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船在湖上游赏的皆是豪门大户, 在花钱捧场上都不肯认输,姜妤的船前面垂了帷幔, 外面人只打探到是信阳侯府二公子在里面,不知道传闻中大名鼎鼎的永安郡主也来了,一群自持身份的纨绔子弟不甘心被姜誉这么个侯府二房的公子抢了风头,占据最好的位置,纷纷向百戏团砸赏钱。
一时间各家仆从小厮撑着小船在湖面上划动,百戏团的班主受宠若惊,杂也不耍了,带领百戏团众人站在船头躬身作揖。
姜妤翘首看了看,收了扇子拍在姜誉的肩膀上,“你瞧瞧,那里面有苏绮荷吗?”
姜誉站起身,掀帘子出去扫了一圈,自从这个百戏团到临源阁耍杂后,他没来过这边,也不知道苏绮荷长什么样,只是觉得那一群人里并没有长相绝色的女子,正欲回身询问乔伟志, 一艘画舫在碧波的湖面上驶了过来, 横在他们的画舫之前,恰好挡住了他们观赏杂技的视线。
姜誉脸色一沉,身边的小厮忙喝道:“前方何人,挡住我们信阳侯府的船了, 速速回避。”
对方听了一动不动,船头两个小厮挑开帘子,姜妤支着下巴打量,就见一个穿着紫衣的男子走了出来。
“姜二公子,手下人不知这是姜二公子的船,还望姜二公子见谅。”
姜誉一见来人,就知道对方是故意为之,顾着姜妤在船里面,双手叉腰说:“知道是小爷的船,还不让开。”
对方显然也是个家世不错的纨绔子弟,并不忌惮姜誉,手里摇着扇子,微抬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我的船一直停在这里,不想今日竟被姜二公子给先占了,我这也让你半日了,已过午时,这里该归我了。”
姜誉向来横行霸道,从来都是他抢别人地盘,还没见过哪个不长眼的耍横耍到他头上来了,挺着胸膛,不屑道:“凭你也配,再不让开,休怪小爷不客气。”
其他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好戏瞧了,纷纷从船里走出来,有好事的纨绔见他俩杠上了,在一旁起哄,这么多人看着,更加不能认输。
紫衣男子冷笑道:“姜二,喊你一声姜二公子,那是给信阳侯面子,你莫要忘了,姜二爷在何处当值。”
姜誉脸色微变,姜妤一听这明晃晃拿姜二爷威胁姜誉的话,大概就猜到对方什么身份了。
姜二爷如今在工部任工部郎中,顶头上司两位工部侍郎家世不显,家中子弟断不敢大庭广众之下以官职压信阳侯府的公子,敢这么干的便只有工部尚书府上的人了。
工部尚书陈兴平是陈昭仪的爹,陈昭仪这几年深受圣宠,陈府上下仗着她的势在皇城横行霸道也无人敢管,没想到嚣张了几年,便得意忘形,欺负到信阳侯府头上了。
工部尚书作为姜二爷顶头上司的上司,姜誉顾忌姜二爷,对上陈家人难免吃亏,气的脸皮发青。
对面男子哈哈大笑,乔伟志站了起来,对姜妤道:“郡主,那龟孙居然敢用姜伯父要挟姜兄,我出去会会他。”
果然是物以类聚,乔伟志连骂人的习惯和姜誉都一样,都喜欢骂人家龟孙。
姜妤问道:“那人谁啊?”
乔伟志道:“陈尚书的幼子,陈昭仪的胞弟陈光远。”
乔伟志其实不想和陈光远对上,闹大了肯定会被言官在朝堂上参一本,到时候他爹又要教训他,只是现在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再不出去他就真成孙子了,传出去他皇城纨绔之首的名号岂不是要让人取笑。
他才走到帷幔前,姜妤便粗着嗓子喊道:“区区一个工部尚书之子就敢在你爷爷面前叫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乔伟志:“......”
工部尚书......区区?
爷爷?
他没听错吧。
乔伟志回头看了姜妤一眼,姜妤漫不经心的抬了下扇子,示意他出去。
陈光远正得意着,没想到姜誉船里还有人,连他爹都不放在眼里,气的将扇子丢给小厮,指着姜妤的船骂道:“什么人,给你陈爷滚出来。”
姜誉幸灾乐祸的看着陈光远。
这龟孙敢这么说他姐,死定了。
乔伟志笑眯眯的从船舱里走出来,阴阳怪气道:“陈公子,好大的威风啊,不知是我爹的官大还是你爹的官大。”
他爹是丞相,陈光远他爹是工部尚书,当然是丞相大。
光是姜誉一个人在皇城已经是个混世霸王了,陈光远不过是仗着姜二爷在他爹手底下当差,觉得姜誉不敢得罪自己,才想拿他立威,这会见乔相家的二公子也在对面船上,心底便有些发虚。
但这么多人看着,他又想到他姐姐是圣上的宠妃,他的外甥女是当朝公主,便有恃无恐道:“我的船日日停在这里,是你们先占了我的地方。”
姜誉脾气上来了,也顾不上他爹还在人家手底下办事,“放你娘的屁,临源湖又不是你家的,谁先来便是谁的。”
“就是啊陈兄,我看你还是换个地方吧。”
要说纨绔子弟里,还是姜誉和乔伟志人缘好些,帮他俩说话的人也多。
陈光远本就不占理,拼爹也没拼过乔伟志,拉不下脸。
陈光远一直挡着路不走,翡翠俯身凑到姜妤耳边问道:“郡主,要不要奴婢让人把他们的船挪开。”
他们来时可是带了护卫的,都在岸上候着呢。
姜妤摆了下手,起身走到帷幔后面,压着嗓子道:“陈公子是觉得临源阁是工部尚书负责整修的,便是陈府的了吗?旁人都不能在这里停船,只有陈府的船才可以停在这里?”
陈光远乍一听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洋洋得意道:“你知道便好。”
众人听陈光远如此大言不惭,都觉得陈光远要倒霉。
他们这群纨绔虽然仗着家里的权势胡作非为,却也知道什么人不能碰,什么话不能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怕是要坑爹了。
姜誉和乔伟志对视一眼,挑着眉头,兴味道:“原来陈尚书如此厉害,工部整修了临源阁,临源阁便是陈家的了,听说最近陈尚书奉旨整修玉清宫,难不成玉清宫——”
“休要胡言乱语。”
姜誉话未说完便被陈光远打断,陈光远也意识到说错话了,一双眼睛往姜妤这边看了看,他知道刚刚就是船里的人故意引自己出错,也听出来先头就是那人骂自己,只是船舱让帷幔挡着,瞧不见里面人的脸,乔二和姜二都出来了,里面那个却还坐着,想来身份不低。
他悻然的回过头,一脚踹在身边小厮的腿上,“睁着眼珠子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这话也不知说给谁听的,都知道陈昭仪如今得宠,后宫中除了霍贵妃,便数陈昭仪最有脸面,不敢触她霉头,一些门第不算显赫的赶紧让自家船划的远一些。
陈家的船从前面移开,也没走远,并排和信阳侯府的船停着,船舱里隐约还能听到那边陈光远狎玩丫鬟的猥琐之语,这是故意要搞出这些动静给他们添堵。
姜誉撸着袖子骂骂咧咧的就要过去揍人,姜妤伸手挡住他,慢悠悠地说:“现在二叔还在他爹手底下办事,你打他一顿,不仅你要被言官参奏,便是二叔办差的时候日子也不好过,倒不如忍一忍,等他爹不是二叔的顶头上司了,你再动手收拾他。”
她还是如同从前一样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只不过从前是谁让她不高兴她当场鞭子就抽上去了,有理也变成了无理,圣上也不得不为了她安抚那些被她打了的人,现在这样说出来的话,才让人忍不住心底一凉。
姜誉道:“但是我爹在工部待得好好的,也不能让他另调别处吧。”
姜妤挑了下眉,笑眯眯的看向乔伟志,“乔相为官数栽,清正廉明,身为百官之首,朝堂之上有人纵容家中子弟口出妄言,企图霸占皇家的疆土,乔相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对不对?”
乔伟志:“......”
郡主要是想搞陈家,回去同信阳侯说一声,或者自己进宫找圣上告状也行,何必把他家也拉下水。
他要是应承下来,回去跟他爹说,肯定要挨他爹揍,怎么能随意卷入宫妃娘家的事,可是不应承下来,看郡主刚刚暗示要搞工部尚书那轻描淡写的样子,他觉得郡主一时兴起可能就会到圣上那里告他爹的状了。
他前前后后忙了那么多天,就是为了哄郡主开心,既然她都开口了,他还是应承下来吧。
乔伟志头皮发紧的点了点头。
姜妤满意了,扭头对姜誉说:“看乔二公子对你多够兄弟,以后你和乔二公子可要好好相处啊。”
姜誉也是个皮厚的人,当即勾住乔伟志的肩膀说:“那这事就有劳相爷了。”
乔伟志目光幽怨的看着他,想打他。
正此时船外停了一艘小船,百戏团的班主亲自前来拜谢姜妤给的赏钱,并询问姜妤有没有想看的表演。
姜妤也不客气,“听闻你们百戏团里有一位绝色美女,本公子在这里坐了大半个时辰了,怎么也没见她出来。”
百戏团的班主名唤苏逸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形瘦削,眼皮松垮,一双眼睛都凹进去了,瞧着就是个市侩精明之人,连忙拱手道:“公子说的可是苏五,苏五有些中了暑气,在船里面歇着,今日怕是无法在外头杂耍了,不过她还会弹弹小曲,公子若是想看她表演,不如小人让她到公子的船上来吧。”
姜妤哈哈大笑,“如此甚好,快让她过来。”
她一脸急色的样子,让乔伟志和姜誉这两个纨绔子弟甘拜下风。
不多时,那位绝色美人便戴着帷帽,乘着一乌蓬小船,由苏班主领着行了过来。
眼瞧着人快到了这边,陈家的小厮突然划着小船拦住他们,直接将挡在苏绮荷身前的苏班主扯入水中,带着惊魂未定的苏绮荷上了陈家的船。
陈光远早就等在了船头,苏绮荷哭哭啼啼的喊着苏班主,好在苏班主熟识水性,片刻功夫便自己从水中爬回了船上,焦急的看着苏绮荷。
陈光远本就因为没抢到位置生气,他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都没等到苏绮荷,回回百戏团都有借口搪塞他,见百戏团居然讨好乔伟志和姜誉,主动要把苏绮荷送到信阳侯府的船上,顿时怒火中烧,派人把苏绮荷截了过来。
陈光远捏住苏绮荷苍白的小脸,把刚刚受的气都撒在她身上,当着一众人的面,手一挥,苏绮荷胸前的衣襟便被撕开,露出雪白的玉颈锁骨和鲜红的肚兜,慌得她赶紧用手去挡。
陈光远一巴掌扇她脸上,骂道:“贱人,躲什么躲,一个下九流的艺人,也敢在爷这里装清高。”
姜妤带着乔伟志和姜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陈光远扯着苏绮荷的胳膊往船底压,嘴里一阵污言秽语,
苏绮荷捂着胸口,歇斯底里的喊道:“救命,救命呀——”
姜妤见到陈光远如此羞辱女人,气得脸都红了,大怒道:“来人,把那狗东西给我押过来。”
一声令下,陈护卫如鬼魅般从岸上跳到陈家的船上拎着陈光远的后领把他带到了姜妤的船上。
陈光远竭力嘶喊,“姜誉,你敢动我,我爹和我姐不会放过你的。”
姜妤抬腿一脚踹他脸上,吩咐道:“给我狠狠的打。”
信阳侯府的护卫围着陈光远一阵拳打脚踢,那些看戏的本来还觉得苏绮荷这回难逃一劫了,没想到和姜誉一起来的这个面生的公子这么嚣张,连陈昭仪的弟弟都敢这么打。
有认出姜妤的默默的命人把自家的船又挪远了些,永安郡主可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
等陈光远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一声不吭的时候,姜誉怕闹出人命,赶紧让人停了手。
姜妤问,“还活着吗?”
陈护卫蹲下探了探鼻息,“有气。”
姜妤道:“去找京卫营的人来,就说有人在这里闹事,扰乱皇城治安,让他们来抓人。”
“是。”
陈家的小厮见这架势,赶紧跑回家报信。
信阳侯府的人找到一队京卫营守卫说有人扰乱皇城治安的时候,守卫头儿一听是在临源阁,那地儿都是一群富家公子哥,下意识回绝,“那地儿不归我们管,找别人去。”
“我们是信阳侯府的护卫,受永安郡主之命,不去也得去。”
“......”
既然永安郡主在那里,侯府的护卫比他们人还多,何必要找他们,这不是想坑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分期付款,今天先还一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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