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际,柳府千金于城郊别院设百花宴,各府公子小姐悉数到场,门口轿子排了一长串,险些停出街外。
富贵人家之间往往都有联系,各家公子小姐们自然也都有交际,平日三五相邀七八同聚,踏青设宴全当解闷。但像柳轻颜这么大阵仗,确实少有。
此事一则需要人脉名望,能请到这么多人。二则需要巧思妙想,要想得出好名头,还得能安排好流程。三则需要人力财力,能撑起这么大宴会。
总得来说,这事不是谁都能办,更不是谁都能办得好,所以很少有人设这么大一场宴。但如果这场宴还有其它目的,那就很好理解了。
柳轻颜所请之人,不是出身书香门第,便是来自富贵之家。家世相仿年龄相当,且都未曾婚配,若是相看两相欢,便能成就一段姻缘。
当然,柳轻颜还没有闲着没事替旁人做媒的爱好。有心人家若是细想,便能明白,柳府公子柳之珩至今未曾婚配,如今小妹已经招婿,他这大哥自然也要将婚事提上日程。
柳之珩虽然属于二房旁支,但柳府这一辈只有他和柳轻颜兄妹二人。如今柳轻颜亲自设宴,旁人看来便是柳府对柳之珩极为重视。气度不凡家世也好,若能相配,也是段良缘。
于是这一日,各家小姐衣着打扮均下了番功夫。金簪银环翠挂手,云鬓花颜香满袖。也不知今日这‘百花’是指花朵,还是说花容。
小姐们自有柳轻颜招待,秦梓萱身为‘男’主,自然是在公子少爷们这边。这两处分别设在两座浮台上,隔水而望相隔不过百步,不算太远也不会太近。
秦梓萱等宾客尽数入座,悄悄背身揉了揉笑僵的脸颊。
自从来这儿以后,她就添了个认生的毛病,不太愿意接触陌生人。今天这么多人乌泱泱聚到一起,她本来不想来掺和,但柳轻颜不让,还给她布置了任务,说是完成好了就把玉佩给她。
能回去的最大可能就是那块玉,事关重大,秦梓萱虽然一万个不愿意,还是咬牙同意了。
柳轻颜交给她的任务,一是和各家公子都认识一下,不用太熟,认识就行。二是看好柳之珩,看他都和谁走得近。
盯住柳之珩不难,浮台就这么点大,抬眼一扫哪儿都能看到。但和各家公子都认识一下,确实有点困难。
当年她花了一学期都没记全班上都是谁,现在一天就让她把这些人都认下,太难为她了。
秦梓萱记性没有悟性高,宴席过半,除了那几个长得特别帅的,其他人她都没记住。幸好她身边还有个商陆,凑在旁边假装给秦梓萱添酒布菜,悄声给她提着醒。
柳轻颜这次宴请大家用的是‘百花宴’的名头,各处布置皆与花有关,桌上菜肴也都以花为佐。男士这边上了桃花醉和桂花酿,女士那边则是百花蜜水。湖中更以鲜花覆台,请了妙音阁乐人踏花奏乐。
饭罢酒足,在座宾客互相也都熟识起来。柳轻颜让人撤了杯盘圆桌,换上蒲团矮几,开始游戏环节。
“今日既是百花宴,我们便以花为题,作诗作画作曲起舞皆可,随性展示不必拘束。前些日子我和梓轩得了座素锦刺绣君子四扇屏,恰好可配今日主题,便拿来为大家做个彩头罢。”
柳轻颜话毕,两个小厮已经抬着四扇屏上了湖心浮台,小心翼翼架在了浮台后侧,正好能让大家都看到。
柳轻颜说得轻巧,言语间全然不拿它当什么贵重物件。但秦梓萱近距离看过,先不提这座四扇屏用了什么珍贵木料,也不提这木料上雕花刻蝶有多精细,单是那四幅栩栩如生的刺绣画,就已经算是珍奇。
果不其然,这座屏风刚一展开,秦梓萱就听到旁边有人小声惊呼,紧接着就听到旁边浮台有性子活泼的姑娘连声称赞,说是今天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来给大家看看。
秦梓萱顺着声音看过去,相貌平平,不认识。视线自然收回,绕了个弯路过柳之珩。柳之珩这会儿没在和人交谈,正巧迎上了她的视线,抿唇一笑遥遥举杯。
虽然已经知道他可能暗怀异心,但一个俊秀帅哥冲她笑,秦梓萱还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小心脏砰砰地,脸上温度也有些高。
美色误人,保命要紧,赶快喝口酒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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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听不太懂,画作也就能欣赏个大概。秦梓萱喝酒赔笑累得够呛,云里雾里头还有点晕,假借三急悄然退去,在院子里溜达着等商陆给她找醒酒茶过来。
“嘿,小白脸!”俏皮女声从后飘来,秦梓萱扭头去看,除了路边有颗奇石,什么都没有。她以为自己幻听了,揉着额角回过头来,准备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却猛然发现面前多了个人。
“诶哟我去。”吓得酒都醒了一半,秦梓萱猛往后撤,脚下没踩稳差点把自己绊倒。
眼前这姑娘也没打算扶她,就站在那儿歪着脑袋看着她笑。
这笑声听着耳熟,秦梓萱站稳身形定睛细看,松了口气,“三师姐。你怎么在这儿?吃过了吗?”
“阁中乐人受邀来此演奏,二姐让我来看顾着点。你呢,不在前面陪客人却跑到这儿来偷懒,小心我告诉小师妹。”
三师姐尹笑人如其名,不管做什么都喜欢笑。头一次见面笑得秦梓萱胆寒,第二次见面笑得她腿软,这次倒是还好,但这出场方式确实吓了她一跳。
呼了口气平息过快心跳,秦梓萱刚要解释,余光忽然看到有个熟悉身影往这边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匆忙扯着尹笑就躲到那颗石头后面。
过来的人是白苏,脚步匆忙却不慌乱,不像是偷溜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来找人。秦梓萱搞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安静蹲在旁边看着,准备等回去以后说给柳轻颜听。
白苏在距离奇石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秦梓萱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脑子里飞速转过各种借口,却没有一个看着合理。
“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跟你说过,现下先安心在奶奶身边侍候,过些日子我自会想办法把你调过来。”柳之珩负手而立,横眉怒目厉声斥责,好像还有点不耐烦。
白苏又紧张又害怕,急忙磕磕绊绊撇清自己,“是老夫...老夫人派我来,说替你选妻要慎重,得多看看。”
柳之珩怒气消了大半,但语气依旧不耐烦,“选妻看我作甚,还不快去那边?近日正是关键时刻,没事别来找我。”
“是...是。”白苏匆匆行了一礼,低头快步往浮台那边走去。
柳之珩甩袖拍了拍身上灰尘,冷哼一声,换回了儒雅面具。
翩翩少年郎突然变成了这幅嘴脸,丑倒是不丑,就是和印象里的形象反差有点大。秦梓萱眨眨眼,突然觉得自己以后要是再碰上他,可能不会像之前一样管不住自己了。
形象这个东西,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旁人说得再难听,她也能当做是恶意诋毁,或者夸大其词。如今本尊在前,不过短短数语,就让她心里那点侥幸碎了个干净。
啧,以后谁再笑她颜值即正义,她一定要理直气壮怼回去:她是花痴没错,但她是个有原则的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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