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妤, 你听三婶说, 你贵为郡主,自是要什么有什么,瞧不上这一块小小的玉佩, 岂知她这种出身低贱,从小风餐露宿,四处漂泊之人, 见财眼开,手脚最不干净了,这人,不能留。”
苏绮荷被翡翠扶着站在一边,一听姜三夫人的话便哭了起来, 细润滑腻的面颊上挂了两行泪,红着眼圈,摇着头,怯声说:“郡主,奴婢没有, 那块玉佩是——”
她话未说完, 便被姜娇打断,斥责道:“这里就没有男人,你装腔作势的哭给谁看, 那块玉佩是本小姐亲自从你身上搜出来的,难不成你要说是本小姐故意冤枉你一个低贱的卖艺女。”
姜娇挽住姜妤的胳膊,“姐姐, 这事我身边的几个下人皆可作证,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她们。”
姜妤哪里看不出来如此低级的栽赃嫁祸,或者姜三夫人和姜娇压根就没把苏绮荷当回事,连手段都懒得使,直接给她安了个罪名在身上。
姜妤把胳膊抽出来,看向苏绮荷,不耐烦道:“本郡主在这呢,三小姐的玉佩如果真是你拿的,做下这种不知廉耻的事,给本郡主丢人,不光是你,你那个把你送给我的义父也休想活命,如果不是你做的,你便给本郡主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本郡主绝不允许别人随便攀诬我身边的人偷东西,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姜三夫人本以为自己发落一个下人姜妤不会放在心上,没想到姜妤一副刨根究底的架势,脸子挂不住了,自从苏绮荷入府以后,三爷就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前两日竟和她说想要纳苏绮荷为妾,她才说了没两句,便同她翻脸说她善妒,不能容人,三爷从前虽荒唐好色,但她处置那些女人他从来没说过什么,这次为了一个还没收房的女人便对她如此,她岂能留苏绮荷继续活在世上当个祸害。
“阿妤,她本就不是你身边的人,来路不正,不如就赐她一死,免得日后她出去乱嚼舌根头,败坏侯府的名声。”
她朝香巧使了个眼色,香巧立马端起桌子上准备好的毒酒走向苏绮荷。
苏绮荷战战兢兢的跪到地上,“郡主,玉佩不是奴婢拿的,奴婢冤枉。”
香巧走到苏绮荷面前,不打算再让她说话,横竖冤枉不冤枉的人死了郡主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卖艺女跟三夫人计较,到时候三夫人随便说几句话哄哄郡主这事就算过去了,不然等三爷解除禁足,以三爷对苏绮荷劲头,必然是个棘手的问题。
香巧一手捏住苏绮荷的两颊,掰开她的嘴正要灌药,就被翡翠一巴掌打翻了药。
三夫人指着翡翠道:“放肆。”
“三婶。”姜妤叹了口气道:“三婶也莫要拿我当傻子了,苏绮荷不过就是个卖艺女,刚入府没多久,便是真贪心不足,我这两日不在府中,她要偷东西,我屋里成堆的首饰由着她偷,她又何必舍近求远,偷到三妹头上,这里没有外人,三婶便与我说句实话吧,她到底是怎么得罪三婶了,三婶非要置她于死地,三婶不喜欢她,尽管同我说,一个卖艺女罢了,我替三婶出气,何必编排出偷东西这种事,传出去,我堂堂郡主的脸面不是丢尽了。”
姜三夫人见她只是为了面子才护着苏绮荷,并不是多看重苏绮荷,面色缓和了些。
姜妤打量着她的神色,走过去,拉起姜三夫人的手,“三婶,若想处置她,直接让人拖出去打死就完事了,她入了侯府,便是侯府的人了,发落她哪里需要什么理由,三婶不用瞒着我,给她安上偷窃的罪名,刚刚若不是我来的及时,她死了,那就是我识人不清了,莫说她没偷,便是真偷了,三婶和三妹也该顾着我的面子。”
姜三夫人到想姜妤的专恣跋扈,打谁骂谁从来不需要理由,就是爱面子,下人代表的是主子的脸面,尤其是养出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传出去更是惹人笑话,自己是气急了,才忽略了姜妤的性子。
她扯着嘴角说:“阿妤,你是三婶看着长大的,三婶把你当亲生女儿,又怎会不顾忌你的面子,实在是这下贱的丫头心术不正,又巧言令色,三婶怕你被她利用了。”
站在一边的姜娇见两人亲如母女的样子,撇了撇嘴。
姜妤拍着姜三夫人的手说:“三婶别这么说,三婶的好,阿妤都懂,阿妤这几日虽不在府里,但前些日子三叔日日往我栖霞院那边去,我便觉得不对劲,我不在的这几日也让院里的丫头盯着她了,三婶说实话,是不是她勾引三叔才惹得三婶如此不快。”
姜三夫人见姜妤这个蠢货都看出来姜三爷对苏绮荷有意了,心里更是恼怒,恨不得立时就弄死苏绮荷这个狐媚子。
“你三叔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在外面沾花惹草,老夫人三个儿子里,唯有他纳了妾室通房,还生了庶女,三婶我也不也是好吃好喝供着他庶出的孩子吗?这个苏绮荷年轻貌美,你三叔看上她我是一点也不意外,又怎么会为了你三叔要她的命呢,我这么做,是为了侯府,为了阿妤你呀。”三夫人一脸自责,“这事怪我,当初你把她带回来我就该提醒你,你是侯爷的独女,侯爷回府就要去你那里坐一坐,侯爷至今没有续弦,身边又没有妾室通房,这狐媚子整日在院子里跳舞,分明就是有意要勾引侯爷呀。”
姜妤看着她装腔作势的样子,心里冷笑,倒真是个假仁假义之人,自己想杀苏绮荷,却偏要做出一副为了她好的样子。
“可她本来就是卖艺的,跳舞很正常啊。”
姜三夫人说:“她在外头是卖艺的,到了你身边就该正经伺候你才是,她这种女人,不就是想方设法往上爬吗?”
姜妤点了点头,看起来很认同她的话,嘴上却道:“所以她没有偷三妹的玉佩,是她勾引了三叔,三婶才要发落她。”
姜三夫人:“.......”说了这么多,她注意力怎么还在偷玉佩上?
姜娇道:“姐姐,我娘是担心她会勾引大伯。”
姜妤摆了摆手,“我爹的心里只有我娘,三婶不必担心她会勾引我爹。”
姜娇道:“那她勾引了我爹,也该死。”
苏绮荷惨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苦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奴婢这条命,本就是郡主救下的,郡主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但奴婢即便是死,也要死的清清白白,奴婢从未勾引过三爷,三爷确实同奴婢说过,想要纳奴婢为妾,但奴婢拒绝了,奴婢自入皇城以来,不少达官贵人向奴婢提出要纳奴婢为妾,奴婢虽卑微,却也深知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的道理,只有那种目光短浅的人,才会觉得别人不择手段想要做妾。”
她一番话说的无奈又坚定,柔中带刚。
姜三夫人气得手都抖了,这个下贱的卖艺女是指桑骂槐的说她目光短浅。
姜妤呵斥道:“大胆,你是说我三婶目光短浅吗?怪不得三婶要杀你,便是我三婶目光短浅又怎么样,轮得到你一个下人说三道四。”她一跺脚,吩咐道:“来人,把她拉出去,杖毙。”
姜三夫人看着气急败坏的姜妤,怎么都不觉得她是在替自己出气,反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过只要苏绮荷这个狐媚子能死,她心里就舒坦了。
姜娇迫不及待的指使左右的粗使下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大姐姐说吗?把她拉出去,杖毙。”
姜三夫人院里的粗使下人才刚挪了两步,还没碰到苏绮荷,珍珠站在苏绮荷身前,挡住了她们。
姜娇不悦道:“珍珠,大姐姐都发话了,你还敢护着她?”
姜妤皱了皱眉,“珍珠,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珍珠跪到地上,恭敬道:“郡主,百戏团班主把苏姑娘送给您的时候,没有签卖身契,她不是奴籍,不能随意打死。”
姜娇一听就急了,“什么,为什么没签卖身契?”
姜妤瞪向姜娇,“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姜娇怵她,垂着头道:“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下人入府,都是要签卖身契的,她没有卖身契,怎么能带回府呢。”
姜妤抬着下巴道:“这种买卖下人的事,本郡主又没做过,班主把她送给我,我就把她带回来了,谁知道这么麻烦,本郡主回府后连口热乎饭都没吃,折腾到现在,真是晦气,既然她没偷三妹的玉佩,三叔还在禁足,一时半会也放不出来,这事就以后再说吧,还不快把这个晦气的东西带回去,还杵在这里惹三婶心烦。”
翡翠一向伶俐,拉起苏绮荷就走,三夫人身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姜三夫人脸都绿了。
姜妤看着她说:“三婶,真是不好意思,她不是奴籍,杀了她,朝堂上的言官定要弹劾我,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圣上到时候派人来查,究其根本,是三叔对苏绮荷有意,三婶你容不下她,到时三叔不能平衡后院的事要是传了出去,怕是现在那点芝麻绿豆大的官都保不住。”
姜三夫人:“......”
“三婶院里的饭菜不合我胃口,我就不在这里留饭了,不过三叔以后要是再看上我院里的丫头,三婶一定要先跟我说,千万不要再用偷玉佩这种拙劣的理由,带累我的好名声。”
姜三夫人气得胃都疼了,姜妤声名狼藉,哪来的脸说你有好名声。
姜妤一脸遗憾的走出姜三夫人的院子,姜三夫人熟练的砸了一个花瓶,神色扭曲道:“你说,姜妤那个死丫头是不是故意的。”什么想处置苏绮荷,直接让人拖出去打死就完事了,不必寻错处,分明就是故意套她的话让她自己承认苏绮荷没有偷玉佩。
姜娇看着姜三夫人的发狂的样子,吃了一惊。
她娘对姜妤一直都是一副慈善的样子,慈善的她都怀疑过她娘疼爱姜妤胜过自己,她从没见过她娘这么说姜妤。
香巧拍了拍她的后背,提醒道:“夫人,三小姐还在这呢。”
姜三夫人转头看着姜娇,走向她,抱住她的肩头,“阿娇,娘的心肝宝贝,娘就只能指望你和你弟弟了,娘让你讨好姜妤,是想让你能嫁到更好的人家,你可一定要争气呀。”
姜娇怔愣片刻,手掌捏成拳,“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她什么都比不上姜妤,可有一样姜妤永远都不会再有,她有亲娘,姜妤没有。
栖霞院里,苏绮荷一进屋便跪到地上,“奴婢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姜妤俯身扶住她的肩膀,怜惜道:“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动不动就跪,苏班主虽然把你送给我,也只是想让你在信阳侯府能够得到庇护,你不是我的奴婢,我也从来没把你当成奴婢,快起来,让我瞧瞧你的伤,除了脸,她们还打你哪了?”
苏绮荷摇了摇头,姜妤却发现自己扶她手的时候她瑟缩了一下,姜妤卷起她的衣袖,凑近了仔细瞧,看清她手臂上的针孔,倒抽了口气,催促道:“府医呢,怎么还没请来?”
珍珠福了福身道:“郡主,您刚刚在三夫人那里也说要罚苏姑娘,奴婢觉得不宜请府医过来,苏姑娘身上都是皮外伤,咱们这里有药,奴婢可以替她上药。”珍珠看向苏绮荷,扶着她坐到椅子上,“苏姑娘,郡主在三夫人那里说的话,只是为了快些把你带回来,并不是真的要罚你。”
苏绮荷垂首道:“奴婢知道。”
姜妤在三夫人院里说她没有签卖身契,其实她是签了的,她在姜妤这里那么久,自然明白这位永安郡主不似传闻中那么不堪。
姜妤在旁边看着珍珠给苏绮荷上药,倒吸着气说:“我从不知道三婶竟是如此心狠之人,怪我疏忽了,绮荷你长得美,我三叔风流成性,我在府里的时候他尚能顾忌一二,可我要经常入宫请安,也不能时时看顾着你,不如——”
苏绮荷柔顺的坐在椅子上,以为姜妤想说以后进宫也带着她,压抑着唇角的笑。
“不如以后我让奉成跟着你吧,有他跟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也就放心了。”奉成是姜妤身边的护卫之一。
苏绮荷怔了下,慌忙跪到地上,“郡主,奴婢一个下人,怎能用您的护卫。”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动不动就跪,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面善,心里面是想同你做姐妹的,你放心,现在别人都以为你没有签卖身契,你就安心的在信阳侯府住下,你长得这么美,是上天对你的恩赐,就是要保护起来的,怎么能因为美貌受罪呢。”
苏绮荷道:“郡主,是奴婢让你为难了,您让护卫保护我,三夫人那里也不好交代,不如您赶奴婢出府吧。”她到姜妤身边就是想找法子入宫,待了那么久姜妤也没有要带她入宫的意思,如今又要派护卫保护她,那和监视有什么两样,看永安郡主也并不是好拿捏之人,不如早早离去。
姜妤不屑道:“我永安郡主想做什么,何需向别人交代,我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我为难的事情,你安心住着,本郡主让你瞧瞧,什么是大宏的郡主。”
翡翠接口道:“咱们郡主可是圣上的掌上明珠,莫说是在侯府了,便是在宫里头也是说一不二的。”
苏绮荷敛了敛心神,失落的说:“奴婢身份低贱,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皇宫是什么样的呢。”
姜妤笑着说:“这好办呀,你先养好伤,赶明儿得了空,你随我入宫瞧瞧。”
“奴婢多谢郡主。”
姜妤握住她的手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本郡主给你的,你就收着,我最不喜欢别人拒绝我。”
苏绮荷恭顺道:“是。”
她垂着眼睫,敛住眸中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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