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愈加浓郁了, 云唳凝神, 勉强能看半丈远的距离。
“咱们要不要休息一下,等这阵白雾过去了再走?”
被白雾包围着, 云唳总觉得心里面不踏实, 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祝祷轻笑一声:“人家特意为咱们过来的, 哪儿会轻易的就放弃。总得让他们看到点好处才行。”
看祝祷一派轻松的样子, 云唳突然就不担心了, 跟着笑道:“你说的对。”有祝祷在, 确实不需要他担心。且, 依着祝祷的脾气,谁要想让他吃亏, 谁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行。
略思索一下, 云唳凑近祝祷, 低语几句。
祝祷唇角翘起:“和我想一处去了。”
伸手掏出一张空白的符纸,随手画一张清风符往空中一扔。
清风刮过, 吹动的白雾跟着涌动,被遮挡的景色若隐若现。
窸窸窣窣的声音顿了一下, 仿佛被触怒了一般,更加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怒号:“走,走,走……”
声音之大,清晰可闻。
云唳的表情瞬间变了,“这是……”
祝祷扭头看着他:“你知道这个?”
云唳脸色沉重:“听说过。别在原地停着, 边走边说。我常年在各部落之间游走,有一年路过黑鹰部落时,在路上救了一个浑身被严重咬伤的人,那个人伤得很厉害,全身上下破破烂烂的,没有一块好地方,一只胳膊也没了,神智还有些不清楚,救醒后就开始说胡话。从他的话中,我大致知道了他的遭遇。”
“他原本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一个巫祝。后来在他带着族人们出去狩猎的时候,那个巫祝设下陷阱害他们,先是涌起一大片白雾,人在雾中会迷失方向,视觉也会受影响,看着前面是悬崖,其实可能是平地;看着前面一片平坦,但可能是悬崖或别的什么陷阱,总之,很难防备。在损失了五六个族人后,那个人终于察觉到不对,想等着浓雾散去了再走。结果浓雾越来越多,还有人在他耳边不断的催促他赶紧走。越这样,他越不敢动。僵持了没多久,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堆儿蛇鼠虫蚁,趴在他们身上开始咬。最后,只有这个人逃脱了。也不是他自己逃掉的,而是那个巫祝为了惩罚他,在他快死的时候,故意放了他,并告诉他,他们整个部落都被灭了。”
回忆起那个人的惨状,云唳一阵唏嘘:“这个人伤的实在太重,最终也没熬过来,坚持了不到两天就死了。”
祝祷脸色难看:“就因为别人得罪了那个巫祝,那个巫祝就灭了人家一个部落的人?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云唳:“巫祝背靠神殿,行事就无所顾忌。但像这样恶毒的,还是少数。”
“那个巫祝叫什么名字?”
“不知。我救的那个人大概是吓坏了,但凡提起,都说是魔鬼做的。魔鬼?嗤,除了巫祝,谁还能操纵这样诡异的事情?”云唳冷嗤一声,眉眼间全是讽刺。
祝祷明白云唳的心情。
云部落吃这么多年的苦,说起来也是被最初跑掉的那个巫祝害的。关键是,巫祝跑了,神殿那边还照样给他们要供奉,做事嚣张又霸道。
祝祷一边跟着迷毂树枝走,一边问:“你说,这次弄出这一片白雾的,会不会是当初那个巫祝?”
云唳摇头:“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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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上,两个人并排而立,垂头看着下面的场景。
浓郁的白雾仿佛不存在一般,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左边花白胡子,眉眼阴森的男人半眯着眼,神情倨傲:“这就是那个叫祝祷的家伙?看起来也不过如此,怎么引得木长老如此忌惮?”
右边的人长相普通,唇下面留着一小撮胡子。
小胡子声音平淡:“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的符咒之术。总之,这个人不好对付,你千万别掉以轻心。”
“符咒之术?你说的是他手里拿的那个小玩意吗?”花白胡子视力极好,轻易的就看清楚祝祷的动作,语气轻蔑,“就这么随手涂抹两下的纸,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小胡子紧盯着祝祷手中的清风符,声音发紧,顾不上对花白胡子的忌惮:“没那么厉害木长老会专门让我过来提醒你?你这个巫祝到底顶不顶得住?怎么弄?我帮你加强一下!”
花白胡子脸色阴沉下来,“你觊觎我的巫术?”大多数巫祝的巫术都是从神殿学来的,极少数人会因为个别的际遇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巫术。这样的巫术是不传之秘,徒弟都不教,岂会告诉外人?
被花白胡子阴森尖锐的目光盯着,小胡子白毛汗都被吓出来了,磕巴道:“不,没。你别误会,我就是想帮你……”
“不用!”花白胡子不客气的打断他,看小胡子是真的怕了,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下面,下巴点点,轻蔑道:“这就是你说的他的符咒很厉害?”
说话的功夫,下面祝祷已经把画好的符用了,除了一点细微的风之外,什么事都没有。
小胡子瞪大眼:“这,这……”不可能啊?凉轩那家伙吹嘘的祝祷如何如何厉害,雪灾都能轻易解决,现在竟然连白雾都解决不了?
花白胡子继续道:“我这些雾里面可有好宝贝,当年一个部落都能轻易的被我这些雾灭掉,现在这么两个人,都不够我的雾吃的。他们不动手,还能多活一段时间,现在惹怒了我的雾,啧啧,一会儿怕是连尸体头剩不下。”
小胡子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提醒道:“还是小心点的好。”
花白胡子向来最恨别人质疑他,现在被小胡子一再质疑,心里戾气上涌:“你在质疑我?”
小胡子心里骂娘,这狗东西竟然连话都不让他说,他好歹是木长老派过来的人,也太不把他和木长老放在眼里了!
骂人的话只能在心里说说,嘴上还得哄着,不然惹怒了这狗东西,这狗东西真敢对他下手:“怎么会。木长老一直夸你的本事厉害,搁在神殿,当个长老都绰绰有余……”
“当个长老有屁的意思,上面还有大巫管着。”
小胡子:“……”很好,这句话他保证告诉木长老!
一阵惊恐的尖叫声传来,打断两人的谈话。就见白雾中,云唳落入一片泥潭之中。泥潭极深,转瞬连人带马吞下去大半,只留小半截上半身还在外面露着。
尖叫声是从祝祷口中传来的,从声音就可以听出他的惊慌恐惧:“云唳,你怎么样了?你能不能上来?你尽量把身子放松,拉着我的手,我把你拉上来……”
就见祝祷已经从马背上下来,站到地上,探着身子去够云唳的手。
结果身子倾的太厉害,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泥潭里。
小胡子:“……”
花白胡子:“……真是个蠢笨的家伙!行了,回去告诉木长老,这两个人完了!”
看着渐渐被泥潭淹没的人,小胡子仍有种不真实感:“这就完了?”
花白胡子森然一笑:“要不,你进去看看?”
小胡子吓得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就回去跟木长老禀报。你这件事做得利索,木长老会好好犒劳你的!”
怕花白胡子再说出什么吓人的话,小胡子一溜烟的跑了。
确定周围没人了,花白胡子扯出挂在胸前的木牌,嘴里念念有词的嘀咕,山下的雾气迅速散去。
收了巫术,花白胡子满意的转身要走,抬眼和一张笑吟吟的脸对上。
这张脸他刚刚见过,正是“死”在泥潭里面的祝祷。
这张脸的后面,是横眉立目,满脸杀气的云唳。
这一惊非同小可,花白胡子吓得后退几步,差点栽下山。他却顾不上这些,双眼瞪圆,脸皮不住抖动的盯着祝祷和云唳,目光来来回回的变换:“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们不是都死了吗?你们应该已经死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渐大,几近癫狂。
这是他最得意的巫术,怎么可能会失败!
他不信!
眼前这两个人一定是假的!是幻觉!是鬼魂!
他能杀他们一次,就能杀他们第二次!
对,
杀了他们!
杀他们第二次!
花白胡子面容扭曲,目光癫狂而混乱,伸手再把木牌取出来……
“啧,这个牌子不错。”
没看到如何动作,木牌就到了祝祷的手上。
一边把玩,一边嫌弃道:“就是上面有一股子臭味。喂,你有多久没洗澡了,把牌子都熏臭了!”
“啊——,我的牌子!还给我!”花白胡子扑过去就要抢,被云唳一脚踹倒胸口上,轻微的骨裂声响起,花白胡子一口血喷出,身子斜飞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
“你也太粗鲁了。”祝祷假意斥一句,“万一你脚重,把他踹死了怎么办?”
云唳非常上道的道歉:“我下次注意。”
花白胡子吐了一口血,终于认清现实,知道自己这次栽了,原以为必死无疑,听到祝祷的话,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是了,他是木长老的人,顾忌着木长老,他们也不敢真弄死他。顶多把他抓起来,回到神殿找木长老对质。只要能活下来,就有报仇的机会。
一个念头未完,就听祝祷又道:“一脚踹死了,咱们还玩什么,你就不想看看把他放进白雾里面什么样?”
云唳眼里沁出笑意:“想!”他就喜欢看祝祷这样一本正经的做坏事的样子。
花白胡子冷笑:“这话吓唬谁呢?以为拿了木牌就能用么?笑话!没有咒语,这个牌子就是一块普通的木头。咒语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话音未落,就见祝祷摩挲着木牌,嘴里念叨几句,一片白雾平地而起。
无论动作和咒语,都跟他刚才使用木牌时一模一样。
花白胡子脸色大变:“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用的!这明明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雾气渐大,花白胡子终于感觉到还怕,厉声道:“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们!杀了我,木长老不会放过你们的!”
祝祷翻个白眼:“好像不杀你,姓木的就会放过我们一样。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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