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说了还需一日,那就是一日。
又忍受了一次针刺之痛以后,秦梓萱就不用再被扎成刺猬。
只是针灸结束,中药还在继续,她依然得一日两次皱眉咽下那一大碗苦水。
不能走动,没人陪伴,每天都要喝药,饭菜也只有各种米粥。
秦梓萱感觉自己就是一尊杯具,里面盛着各种汤汤水水,满身腐朽和苦涩。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秦梓萱躺得浑身僵硬,手脚都快退化了。
小丫鬟收好药碗,奇怪道,“公子若想出去,吩咐一声便是。”
公子...
被迫成了‘公’,秦梓萱实着是有点习惯不来。更让她气愤的是,既然已经可以出门了,为什么云黛那个小丫头一直不让她动?!
云胭拿了衣衫过来,扶着秦梓萱站好,“前几日屋外风有些大,公子尚未痊愈,云黛也是怕公子受寒。”
一个云胭,一个云黛,想也知道她们之间关系更好,自然会帮对方说话。
还好秦梓萱没那么小心眼,只要能出去溜达,之前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云黛拿来的是件象牙白交领长袍,以宽带束腰,再套一件群青大氅。
束发戴冠,穿上这么一身,再把眉毛描两下,秦梓萱看着镜子里的人,自己都开始恍惚:这个俊俏小哥哥是谁?
现在这副身子比秦梓萱原来看着要小很多。可能是之前营养不良,个子没长多高,该发育的地方也没怎么发育,再加上刚病过一场,看着还有点病娇少年的感觉。
样貌大概和之前有六分像。眉骨较高,鼻梁高挺,下颌线也比较清晰,即使不描眉,也算是比较中性的长相。
本就生得俊秀,再加上先入为主,也难怪之前柳老爷都没看出她其实是女生。
秦梓萱站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欣赏了半天,突然想起来,她好像只打算在小院子里转转来着。
“那个...我能去外面吗?”
“当然。”
“我是说,院子外面。”
云胭笑,“只要不出柳府,都是可以的。”
不出柳府...可问题是,她也不知道柳府到底多大,府里都有点什么啊。
眼看日头寸寸西斜,再不出去恐怕哪儿都别想再去。秦梓萱起身就往门口走,“你觉得,哪里空气好,带我去看看吧。”
天天在屋里闻着药味,再不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都要被熏成中药味的了。
“湖边有些冷,不如去东亭。离客院...离砚池也不远,最近花都开了,很是好看。”
“怕什么,我知道是客。”秦梓萱满不在意,站在院子里左右看看,“往哪儿走?”
“婢子这就给您带路。”
-
自古江南多柔情,建筑也不似北地那般恢弘庄严。从客院一路走来,亭榭廊台婉转迂回,花木山石错落有致。
秦梓萱以前也到南方旅游过,但每次都是和许多人一起,短暂停留匆匆而过,没什么机会仔细观察。
如今终于有机会细细感受,秦梓萱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恨不得把路过的每一块青砖都研究清楚。
这段路并不算长,却走了一个多时辰,躺了十多天的身子骨还有点不适应,还没到亭子就已经有点累了。
云胭先一步去小亭子里布置,忙前忙后挺累的,秦梓萱也不好意思理直气壮指使人家,自己走三步歇两步,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进了亭子。
小丫鬟手脚挺快,这一会儿工夫已经备好了垫子泡好了茶,就等着她过去。
秦梓萱喝着茶看着外面景色,悠悠哉哉品出点味儿来:难怪江南多才子,在这样的环境里,她都忍不住想作作诗写写文章。
可惜不会。
亭子坐落在进门的必经之路上,这一会儿工夫,秦梓萱已经看人陆陆续续抬出去五六个大箱子,还有一些零碎小匣子之类。
路上原本都是些小厮在忙活,忽然出现了一位俊秀公子,身穿藕色锦袍,旁边跟着个青衫小厮。
这人手执折扇,款步而来,脑后飘带轻摆,带起一阵春风。
秦梓萱花痴病上来,看得一阵晃神。
如果说她扮男装是病娇小公子,那这位就是秀气美少年。
之前秦梓萱还担心自己演技不好容易露馅,看到这位,她算是放了心:要论男身女相,这位可比她阴柔多了。
她甚至忍不住在想,要是真都换上女装,这位恐怕比她更像女生。
哪怕她才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
秦梓萱在这边看得入神,可惜那人不知道在和青衫小厮聊什么,压根儿没看到亭子里还有人在。
等人走远,秦梓萱才问到,“那个是谁?”
“那是少爷。”
“柳小姐还有兄弟?”之前不是说,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吗?
云胭给她换了盏热茶,细细讲了遍柳府人员构成。
柳府最德高望重的是老夫人,当家的则是柳老爷,也就是之前秦梓萱见过的那位。
柳老爷只有一妻,聪慧过人,又擅医道,还帮不少穷苦人家治过病。可惜身子不太好,生下柳小姐之后更是每况愈下,于三年前去了。
柳老爷还有个弟弟,人称柳二爷,原只有一妻,前些年又纳了个小妾。
二爷只得一子,便是刚才她们看到的柳少爷。
这位少爷比柳小姐大几个月,还未娶妻,但已有两房侍妾。
听到这儿,秦梓萱心里那点花痴劲儿不由去了近半。
才多大,就已经有两房侍妾了。
“他们急匆匆的,是要去干嘛?”
云胭低头笑了一下,颇为自豪,“那些都是小姐的嫁妆。婚期将近,他们要赶快把东西都送到别院。”
“为什么?”
“虽说是公子入赘,但老爷不愿委屈小姐,要大办。”
大办就大办呗,怎么还把东西往外抬呢?
“大婚当日,公子从府里出发,去别院迎娶小姐。”
“...哦。”自家东西来回搬,也是不嫌折腾。
-
隔日柳轻颜再来时,带上了刚做好的喜服。
“恢复得不错,这剂药喝完,便不用再服了。”柳轻颜收手,示意云黛把喜服拿过来,“穿上试试。”
秦梓萱看着这大红喜服,突然想起昨天云胭提过,柳夫人三年前去了。
她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父母都在小公司上班,有个比她大九岁的姐姐,嫁给的人也是普通工薪家庭。
没有这么大房子,没有这么多用人,也没有很多钱。但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平凡又温暖,生活很幸福。
柳小姐虽然生在富贵人家,却十六岁就没了母亲,现在还要和她这个陌生人成亲。
想想也是怪可怜的。
“柳小姐,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柳轻颜一挑眉,不忙回答,先让其他人都出去。
“听说你今日见了柳之珩。”柳轻颜捏着喜服衣领,看也不看秦梓萱,“三番五次要我考虑,想来,是你有了其它打算吧。”
柳之珩是谁?
其它打算是什么打算?
秦梓萱茫然,一脸无辜。
柳轻颜放开手中衣料,终于看向秦梓萱,“无论你有或是没有,都无妨。”
伸手从袖袋里摸出一枚玉佩,柳轻颜捏着穗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十五年前,前朝小王爷在苏州起兵,他的帅旗上,似乎是个‘宣’字。”
他是什么字似乎跟她没...
等等!
秦梓萱猛地睁大了眼。
那个长得和蚊香一样的图案,可不就是‘宣’字的小篆体吗!
手一扬收回玉佩,柳轻颜笑得端庄又优雅,“不想它出现在第三个人面前,就乖乖听话,不然...”
后面的话柳轻颜没说下去,因为秦梓萱已经抖开喜服手忙脚乱往自己身上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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