。”
牧鸿舟神经微微紧绷。
“有女朋友了吗?”钟意眯了眯眼。
“没有。”刚上大学,室友都认不全,怎么会有女朋友。
钟意神态放松下来:“以前呢,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牧鸿舟愈发觉得她问得莫名其妙。
“书呆子。”钟意嘴上嫌弃,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啊?”牧鸿舟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瞳仁很黑,脑袋空白。
“长得漂亮的喜欢吗?”钟意看着他,眼睛很亮。
牧鸿舟迟疑着,点了点头。
喜欢吧,没有人不喜欢漂亮女生。
“身材好的喜欢吗?”钟意目光雀跃。
“......”牧鸿舟抿唇,目光从她身上移向别处。
“有钱的喜欢吗?”不等他回答,钟意自己接了:“当然喜欢了!”
然后她很开心地笑起来:“那不就是我吗?你喜欢我咯?”
牧鸿舟张了张嘴,英俊的脸庞飞出两道红霞。
钟意坐在他对面小口小口地喝茶,骨瓷茶杯上纹着一只红色凤凰,眉眼灵动尾翼飘逸,精致又大气,很是衬她。
她舔了舔嘴角一滴晶莹的水珠,“正好我也没有男朋友,那就便宜你啦。”
牧鸿舟错愕:“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来见恩人的么?”钟意拿眼尾勾他。
牧鸿舟闭上嘴巴,对方伶牙俐齿,他没法接招。
钟意放下茶杯,缓缓朝他凑过来,“恩人叫你以身相许,你许不许呀?”
见他沉默,她轻哼一声靠回沙发上,抱着两条细胳膊,好看的眉毛挑起来:“喝了我的茶,和我用了一对龙凤杯,四舍五入就是三茶六礼,还想跑?”
她唇瓣上下张合,红舌头抵住白牙齿,清脆吐字:“渣男。”
牧鸿舟像是被人凭空打了一拳,说不出憋闷还是愤怒,坐立不安地焦躁起来。
钟意却突然笑了一下,唇角上翘,露出两颗不甚明显的虎牙,很得意似的,又有点莫名的可爱。
牧鸿舟呆了一下,情绪的气球突然被戳了一个洞,只剩下深深的无力。
初出茅庐的少年哪里是钟意的对手,她占据制高点,几道迂回便让牧鸿舟溃不成军,最后竟真的在那份荒唐又霸道的恋爱合约上签了字。
“字如其人,真漂亮。”钟意很是欢喜,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不等他条件反射地弹开,她率先站起了身,伸着懒腰露出一截细白纤腰,侧脸融进暖金的光晕,轻轻打着呵欠:“好啦,你可以走了。”
牧鸿舟浑浑噩噩走出大门,口袋里突然响起来电铃声。
他似有所感地回头,钟意沐浴在光里,晃着白色手机对他笑:“我的号码,你记得存一下。”
“啊,对了,我叫钟意。钟意的钟,中意的意。”
浴室里水声渐停,牧鸿舟没有换洗衣物,穿着西装出来,硬挺的面料贴在刚清洗过还冒着水汽的皮肤上有些不适。
衬衫领口刚用肥皂搓过,湿皱在一起,原先的口红印子只剩下几抹不甚明显的浅红。
吹头发时手机屏幕亮起,上面积攒了一排推送提醒,占据最顶端的消息发送者:小意。
【给你三分钟,两百字道歉反省小作文,写得好我考虑考虑原谅你。】
【不准装睡,你就是故意不理我。】
【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牧鸿舟你死定了!】
【渣男!】
牧鸿舟放下吹了一半的吹风机,打字回道:“刚在洗澡,抱歉。”
消息发出,界面显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钟意把他拉黑了。
“......”牧鸿舟揉着太阳穴,脑袋隐隐作痛。
晚上和几个老总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后劲上来了,他把手机连上充电器,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倒头便睡了。
半夜被连续好几通电话震醒,接通时牧鸿舟眼睛还眯着,哑声道:“哪位?”
“开门。”电话随之挂断。
与此同时,房门被敲响。连叩三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牧鸿舟当即弹坐起来,抱着被子愣了愣,拖着沉重而急促的步伐走过去开了门。
钟意站在门外冷着一张脸,他站在门内表情错愕:“你怎么到这来了?”
“酒店你家开的?我不能来?”钟意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进了房间。
牧鸿舟眼睁睁看着她走到床边,从包里掏出一叠衣服扔在床单上,鼓鼓囊囊的包立刻瘪下去大半。
他来时穿的自己的衣服,和一套全新的睡衣,上面的吊牌还挂着。
在一起两年,大点儿的牌子牧鸿舟都记了个七七八八,随意一扫上面的logo便知价格不菲。
钟意把吊牌剪了随手扔进垃圾桶,转身冲他没好气道:“站那儿发什么呆,我还能吃了你?”
牧鸿舟走过去,看着那套雪中送炭的睡衣,无奈又感动地,“谢谢。”
“用你谢。”钟意翻了个白眼,踩着高跟鞋往门口走去,经过牧鸿舟时昂首挺胸,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牧鸿舟拉住她:“你去哪?”
“甩了你,去找个新的男朋友。”钟意长发一甩,作势去掰开他的手。
牧鸿舟拽着她,皱眉道:“这么晚了别到处跑。”
“管挺宽啊小弟弟,你多睡觉长高高,姐姐要去过夜生活了。松开,听话。”
一句话处处是雷点,牧鸿舟被她最后那个哄小孩儿似的“听话”激怒了,将人拦腰抱起一把摁在床上,拉了被子给她盖上,咬牙切齿:“想去哪儿过夜生活?”
钟意扒开被子钻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牧鸿舟又把她塞进去:“给我睡觉!”
钟意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几圈落到他身上,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
牧鸿舟简直败下阵来,撑起身子站到床边,捡起睡衣往浴室走:“你睡吧,我睡沙发。”
钟意看着紧闭的玻璃门,接着环视周围一圈,歪着脑袋挑了挑眉。
这小破单人间摆一个电视柜一张床就够呛了,哪里有沙发?
笨蛋。她轻嗤一声。
钟意关了大灯,只留一盏床头暖灯,在廉价酒店的粗糙被褥里笑弯了眼睛。
牧鸿舟出来时也发现了房间里没有沙发。
钟意已经闭上了眼睛,她把被子盖在胸前,两只嫩胳膊伸出来交叠放在肚子上,端端正正地躺着。
牧鸿舟注意到她穿着睡衣,红色丝绸面料在灯下淌着暖光,锁骨在V领间撑起两道平整的直线。
她外套里面竟然穿着睡衣。
牧鸿舟知道自己又上了当,可为时已晚。
床边站着的人半天没动静,钟意掀起一只眼皮,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意思你爱睡睡不睡滚。
牧鸿舟几乎崩溃地在另一边躺下。幸好酒店房间不大,床倒是很大,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他心下稍安,抬手关了床头灯。
室内黑下去,方才还正经得跟什么似的钟意滚了几滚,像小雪球一样从床的另一头笔直地滚进牧鸿舟地怀里,脑袋一歪,刚好枕在他强健的肩头。
“你干嘛?”牧鸿舟推了推她,那力道轻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推她还是抱她。
“别乱动。”钟意抬手掐住他的脖子,“小心我谋杀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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