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归根到底还不是将她当做消遣逗乐的物件, 从未将她放在心上。所以这个解释听不听也就无所谓了。
思及此,许听的心平静下来,不再有任何奢侈的想法。
*
别墅外面, 梁驰他们几个正在和叶烽说话。
原本郑怡雯没准备就这么离开, 还想和沈言礼单独说话, 结果直接被梁驰拽了出去,郑怡雯看他特别不顺眼。
她揉着手臂, 阴阳怪气道, “那个女人给你什么好处,这么护着她?”
梁驰:“?”
他愣了瞬, 随即明白郑怡雯所指, 很是无语, “姐,我说怡雯姐,我今天第一次见她好不好,你别乱说,听着怪容易让人误会的。我说你今天怎么了?生理期?吃炮仗了?平时跟我吵吵就算了,人家小姑娘哪儿招你了,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能听的话?”
两人也不顾及空气中飞扬的尘土, 又吵了起来。
最后其他人也顾不上和叶烽说话, 忙将他俩拉开。
梁驰他们虽然是一起过来的, 但开了也有三四辆车子。
池宙将郑怡雯拉到旁边:“小驰坐星洲的车,怡雯坐我的车。”
解决完两个人以后,他回头和叶烽说, “我们先回去了,晚点联系。”
车子刚刚启动,外面雷声大作。
池宙看了眼郑怡雯:“你不愿意喊嫂子没人逼你,以后别说她坏话了。”
郑怡雯皱眉,但池宙和梁驰不一样,她不敢顶回去,只满不在乎的“嗯”了声。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池宙不愿意看她走歪,多说了些,“你没注意阿礼的脸色吗,不是因为小驰发脾气,是从你提到的时候脸就沉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什么脾气你不清楚吗?”
郑怡雯反驳:“不可能,阿礼对她态度也就那样。”
池宙抿唇:“阿礼对她怎么样跟你对她怎么样有关系吗?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你别乱掺和,日子还长,真心不真心现在说了不算。”
透过后视镜,见郑怡雯依旧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池宙语气重了些,“我知道你喜欢阿礼,但是他已经有妻子,你别想了。”
郑怡雯没想到这件事会被别人发现,连忙看向池宙,神色慌张,“我……”
池宙没准备当她的感情咨询师,打断道,“阿礼对她不一样。”
*
这一次,许听再抑制不住眼泪。
回到房间,她扑到床上,脸颊埋在枕头里面,小声呜咽,越想越觉得委屈,因为沈言礼,因为许鸿光,因为叶乐蕾。
她运气真的好差,父母不喜欢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
闪电惊雷,狂风呼啸后,暴雨终于来临。
窗外是噼里啪啦的雨声,声势浩大,仿佛要将这座城市淹没一般。
许听的哭声被盖过去,这场雨好像是为她准备的,她不再压抑,哭得更大声了,反正一切都被这场暴雨掩去。
雨停,一切痕迹都将消失。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停的时候,许听也停了下来,枕头都被她哭湿了,黏在脸上很不舒服。
许听抽过一旁的纸巾,擦了擦鼻子和眼泪,方才哭得太过用力,现在肩膀还在一抖一抖。
这时,许听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谢淑君的来电,看到来电显示,她眼睛又泛酸了。
接通电话,谢淑君的声音传出来,“你现在在哪儿?”
许听尽可能稳住嗓音:“在宿舍。”
谢淑君“嗯”了声,老生常谈,“那你好好学习,不打扰你了。”
许听:“好。”
谢淑君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话。
但许听知道谢淑君是在关心她,应该是方才的暴雨,谢淑君担心她在外面淋到雨,所以打来这通电话问她在哪儿。
谢淑君一直这样,很少表达出来,但会默默关心她。
以前去上学,有雨的天气里谢淑君总会在许听出门前给她包里放把伞,有时候许听忘记带伞,谢淑君会特意在学校门口等许听放学。
感受到谢淑君的关心,许听眼泪决堤,“外婆,我好想你。”
小孩子受了委屈,没人关心时她哭一会儿便好了,一旦有人哄她,她肯定哭得很惨。许听现在就是这样。
方才许听说话少,谢淑君没听出不对劲儿,这会儿察觉到她声音的哽咽和颤抖,关心道,“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许听不想让她担心:“我就是背课文,太难背了,我读都读不下来。”说着,还打了一个哭嗝。
谢淑君有些无奈:“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许听撒娇:“没有爱哭。”
其实谢淑君也不是非要许听好好学习,只是觉得自己陪伴不了许听多少年,怕她以后过得艰难,这才督促她好好学习,努力优秀。
她笑了笑,安慰道,“背不会就不背了,不要勉强自己,外婆也不是非要你学习成绩拿第一,最重要的是你过得开心,每天都开心。”
又聊了一会儿,谢淑君那边有护士查房,这才挂断电话。
许听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大概还有一点点的难过吧。
*
许听哭了很久,又累又困。
等眼睛消肿以后,她下楼和王妈说了声晚上不吃饭了。
再回房间,她简单洗漱了下,躺床上很快便睡着。
许听做了一个梦,梦到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沈言礼。
许听八岁以前一直生活在福利院,听院长妈妈说她是在几个月大的时候被人丢弃在福利院门口。当时正值冬日,寒风呼啸,她被一层薄被包裹着躺了半宿,直至天亮才被发现,夜里气温低,她发起高烧,差点没救过来。
遗弃许听的人只在她衣服口袋里留了张出生年月日的纸条,其余什么都没有。
福利院的小孩儿大多没有正经名字,许听以前叫小婷,是随便取的,后来被谢淑君收养后才改做“听”,“许”这个姓也是凑巧,跟的是谢淑君女儿的姓,没想到还是许听原本的姓。
许听小时候白白嫩嫩,长得又乖又可爱,不过脾气太软,又爱哭,是个小怂包,谁都能欺负她。
因此福利院的熊孩子都喜欢欺负许听。
在许听八岁那年,小镇来了几辆小轿车,车身锃亮,非常气派。
车子开到福利院门前,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院长亲自接待。许听在门后偷偷瞄了一眼,女人很漂亮说话很温柔,她指挥着其他人将车上的东西往福利院里面搬运。
听其他人讲,这个女人不是来收养小孩儿,是来做慈善的。
她送给福利院书本纸笔,书包文具盒,衣服零食玩具,很多很多,还给福利院很多钱。
那几天,福利院的大人都很高兴,也都很忙。
管束力度减小,小孩子们疯玩起来,自然也有时间有机会欺负许听……
那天,有个叔叔来福利院里面找厕所。
许听见过他,他是开第一辆车子的,腰间还别着车钥匙,走路时一晃一晃。许听觉得他是好人,便将他带了过去,大概是看她乖巧,那个叔叔给了她几颗糖果。
结果被经常欺负许听的几个小孩儿看到了,他们等人离开后,将许听推到,从她手里夺走糖果。
发生的突然,许听摔到地上,手掌磕破。鲜血流出来,混着脏脏的尘土,红色的,黑色的,看起来很邋遢。
许听怕疼,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其他人知道院里今天很忙,顾不上他们,也不急着逃跑,反而围在许听旁边边吃糖边看她哭,还不停地逗弄她。
许听哭得更伤心了。
沈言礼就在这时出现,十五岁的男生,身形清瘦,五官还未长开,带着少年的青涩,但依稀能够窥到日后的风采。
他穿着黑色的套头帽衫,干净利落的寸头,眼皮耸拉着,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是站在那里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沈言礼垂眸,视线扫过,黑眸中不带一丝感情。
他那时身高已经接近一米八,比那一圈熊孩子要高好多好多,他一手一个,拎着熊孩子的后领,提起来,扔到旁边。
落地时都能听到响声,可见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
熊孩子向来欺软怕硬,吃了大亏后灰溜溜的跑了。
许听惊呆,都忘了自己还在伤心的哭泣,仰着小脸眼巴巴看着沈言礼,觉得他高大威武极了。
沈言礼瞥了眼她手上的伤口和挂在脸颊上的泪串,嫌弃道,“小哭包。”
许听这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继续哭了起来,眼泪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
沈言礼:“……”
沈言礼头疼,但看许听瘦瘦小小,还被人欺负的这么惨,怪可怜的,难得大发善心,没有将她丢下。
他从口袋摸出几颗草莓味软糖,撕开包装纸,塞进许听嘴里。
许听正在哭,也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听“咕咚”一声直接咽了下去,她倒是没再哭了,只是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样子懵懵地看着沈言礼。
沈言礼没料到会这样,他掐着许听的脸,迫使她张开嘴,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皱眉问道,“噎到没有?”
许听摇摇头,又点点头,可怜兮兮地把右手伸到沈言礼面前,瘪着嘴委屈道,“手手疼,哥哥吹。”
沈言礼:“……”
许听虽然瘦弱,但脸颊还是有肉的,皮肤娇嫩,细腻绵软,手感很好。沈言礼松开手后,她脸颊有两个很明显的红色指印,似是在谴责沈言礼方才的粗鲁一般。
沈言礼毫不心虚,又捏了把她脸颊的软肉,弯腰将许听抱起,“我带你看医生。”
许听很少被人抱,视线突然改变,她呆呆的看着沈言礼,随即不好意思起来,声音害羞,“哥哥,我重不重呀。”
沈言礼:“还行。”
过了会儿,许听偷偷瞄着沈言礼,将手掌小心翼翼放在他的肩膀上。
沈言礼没哄过小孩儿,这还是头一回,他也不知道这小哭包想做什么,便装作不知道,由着她来。
片刻,见沈言礼没有反对,许听便大着胆子用小短手抱住他的脖颈,埋在颈窝,瓮声瓮气,“谢谢哥哥。”
沈秋白在小镇又停留了几日。
沈言礼自然跟着留下。
之后几日,许听每天都会见到沈言礼,会吃到他投喂的甜甜的糖果。
许听不知道沈言礼的名字,只是听别人叫他沈公子,便悄悄加了前缀,喊他“阿沈哥哥”。沈言礼那时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性子,再加上许听还是小孩,便由着她喊。
很快,沈秋白处理完事务,一行人准备离开。
离开那天,沈言礼给许听塞了满满两口袋的糖果,还多叮嘱了句不准多吃,让她一天只能吃一颗。
车辆启动,离福利院越来越远,留下的尾气也早被风吹散。
许听隔着铁门,望着沈言礼离开的方向,哭得惨兮兮的,脸颊沾满了泪水。
只是这次没有人给她喂糖。
糖果有限,尽管非常节省,但没过多久就被许听吃完了。
她只剩下一堆花花绿绿的糖纸,和当时沈言礼为她包扎伤口的手帕。
后来,糖纸被许听叠成千纸鹤,放在玻璃瓶中保存。
……
一觉醒来,天还未亮,外面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梦境里的一切格外清晰,仿佛重现一般。
许听醒后有些迷茫,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片刻,她点亮台灯,拉开床头抽屉,翻出那罐子五颜六色的糖衣千纸鹤和那张已经陈旧的手帕。
盯了半晌,又重新放回去。
她的。
阿沈哥哥。
哪怕如今再忆起,也很难不让她喜欢。
只不过这份喜欢的程度,将会永远保持在八岁那年。
仅此而已。
*
昨日刚下过暴雨,今日清晨,阳光格外明媚。
入座餐桌后,到快要吃完早饭时,沈言礼发现好像一直没听到许听的声音。
他随口道:“许听没起床?”
王妈感慨:“听听一早就去学校了,怪不得学习好呢,太用功了。”
沈言礼莫名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好学。”
王妈:“听说过两天要考试,可不得加把劲儿。”
叶烽难得有点反应,他抬头看向沈言礼,眼神跟看傻子差不多。
学什么习,还不是为了躲人。
叶烽昨天也在待客厅,自然没错过那一幕,而且送完人回来,恰好看到许听红着眼眶上楼,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是被谁弄哭的。
现在这人竟然跟无事发生一样,一点自知都没:)
没多久,王妈去厨房。
餐桌上只剩下沈言礼和叶烽两人。
叶烽沉吟片刻,委婉又直白的暗示,“可能是不想看到讨厌的人。”
叶烽话少,一般都是别人问了,他才会答两句。这冷不丁的突然开口,还说了句前后不着边的话。
沈言礼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听只为狗男人哭一次,没有第二次!
以后换沈哥哥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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