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也挎着书包重新回到刚刚的位置,“我就在这里。”
两人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开了灯,各自继续写题。
辛也把刚刚脑海里的冲动全部都扑到眼前的数学题里,全神贯注地打草稿演算。这是一道求逆矩阵相关的题目,并不难,刚刚已经快要算出答案,这会儿这个答案却好像是跟他在捉迷藏,怎么都算不出了。
他们开的是书桌上自带的小灯,亮度并不大,刚好能照明他们写字的那块地方。辛也对这里很熟悉,他大概十岁出头,就常常在这里住宿。他甚至知道,怎么样可以在这里点外卖。离这里三公里的一家夜宵烧烤,味道很好,他有时候在图书馆待上两天两夜没吃东西的时候就会点一些来充饥。
每次只要让外卖员往后门走,然后他把绳子从二楼的窗户口送下去,外卖员把外卖系在绳子上,就可以拿到外卖了。
辛也的思绪有些散乱,散乱的时候他就观察裴砚。他发现裴砚看书的速度很快,基本上他写一道题的功夫,他能翻阅五六页,速度着实地快。这一个认知让他马上重新投入到学习中去,似乎是为了和他较劲,他做题不但讲究正确率,也分外追求速度。他像是在玩通关游戏一样,给题目下好关卡,这道题必须在他翻三页之内写完,这道题两页,这道题一页,这道题必须在他没翻页的时间内就写完……
全身心沉浸到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走得最快却也最充实。
等辛也把线代书写完大概五分之一的时候,天空已经染上鱼肚白。他揉了揉困顿的眼眶,抬起脸看向斜对面的裴砚。
裴砚靠在桌上,闭着眼应该是已经睡着了,干净的脸上有淡淡的倦意。他手头的那本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卡洛·罗韦利的《时间的秩序》。
他静静趴在那里,整个世界都安安静静的。他看上去溶于这个地方,却好像又不属于这个地方。仿佛他们在不同的时间维度里。
辛也想,他也要读这本书。
辛也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还可以再睡一会。
他放下笔,也学着裴砚的样子,趴在桌上,细细地呼吸,很快进入了睡眠——有记忆以来最快的一次。
到早上七点半的时候,已经有图书管理员来上班了。辛也睡眠浅,这回却没被吵醒,反而是裴砚背好了书包站在他身边,轻轻把他晃醒了。
“他们来上班了。”裴砚说。沉稳安定,不慌不乱的声线。
辛也从手臂里抬起半张脸,剩下的鼻子嘴唇还躲在臂弯里。他困得厉害,没力气地轻吟一声,才后知后觉已经七点半了。
他收好书包,挎上身。
两人从楼梯下去,趁着管理员没注意,从正门溜了出去。一切顺利的一如往常。
裴砚指了指路对面的馄饨店:“吃早饭?”
两人晚饭都没有吃,再加上一晚上的脑力劳动,的确肚子已经唱响了空城计。
辛也点点头。
两人过了马路。
裴砚先点单,点完看向辛也,辛也这会儿人还没睡醒,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少有的懒散和柔软,对他人的抗拒也没那么强,他懒得看菜单,就说:“和他的一样。”
说完,他想起什么,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很多年前董千寻带着一帮他的朋友骂他是个学人精的画面。他想收回刚刚说的话,余光扫过裴砚,却发现裴砚似乎并不在意。
他咽了咽喉结,跟着裴砚选了一处位置面对面坐好。
馄饨上来得很快。
两人默契地不出声,捧着勺子,吹着滚烫的小馄饨,一口一口吃早饭。
辛也想裴砚这样的人肯定不会知道。
他是生平第一次,和除了陈秀丽以外的人一起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但是他一点也不抗拒。甚至……胃口比平时好的多。
两人吃完,还各自喝了一罐旺仔牛奶。裴砚结的账。
辛也没有身上闲钱,于是说,“你的支付宝账号?”
裴砚:“?”
“……微信也行。我把钱转给你。”
辛也不喜欢欠东西。
欠人钱不喜欢,欠人情不喜欢,都不喜欢。
裴砚目光一凛,随即拿出手机,和辛也加了微信。辛也把钱转给他。
想象之中的画面在眼前哗啦啦地,如书页迎着风飞快地翻页。辛也看着眼前即将分道扬镳的人,幻想自己此时此刻对裴砚说:“要去我家吗?”
像裴砚这样的人,应该会拒绝吧。
如果裴砚不拒绝,那他就可以理所当然把他带回家,把他迷晕,把他放到案板上,然后在密闭的空间里播放着《命运交响曲》,拿起解剖刀来剖析这个世上他目前最迷恋沉醉的奥义——裴砚。又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辛也再一次阻止了自己这样的想法,他想,他还没有和裴砚真正地一较高下,还没有彻彻底底赢了裴砚,看到裴砚输了时候的表情,在这之前裴砚就应该好好活着。
事实上,裴砚的司机很快就到了路边,裴砚上了车,和辛也说了再也。各自回家。
辛也回到家,给自己暗室里的宠物喂了食物,洗了个澡,就继续睡觉。他一周都睡得很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很难睡着。今天他难得睡意很满,回到家一倒在床上,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这一觉十足睡到了下午一点。
辛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辛也的这个周末过得简单而明朗。他照着监控里裴砚的作息生活。裴砚周末独自在家,家里也没什么其他人,正好他也无人作伴,他就隔着空间距离与裴砚同一时间共同生活共同学习。
有时学的累了,他就打开暗门,隔着铁栅栏,和他的大宠物聊聊天。他其实也不擅长讲话,就是就对着他的大宠物讲题,讲着讲着,原本堵住的思路就通了,题目会解了,他又关上暗门,自己跑回书桌写题。
有时累了,他就只是看两眼裴砚,然后他的心就会奇迹般地安静下来,就仿佛瞬间吃了一记镇定剂一样。
……
周一。
上午每堂上完18班课的任课老师,都去了钟灿萍那里打报告。
语文老师一下课就奔过来:“我发现最近陈辛也上语文课超级认真你知道吗?太认真了都快要把我感动哭了。”说完她想起什么,“我看他认真,忍不住想测试测试他语文水平怎么样喽,喊他背一篇文言文,他站是站了,可是啊,就是一声不吭。”
徐则厚在她脑门敲了下,“傻啊,你要先喊裴砚背,然后再让他背。我保证,你就会发现你会发现两个全班最会背课文的苗子哦。”
语文老师满脸问号:“你啥意思啊?辛也跟裴砚啥关系啊?”
徐则厚:“你还语文老师嘞,这都看不出来?”
化学老师听取了徐则厚的意见和建议,回来激动地说:“陈辛也是不是通过物理竞赛洗涤心灵净化灵魂了,上化学课竟然没有管自己,认真上了课。就是眼神有时候往第四组那个方向瞄,大概就是在看裴砚。我今天还喊他和裴砚一起上黑板做题,没想到他给面子地真上来写题了。”
“你们不知道,他两做题目大概一共就花了十五秒钟,像是在比谁写的更快一样。底下学生都惊呆了。”
钟灿萍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他们这一届的省状元他们学校有望了。
中午食堂的人很多。辛也照常错峰吃饭,在第四节课下课二十分钟后才慢悠悠地起身。
一般第四节课下课七分钟左右是食堂人流量最高峰,十五分钟的时候,队伍普遍都短下去了。到第二十分钟的时候,食堂基本都没什么队伍了。
辛也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并且他对午饭的饭菜向来没有盼头,所以从来都是错峰吃饭的。
辛也起身的时候发现班里还有人在。
是裴砚。裴砚似乎也慢慢适应了学校的作息时间,现在也延迟吃饭时间了。
裴砚也发现了辛也。
目光相接。裴砚自然地说:“去吃饭?”
辛也点头。
两人前后脚走出教室,路过隔壁17班的时候,江右其在班里一顿招呼:“喂喂喂!等等我等等我!”说着,就摔了笔冲出来了。
江右其:“靠,你说你们,你说说,成绩好也就算了,还这么努力,给不给人活路了?”
裴砚看了眼他们写满物理公式的黑板,问:“你们最后一节物理课?”
江右其用一种对徐则厚又是无奈又是宠溺又是习以为常的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感叹:“是啊。习题课。本来好好地讲一道速度的题呢,老徐就开玩笑说这道题不够严谨,时间的流逝在山上要比在海上和平面上快。然后有个缺心眼的,就问为什么,然后整堂习题课老徐都去讲时间了。搞得我做错的题,老徐压根都没讲。”
到了食堂,辛也先打的饭。他挑了个地方坐下,江右其也跟着坐过来,紧接着裴砚也坐到他们对面。
江右其还在继续讲刚刚那节物理课的事情。他好笑地模仿徐则厚——
“质量能延缓时间,速度也能延缓时间,只有你们,天天浪费时间,玩手机打游戏谈恋爱,还一个劲儿抱怨时间过得真快。”
这并不算特别好笑的笑话,但辛也听着就露齿笑了。
江右其惊了:“我曹,陈辛也,我没眼花吧。”
辛也:“???”
“天,今天的校园BBS你估计要承包了。我第一次看见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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