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
“胡什么言!看他干嘛!谁准你看了,看我!”颐渊听得直窝火,不等人话说完,他便上前一把拧起村长的领口,口气几乎喷到对方的脸上,“他说的是真的?”
村长:“……”
默认。
颐渊:“你想让小皇帝改规矩,可以,但按流程上报不行吗?非要自己兜着弯儿找死!你错就错在做事不动脑子,嘴长来是吃屁的,非要出了事才舒服!”
“快说!你还干过哪些事!?”
还是沉默。
而就在这时,城墙爆发出一阵冗长的断裂声。
嗡——
糟了!
头顶处的巨石已经弯曲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等三人抬头发现的时候已经开始下塌了。柳续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根藤条,用力一挥,鞭子似的力道被涟漪般引出,只听“唰啦”一声,带动着数根藤条俯冲而上攀附住巨石,另一只手再五指虚虚地一抓,在空中用力将其绞成碎末!
好险。
颐渊感觉自己心头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上,双腿不停地在发颤。
可这还没完,紧接着,由此而起的,第二块第三块巨石无间断地,像是雨点似的打了下来,半边天都跟着黑了下来。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狗事!”颐渊暗骂一声,甩开村长,同时抛出一直捏在手里的暗扣,手指成诀,低鸣声映时响起,那些暗扣由起初的小火球分崩离析,散开再重组成为一圈火环兜住下坠的巨石,巨石穿过时,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发出,把它们炸成了好几朵大火花。
但这依旧只是杯水车薪,自保而已。
四周,大地被接二连三地砸出深坑,开始成群结队地塌陷,叫人很难站稳,那几颗仅有的树苗先被残忍地连根拔起,再揉进裂缝之中,泥土盖了上来,让它们永无见光之日。
越来越密集的力道袭来,颐渊僵硬地维持着头顶的方圆很是狼狈,并且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肺腑中的本命火已经烧到了最旺盛的地步,差点将他烧成一个火人。颐渊艰难地吭声:“大将军,再拔扣子我就得裸\\奔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他塌慢点啊?”
“好。”柳续答道,“撤力,换人。”
话音刚落,几根藤条盘旋而上,牢牢地锁住柳续站在原地的身体,他的发丝被揉进白皙的皮肤,肩窝露了出来,脸色苍白吃力。颐渊正纳闷着这是什么新的诱\\惑方式,那兜着巨石的圈突然“叮”的响了一声,熄了火,变回暗扣落入手心。
另一边,有成百上千根藤条模仿着方才的动作,它们盘根错节地、毫不留情地扎进通体漆黑的城墙内,从外部看去,那场面颇为壮观,城墙垮塌的重量压下来,发出哀鸣,又被狠狠地束缚着,柔韧的巧力再将重量转移,最后传递到了这个人格外孱瘦的肩上。
颐渊恍然大悟!
他分明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教它们如何栓紧城墙!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整个过程颐渊看得发慌,明明只是自己随意说的一句话,连再次被一藤条掀开的心理准备都有了,却没想到柳续会拼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将性命赌进去!
心口兀地一疼,找不出来源,这怪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面对此景,再开口,颐渊连声音都嘶哑了起来,嗓子变得无比干涸:“你……”
你不怕我扔下你不管吗?
你不怕我跑了吗?
你不怕死吗?
你……究竟是谁?
“扣子还你了。”尽管这样,柳续朝他展现出来的还是有笑意的侧脸,说话不紧不慢的,生分得很,却有些显吃力,“小殿下,咱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了,事情帮你开了个头,村长也帮你看着,我再替你撑两个时辰,去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颐渊的青筋爬到了脖子上:“到此为止个屁,你呢?难道你就在这杵着?”
……我?
这问题让柳续失态地颤了一下。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听过这句话了?
十年?百年?亦或者已经上千年了?
天色已经暗得犹如夜幕降临,墙外更是浓厚的黑,它们狂躁得翻滚着,想尽一切办法钻进来。那是传说的黑沙地带,其内生灵不生,不死,不老,不灭,不成活,也没有什么七情六欲,是当之无愧的虚无存在、地狱修罗,人族对其嗤之以鼻,避之不及,它们吞噬到一切罪孽,也是作为异族怪物最好的归宿。
柳续看着那边,难得愣了愣神,心想,我么,自然该在平了这桩烂摊子后,从哪儿来回哪去。
没有什么可惜的。
但下一刻,有一个声音徒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下意识的想到:“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过声音?”
“不行!”颐渊眼里仿佛有光,滋生着熊熊烈火,抓住柳续的手心很烫,让后者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听眼前人吼道,“你等我,我俩可不能就这样算了,我很快就回来接你,你必须等我。”
太烫了……
蛮横,不讲理。
柳续空有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天大的事都能用笑脸迎下来,再给对方一个温柔巴掌扇回去,叫人苦不堪言。
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表皮上所有的伪装都被撕去了,只剩下赤\\裸\\裸的躯体,机械的启齿回答:“……随你。”
等你就是。
颐渊的性子横冲直撞,是个永远在炸毛边横着跳的混账小子,回话间,他已经卷着一肚子的火气跑了出去,中途还飞踹了村长一脚。
柳续被他这淘气脾气逗得又是一笑,等看不见人后,收回视线,那双狭长的眼睛立马恢复了本性。
“方才的话确实有些出入,不过现下小殿下已经走远,无需再顾虑,临死之前,我们重头聊聊吧。”柳续的声音低沉和缓,偏头看向村长,但每一次张嘴都能直击要害,“小鬼,你知道我是谁吗?”
村长瞬间入坠冰窟!
.
天灾就像是一条有生命的伤口,不断地感染,腐蚀,既而侵蚀着鸡宝村这块本就不富饶的戈壁。
人族总觉得自己是百灵之长,认为自己在拥有着那么一丁点的智慧和能力后,就生而高贵。逐渐的,他们摒弃异类,创造制度,拥抱成为团体,分了高低贵贱,这四条约定如同钉子般,死死地钉进人的思想和骨髓中,让他们从睁眼来到这世上的那一刻开始,就被禁锢,去做一些所谓“理所应当”的事,完成一些“理所应当”的责任。
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强权之下必有反目,一昧地压榨和不经头脑地抵抗,只会导致两败俱伤。
结果就是,连逃命和哀求的模样会如此难看。
鸡宝村如今如同炼狱,碎掉的声音,破败的屋舍,掀到在地的衣物、食材、银两,还有背后那可怖的黑沙。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颐渊刚来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哭声,声音被压在两块木板的缝隙将,他一手抹掉头上浸出的汗珠,一手猛地掀开木板,里面卷缩着一位三岁的幼童,这孩子可能是哭得太久了,连眼泪都干了,只剩下一缕血丝还在顺着额头流下,弄脏衣物。
“不准哭了。”颐渊看了一眼后方,压下心中怒气,飞快上前拧起脚边三岁的幼童,同时脚底发力猛地跃起,单手挂在屋檐边,侃侃躲过裂到此处的地缝,看着两块木板落入无尽深渊。
幸好及时发现了,不然这幼童必定丧命。
可……那些没有被发现的呢?
一群黑压压的人堵在城门口,厚重的城门年久不用,有些难以支撑,发出吱呀的尖锐声,十分咯耳,黑沙在后面追赶,宛如提着刀的刽子手,前方,重重朝廷军拦住出口。
突然,其中一人大叫道:“殿下,是殿下来了!”
“殿下,求求你放我们出去!”
“求求你了……”
颐渊刚落地在一处空地,一位妇人便哭嚷着冲了过来:“我的孩子,殿下,这是我的孩子!”
“娘——!”
颐渊面色阴翳地还了人,在幼童后脑勺上轻轻地拍了拍,转身盯着那群朝廷军。
“殿下恕罪。”领头将军拱手道,“朝廷有令,边塞人不得回城内,我们只能让殿下和谭大人通过,还请……”
不等他把话说完,颐渊直接打断吼道:“谭泽雯,人呢?出来!怎么办事的?!”
“哼!我办事可比你靠谱多了。”谭泽雯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他手里那把白貂化作的利剑金光炸开到了一种可怕程度,滋滋作响,“殿下来得太慢,随军说要强闯就要搭弓杀人,老夫已经和他们僵持很久了,不知殿下之前那句‘砍了’还算不算?”
“怎么不算?”只听“叮”的一声,颐渊开门见山,大拇指弹起暗扣,一个火圈便跨过城门,圈起了互相对峙的两批人。
“诸位,我没读过几本书,所以懒得废口舌,如果不想变成烤猪,就麻利地,”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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