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田和宇文星抵达目的地的时候, 那家人家中一片混乱。
几十口个人的群架,不仅打还骂,骂的声音更大,老远就能听见。
“我们要不先回去?”田田看着里面混乱的局面, 不由一个头两个大。
她只是想买个草料而已, 不想掺和纷争。
“好。”宇文星也不想管这种一看就是家庭内部矛盾的事。
只是他们想走,却没走掉。
卡车的声音即便在一片混乱之中也听得清清楚楚。争锋相对的两拨人赶忙停下来,在卡车发动之前拦住了他们。
“两位可是收租的?请两位稍等,租粮已经准备好了,小的这就带您过去。”一个年约二十岁的男子一脸谄媚道。
收租?农税租金什么的不是秋收之后就收了吗,这春播都快完了, 怎么还没交?
田田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这家人又不是农场主, 种植者若不能按时交租, 土地会被收回。但现在春播已过, 说明领主没有回收土地,也没有雇佣新的种植者,那么租金应该交了才对, 但……
难道有隐情?
这个念头才闪过,另一位年长的壮年男子一脸悲戚地反驳:“我们交了租的!我们交了的啊!这是要逼死人啊!”
“大哥你别说了,没有凭证人家凭什么相信咱?再闹下去对咱们有什么好处,万一领主收回土地,咱们这一大家子难道喝西北风吗?大哥你不想自己,也要想想嫂嫂和侄儿们啊!”说话的是年轻的女人,说着说着就抹泪。
田田心中疑虑更甚。
“交双倍租金, 还不如收回土地!”那位被称为大哥的人咬牙切齿。
雇佣农场主一般按照比例收租,比例最低三成,高的有六成,一般和土地污染程度挂钩。这一片土地不算好也不算差,领主抽四成左右,如果双倍就是八成,剩下的和白干也没多少差别。
田田和宇文星对视一眼,都发现其中的猫腻。
如果凭证丢失可以去镇上政务系统查询,租金和税收凭证一样,一式三份,种植者一份,上交一份,政务系统还会留一份,丢了自己的一份没关系,完全可以找回来。
当然,这一家子不可能都想不到,原因肯定更复杂。但不管怎么样,她也帮不上忙呀。
她偷偷看了眼宇文星,心想他可能有办法,只是以他现在的处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们……”田田正要澄清他们不是收租的人,就被打断了。
“就算不租也得等秋收后吧?这都种下去了,不能白费粮种和劳力呀!大哥你不心疼自己和嫂子,我还心疼我家六子呢!”说话的是年轻的女人,她嗓门又尖又细,调也高,加上脸上的表情,总有几分刻薄的味道。
争吵在继续,而且从交不交租渐渐到剩下的粮食怎么熬到秋收,谁儿子多劳动力少应该少吃点,到最后直接扯到分家。
田田:“……”目瞪口呆.ing
不过,她也渐渐听出了些门道。这家子闹到现在这一步,莫不是因为人口太多搞的吧?
不过,人多分配不均是个迟早爆发的问题,但租金也是另一个大问题,不管哪个环节出现失误,这种失误都是致命的。
田田本能地认为是失误,中间有误会,毕竟以这家人种植的土地面积和他们农牧混种的种植结构来说,他们的租金在这一片可以算得上独一无二,要是去年秋天没收,当时就闹起来了。
这种量级的租金,领主也不大可能那么容易给宽限,即便有特殊情况,也会催了又催,不可能大半年过去突然想起来,这不是故意的吗?
想到这一点,田田又否定了。
领主应该没这么闲。
到底不清楚全貌,她也不知道怎么反应,就看着这家人吵吵吵,期间年轻的男女安抚了她几次,又拿他们吓唬其他人,大意是再不交惹怒了领主大家都完蛋,还劝这家的老大为几个孩子想想,别弄到最好鸡飞蛋打。
“我想了!想了才不能给啊!”老大都快哭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得。
中间几兄弟又是一番掰扯,田田看了宇文星一眼,他带着上次那个牛头面具,看不见表情。
她顿了顿,问:“你们老爷子呢?”
这话一出,现场静了一瞬,旋即爆发一阵压抑的哭声。
“爸气病了,可惜家里根本没有钱给他看病……”
田田:“……我能见见老爷子吗?”
因为误会,他们以为田田是收租的人,一时间犹豫不定——既不敢拒绝,也不敢真的让她见老爷子,万一给气病了呢?
“我跟许老爷子了解些情况,不说别的什么。”
田田挺敬重许老爷子,老爷子在附近算得上德高望重。当初田田父母去世,老爷子曾经帮过她,这也是田田想问一问的原因。
事情闹得糟心,能帮就帮一把吧。
实在不行就分家,她才听了一会儿,就听出这一大家子的各种矛盾。
许老爷子六个孩子,全部自己养,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生活在一起,各种摩擦少不了。儿女又有儿女,老大已经有四个孩子,老幺结婚几年一个娃没有,同样是两个劳动力,有的家庭要养五六口人,有的只养两个,分配不均当然要出事。
田田看的很分明,这几兄弟有的想分家,有的不想。当然分家不分家她管不着,租金这是才焦人。
“你是?”
“爸,这是来收租金的,您看要不我们就给了吧,拖着也没用……”小儿子赶紧解释,随后一脸为难地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躺在床上,盯着田田看了一会儿,又抬了抬眼皮,盯了小儿子一眼,最后轻轻地“哦”了一声,紧接着把人赶了出去。
“你真是收租的?”
“老爷子还记得我吧?”田田看出老爷子认出了她,摇了摇头。
“记得,叫田田是吧?名字起得好,咱们种植者一辈子跟田地打交道,这名字听着亲近。你现在长的越来越标致了,像你爸妈。”老爷子咳了咳,不知是感慨还是怎么的,说起了旧事,“你爸妈都生得好,你眼睛特别像你妈……”
田田完全继承了父母容貌的优点,本来父母就好看,她更青出于蓝胜于蓝。
“那你怎么……”
田田听到这话,连忙解释自己来的目的。会被误会应该是卡车的缘故,不过她没解释那么多,只说自己还没来得及说。
老爷子也没怀疑,还点头:“你这容貌,确实……”
长成田田这样,说她是坐办公室的文员也妥妥的,难怪那些人一见她就当收租的人。
“许爷爷,这租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还不是有人吃里扒外!”提到这个老爷子就生气,田田都能想到的,老爷子那么大年纪想不到?他不过想看看到底谁跳得厉害,可即便有心理准备,也给气了个半死。
当然,这病他是装的,为的是眼不见为净。
“那凭证……”
“被偷了。”老爷子冷笑,“可惜姜还是老的辣,呵。”
田田:“……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们当你是收租的你也别解释,你要的那些就以收租的名义拿就行,钱晚点给。”
田田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行,但她还是谨慎道:“写个凭证?”
“可以。”
她顺势买了一批粮食和腊肉,数量不少,但依然没法和租金相比。
“老爷子身体不好,这次象征性收一点,等老爷子身体好了再收其他的。”田田一本正经,仿佛跟真的一样。
所有人都将信将疑,其中以老幺夫妇最为明显。
“这、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什么说好的?”田田漫不经心地盯着她,越发觉得老爷子不愧是老爷子。
“就、就跟上次说的不一样……”年轻妇人急忙找补,脸上带着细密的汗珠。
“哦。”田田没理她,只说凭证给了老爷子,其他的下次再说。
“那、那怎么要这么多草料?”草料用在牲畜上,从不收租,但今天……
“哦,我养了点羊,反正你们草料也多,就好了点,老爷子同意了的。”
话有点嚣张,很有“爷偏要这样你能奈何”的意味,一伙人脸上才露出忿忿的表情,就被紧接着的话同意了。
“你、你这不是欺负老爷子生病了吗?”年轻的媳妇儿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到现在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心中惴惴不安但又找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田田和宇文星她不认识,以往接触的人里也没见过,听口音又是本地人。但她的容貌气质,一看就是城里的,还是家境很好的那种。身边的男人全程没说话,但自带高冷气压,光杵在那里就压迫感十足。何况他虽然身材偏瘦,但个子够高,这个年代的人,想要长高不仅靠基因,更靠营养。
唯一不协调的就是牛头面具和光头,略显滑稽。
这两个人的出生都很好,比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好到她本能地怀疑这两个人的来历。尤其这个男人,竟然戴面具,也不知道底下藏着什么秘密,要是让他揭开面具……
她刚想跟自家丈夫商量,就发现他竟然偷偷看收租的女人,还脸红,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也顾不上心底的不安和怀疑,直接上手拧住了他的耳朵,疼得男人哇哇直叫。
“六妹你够了,外人在给六弟留点面子。”
“你不知道他多过分,他……”那话到底说不出来,她跺了跺脚,转身靠在墙上大哭。
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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