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梓萱一大早就在亭子里等着,想跟柳轻颜说几句话,重点是拜托她千万别在让那个恐怖师姐再来找她。
然而她等了一上午,都没见到人影。
问云胭怎么回事,云胭一脸无辜,“原来公子是在等小姐。”
“对呀。”不然她起这么早,来找虫吃吗。
“可是,小姐已经走了。”
“啊?”
“算时辰,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别院了。”
秦梓萱一大早就在这儿守着,也没看见人过去啊。
云胭指指反方向,“从后门走的。”
“你怎么不早说。”
“是婢子疏忽,忘了问公子为何来此。”云胭倒是好说话,也不跟她争,还给她道歉。
自作聪明却扑了个空,秦梓萱也知道怨不得别人,没敢应,蔫头耷脑回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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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婚,又起个大早。
秦梓萱迷迷瞪瞪被挖起来,洗漱更衣束发,眉毛被加粗了一些,脸上还扫了点胭脂。
“这个就不用了吧?”秦梓萱看着那盒红有点犯怵,生怕被画成猴屁股脸。
云胭按着她不让动,快速在她两颊各扫三下,“小姐交代了,公子...姑爷面白,大喜之日还是红润些比较好。”
“商陆。”
“诶,在呢!”一个小厮从外面进来,站在门边朝秦梓萱拱手行礼,“小的商陆,见过姑爷。”
秦梓萱不习惯被人拜,侧身避开了点,“哦,你好,快起来吧。”
“今日规矩众多,小姐怕您紧张,特意让商陆跟着您。”云胭扶她起来,又检查了一遍衣着配饰,“商陆机灵,各项仪程也记得熟,您尽管放心。”
其实哪里是怕她紧张,分明是怕她记性不好闹出笑话,这才找了个人来兜底。
被人小看其实挺不舒服的,但不得不承认,柳轻颜的顾虑并不多余。秦梓萱很清楚自己心里有多少底气,自然也就生不出什么不服气的心态,反而有些感激。
虽然有时候凶了点,但柳小姐确实是个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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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头大马在前,精巧华贵的花车在后,秦梓萱顶着日头绕过半座城,在骨头被颠散架之前,终于来到别院门口。
柳少爷一身丹红长袍站在门前,守着门不让进,向新郎索诗。
秦梓萱莫名有点脸红,再加上被这么多人盯着有点紧张,下马之后自己踩了自己一脚,差点摔倒。
幸好商陆在旁边及时扶住她,这才没出糗。
磕磕巴巴背完催妆诗,柳少爷也没多为难,热热闹闹把迎亲队伍让进门,好酒好茶招呼着,准备好的小礼物也依次分下去。
吃饱喝足,乐队又开始演奏。之前的演奏是告诉人们,迎亲队伍来了。这一次,是催新娘快快出门。
柳二夫人,也就是柳轻颜的婶娘,牵着柳轻颜到门口,立足不前向新郎讨彩头,“新娘领出门,礼多方才好。”
之前说的时候,好像没这一出啊。
秦梓萱有点懵了,着急忙慌往抬手就要往身上摸,想找找看是不是真有礼金在。
“自古到如今,君子不带金。”商陆侧步上前挡住秦梓萱的胳膊,笑嘻嘻往周围撒着利是钱,引来一群孩子哄抢。
新娘终于上了花车,秦梓萱也回到马上,从另一条路,绕过剩下那半座城,回到柳府。
柳老爷确实很疼柳轻颜。
一般招女婿入赘,婚礼都会从简。柳老爷不仅不从简,还要大办,嫁妆早早从柳府搬去别院,今天又跟着花车从别院抬回柳府。
十里红妆连成一片,引得路旁人家纷纷出来看。秦梓萱腰丝毫不敢放松,一路都撑着笑脸,到柳府门口的时候脸都僵了。
这一通折腾,日头已经坠在西边欲落不落。橘红余晖照着大片正红,看得人心头一片火热。
秦梓萱站在门前有些恍然,还是不敢相信,她就这么成亲了。
拦门不止是在娘家,新郎这边也要拦一次。乐人歌姬以及帮忙操办茶酒的人们互相念诗,讨着利是。
然后有人提着谷豆钱果,念着祝词望门而撒,又引来一群孩子哄抢。
“姑爷,该进门了。”商陆在旁悄声提醒。
秦梓萱猛然回神,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车站在旁边的柳轻颜,咽了口口水。
沿着青毡花席一路向前,在中门前跨过马鞍,继续往里。
拜天地,拜高堂,新人对拜。
接下来新娘要回新房等待,新郎要去给大家敬酒。
秦梓萱悄悄撇了下嘴,有点担心自己还能不能醒着回房。
折腾一天了,她还没吃饭呢。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还要喝酒,想不醉都难。
也不知道这幅身子有没有喝过酒,能不能撑得住。
“姑爷,走了。”商陆偷偷提醒,示意秦梓萱跟上。
秦梓萱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是还要...”
“前面有大哥在,你跟我走。”柳轻颜借着宽大衣袖遮掩,也不不管秦梓萱听到没有,拽着她袖子就走。
看着瘦,手劲倒是不小。
秦梓萱猛地往前冲两步,这才稳住身子,和柳轻颜并排往新房走。
客人都在前厅,她们周围只剩下自己人。秦梓萱不大放心,问,“这样真的可以吗?”
哪有新郎先走,让小舅子留下敬酒的。
柳轻颜头往这边转了点,又转回去,继续盯着脚尖,“他们都以为你是傻子,傻子不用敬酒。”
又是傻子...
等等,“那你干嘛还让我背诗?”
反正都已经是傻子了,让别人替她念诗,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吧。
“你真是傻子吗?”
“不是啊。”
“那就对了。”
“啊?”怎么就对了?
秦梓萱没再说话,因为新房到了。
-
秦梓萱一直以为,拜天地之后喝个交杯酒什么的,婚礼就算是结束了。
现实却是,新房里还有一堆仪式等着她。
新房里早就等了许多人,她们一到,便纷纷围了上来。
新人对坐在喜床上,新郎挑起喜帕搁置一旁。
有妇人在旁边拿金钱彩果朝她们撒掷,一边撒一边念着吉祥话,叽里咕噜念了一大堆。秦梓萱一句也没听进去,满眼只剩一个柳轻颜。
柳轻颜平时爱穿单色衣裙,妆也不浓,有些时候只浅浅扫个眉就完事了。
而今天的柳轻颜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金钗满头,柳眉弯弯眼角含春,桃色胭脂染出些许羞涩,朱唇轻抿似有无数情意藏在其中,只等无人之时细细诉说。
头皮一麻,好像被谁扯了一下。
秦梓萱呆愣愣转头,只见有人捏着两缕头发,念着吉祥话边把它们辫在一起。
哦,这是到合髻礼了。
合髻之后是合卺,也就是交杯酒。
酒有些苦,取的是‘同甘共苦’之意。寓意是好的,苦也是真的。秦梓萱又撇嘴又皱眉的,好在还记得这是婚礼,低着头面朝里,没让别人看见。
到这应该就结束了吧?
整理好面部表情,秦梓萱正襟危坐,等着众人散去。
然而此时,云黛端着一个大托盘绕过众人来到她们面前,笑盈盈看着她们。
托盘里金银玉器一堆,闪得秦梓萱一阵头晕,嘴角都跟着抽了抽。
柳轻颜在旁边好像笑了一声,秦梓萱扭过头去,就看她对云黛使了个眼色。
云黛拿起手镯,边往柳轻颜手上套,边念到,“何以致契阔?绕腕双玉镯。”
接着是臂钏,云黛念到,“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第三件是指环,云黛交到秦梓萱手上,示意她给柳轻颜戴上。
秦梓萱有点紧张,托着柳轻颜的手都有点抖。
指环滑至指根,云黛在旁念到,“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等她念完,屋内众人一齐道,“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君永以持,循环无终止。”
指环之后是耳环,云黛道,“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接下来是香囊,“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玉佩,“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同心结,“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
金簪,“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
钗,“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裙,“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
至此,托盘也算是空了。
云胭端来花瓣,和云黛一起撒向新人。
花瓣落在头上、肩上、床上,众人纷纷道喜,又说了一堆吉祥话,这才先后退去。
等房门关好,秦梓萱夸张呼了口气,直接往后一躺瘫在床上,“终于结束了,好累。”
柳轻颜没她那么夸张,只轻轻松了口气,抬手揉着肩颈,“是有些累。”
喜服本就宽大,头上又顶着一堆东西,衬得柳轻颜更加瘦弱。
秦梓萱歪头看着她,突然喊了一声,“柳小姐。”
“嗯?”
“我能抱抱你吗?”
柳轻颜斜眼看着她,没说话。
有点不好意思,秦梓萱摸摸鼻子,小声嘟囔,“以前,姐姐都会抱抱我。”
秦梓萱和姐姐差九岁,小时候父母都忙,她算是姐姐带大的。无论在外面苦了累了受委屈了,姐姐都会安慰她,会帮她分析教她怎么办。
从小到大,她最信任的就是姐姐,也很依赖姐姐。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她可能确实有点恋姐,依恋的恋。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秦梓萱突然在柳轻颜身上,找到了一点姐姐的感觉。
明明她比柳轻颜要大一些,可就是...
柳轻颜一直没说话,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放下手稍稍往身后侧了侧。
什么都没说,却摆出了一副欢迎她过去的姿态。
秦梓萱什么都不想了,顺着本能蹭过去,轻轻搂住腰,脑袋搭在肩上,整个人都窝进了柳轻颜怀里,像只离家许久终于回巢的幼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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