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盯着屏幕上的“非法操作”四个字陷入了思考。他很确定自己在使用这款APP的过程中严格遵守官方的游戏步调进行内容, 不如说他和论坛上的重度玩家相差很远,那些孜孜不倦的研究“新玩法”的玩家, 才是最有可能触碰到游戏不鼓励的内容的。
那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他又试着尝试其他功能, 无一例外都被禁止了, 只有聊天界面被保留了。
上论坛看了一圈,也没有同样情况的玩家。
“看来是有人给我送了份大礼。”
太宰不可能不对白兰动手脚, 白兰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干脆先发制人。
在他们接触过后, 白兰行动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利落, 通过外交手段向异能特务科施压,进一步获得了在横滨的自主权,甚至让直系部队也参与到其中, 和最开始向地头蛇的港黑示好时那副谦和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件事上, 最头疼的还是森鸥外。
通常来说黑手党之间的冲突无非是利益和血债,港黑和密鲁菲奥雷半点儿扯不上干系。硬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仇,那可能就是对方的行为太肆无忌惮了, 但他们也能反过来说“这横滨又不是你港黑的后花园”。
但黑手党是个很特别的集团,他们建立的根本不仅是金钱和暴力,还有镌刻在下级成员的骨髓中对上级的“崇拜感”,一旦这种梦幻的、能够使他们自我麻痹的精神毒药被人用更强大的暴力打醒,就会动摇一个组织的根基。
底层人员只有时时刻刻自我麻醉,才能将他们的行为所美化成一份“工作”。
也就是说,首领的表态,才能让他们重新建立起自己这份在黑暗边缘生活的勇气。
情感上, 森鸥外可能什么都不想管了,但是理智上告诉他,他还是得继续为组织殚精竭虑,这个心还是要他来操。
所以太宰被再次召到港黑深处的首领办公室时,他也没半点意外。
“看来您相当头疼呢,首领。”
太宰的声音过于清爽,甚至毫不掩饰他高涨的正面情绪。
对此,森鸥外多少有点意外。但这份惊异很快就归于虚无,白手套沿着桌面边缘划过,像在抚摸钢琴的琴键似的柔情。
没人知道这位伟大的首领在想什么,比起向下属询问工作,他反倒是第一时间嘘寒问暖了起来。
“太宰君,前几日听闻你落水了,身体无恙了吗?”
“又不是第一次了,首领突然关心起我的身体健康,我才有些受宠若惊呢。”少年故意瞪大了眼睛。
“毕竟太宰君是我重要的部下,港黑史上最年轻的干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多点求生欲嘛。”森的语气中带着些许长辈对后辈的责怪,但并不是咄咄逼人的责问,更像是对一个无可奈何又疼爱的小辈的柔怀。
太宰的身上此时似乎还抱有了一些孩童的天性,一方面将自己与成人划分开,另一方面又认为自己的智慧和“孩子”这个词格格不入,卡壳在了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上。他本人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点,但是也只有那么一点。
在太宰身上这仅有的能称得上“青春期烦恼”、“孩子气”的东西,在他心底里最浓稠的黑暗下,又被上了锁,压在了最底层,能听得到的人却很少。
其实硬要说的话,森鸥外算是勉强能理解的人之一。但他除了作为一个人类之外,更多时候是作为组织利益的精算机器而存在的,太宰这份作为人类的“迷惘”至少目前还没有影响到他作为组织的零件的价值,那么他就不会将时间投入到这个无法预计回报的环节。
简单的说就是,他多少有那么些能理解太宰,但他不打算太深入。
太宰同样能明白其中的一系列反应,所以他也在心中表示不太受得了森鸥外这样说话。
他的评价也很简单——
(唔啊……成年人的虚伪真是掉价啊。)
(话说,多点求生欲的话,作为让组织运转的机器之一,也能多一些使用年限吧?)
没理会少年的内心世界,森鸥外把话题重新带回正题。
“太宰君。密鲁菲奥雷在向港黑送来见面礼后,又突然以一种侵略性极强的姿态重新进入港黑的视野,不但利用了政府方面的门路,还将异能特务科的的行动线也故意掐断,但至今明面上未有大动作。”他极其平静的陈述着事实,最后将问题抛出去:“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自家首领向来是这样——太宰想。
他就是现代公司里的模范老板,最擅长循循善诱这套模式,通常在问出这样的问题时,他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但太宰暂时不打算自讨没趣,毕竟他也不是毫无准备就来的。
因为……白兰根本没有什么目的,这一切他只是做给港黑看的。
准确的说,是做给港黑的首领看。
……搞内部矛盾嘛。
但是,先要回答现在的问题。
“密鲁菲奥雷即使是通过了外交方面的资源进行施压,逻辑上也说不通。他国的政客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黑手党组织向外国政府施压,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更何况意大利的黑手党自西西里人的血脉里留下的传统,就是对政府的不信任,和高强度的居民之间建立起的工会制度。也就是说,密鲁菲奥雷只可能是用了自己的资源,才让政府按着异能特务科的头忍下了。”
森点点头:“这才是我最忌惮的。在我们同为黑手党的身份下,我们和密鲁菲奥雷是对等的存在,一旦他们拥有政府方面的‘宽容’,就比我们多了一张底牌。政府很乐意看到我们黑吃黑,但我们并不热衷于流血行动。”
“因为……这没有利益。”
“是的,没有利益。”说完,森鸥外头疼的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太阳穴,“理论上来说,他们也不能在横滨做得太过火,否则会演变成外交问题。所以,他们究竟是用了什么筹码来说动政府和异能特务科,甚至让他们对其行为完全放纵呢。”
在铺垫完之后,他的目光再次汇聚在面前的少年身上:
“太宰君,密鲁菲奥雷的首领,又是怎么说的?”
(果然。)
白兰使的绊子是用在这个地方的。
作为和森鸥外一起为先代首领送终的目击者,对外流言蜚语一直没有听过,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白兰就算是赌千分之一的可能,自己和现任首领是“共犯”,这招也能成功。
就差直接对着森鸥外的耳朵大喊:你看,曾经作为目击者的,和你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少年,居然背着你偷偷和其他组织的首领见面,你怎么想啊?
——那当然是非常不好想啊。
森鸥外本来就是个多疑的人,对人性的复杂一面同样抱有自己的看法。只要太宰的行为有一丝可能威胁到港黑的可能性,他就要将其扼杀在萌芽阶段。
白兰做出大动作就是为了给森鸥外看,然后让人将消息透露给他:太宰治和他私下见过面。他就理所当然的能达成目的:限制太宰的自由。
不一定是他亲手去做,让森鸥外做也是一样的,现在森鸥外肯定比他更关心太宰的私人行程。
当然,森鸥外对自己识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可是正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能做到什么地步,所以他才不得不提前杜绝所有可能的危险。
“关于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顺便一说,首领,你喜欢看电影吗?比如《回到未来》?”没等他回答,太宰又说道:“我是说,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不过具体得从我落水那天说起。”
森鸥外的脸上保持着精妙绝伦的完美微笑:“愿闻其详。”
“啊,那说起来那天的水还真是冷,从水里出来后我不停的打喷嚏,没感冒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少年漫不经心的说着,“姑且澄清一下,我当时没有要跳入水中的念头。”
森鸥外微微挑眉:“……也就是说,是被外力致使的吗?”
“准确的说,我是被什么东西给‘装起来’然后投到了水中。”太宰描述道,“我的初步推断是空间系的异能力者。”
也不知道森鸥外信了几分,太宰旁若无人的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的话,大概对方就真的无声无息的得逞了吧?被封闭的空间装着投入到海中,直到下沉到深处,再解开异能,哪怕是再怎么强大的游泳健将也无法逃避水压和缺氧的死亡威胁,更别提是我……”
他仿佛有所暗示的耸了耸肩,强调自己看上去“比较柔弱”。
“然后这个东西寄到了我的办公室。”
太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正是游戏公司的制作人北川女士和她女儿的合照。
……当然,是他顺手顺过来的,虽然很对不起那位女士。
“我顺着这条线索一路追了过去,就得到了密鲁菲奥雷的首领主动要和我见面的邀请,当然,只是视频电话。”
“嗯……我还有一个问题,太宰君,为什么你明知道会遇上可能会至你于死地的人,却还要独自前往呢?”
太宰平静的将那张照片置于桌上,让首领能够清晰的看见上面两张面孔。
在短短两秒的沉默过后,少年收起了目光——
和首领那双暗红石榴色的双眸对上时,他不畏不怯,理所当然的说道:
“空间系的异能,除了我也没有谁能对抗了吧?”
森鸥外没有否认。
太宰说的这点是绝对的事实——人间失格在异能中属于最为特殊的那一类,异能之间有所克制,可太宰却能克制所有人的异能。在面对棘手又没有情报的敌人时,他绝对是最好的先锋之一。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在少年的目光中看到了他见过不止一次的、像翕拢在黑暗中的沼泽,贪吃的咀嚼着所有靠近的光亮的黑洞似的东西。
“如果真的死掉,那也是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给本文男主多点排面,毕竟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样了嘛(目光闪躲)
白兰:我瞎整活的
太宰:我瞎忽悠的
森:我也就瞎信的
多么完美和谐的场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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