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的时候，外面的雾一点都没散。
不过可能是因为有阳关，面前这片茫茫白色比昨晚要亮一点了。
郁沉刚刚那么一折腾，外面所有动物都追过去了。校门口的马路上空空荡荡，比昨晚要来的安全很多。
林若凭着记忆来到了之前飙过路口的那辆车撞毁的地方。
红绿灯的杆子被拦腰折断，连着电线耷拉在地上，还时不时蹦点火花。
那辆车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铁板扭曲变形，凹了一个巨大的坑。地面上有着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由于时间的推移已经成了暗色。
然而车的四周平静异常，若不是这辆车摆着，完全看不出来这里经历过一场激烈的追逐。
林若再已经碎裂得不成样子的车窗前停下，眯起眼试图往里面扫一眼。
“车、车里有人……不是，车里还有活人吗？”温从瑶不太敢靠得太近，缩在围栏边上问。
林若直起身，掸了掸手：“看样子没了。”
她边说边沿着车子转了一圈，指尖拂过车门上的裂痕。
那是一双巨大锋利的爪子留下的。
要是放在平时，林若不相信城市里会有任何一种动物能对车造成这样的伤害。
这辆车的各个零件已经支离破碎。林若弯腰在彻底变形的车头前打量片刻，前倾身子伸出手，三两下把快断裂的雨刮器拆了下来。
“咔嚓——”
这声音在大雾天有点瘆人，但林若恍若未觉，拎着黑色的雨刷在手中比了一下分量，这才自顾自走到温从瑶边上。
“麻烦带路了。”
许久没等到回答，她抬头，看到一脸诧异的温从瑶：“怎么了？”
温从瑶目光愣愣地移到雨刮器上。
林若顺着低下头，笑了一下把其中一根递过去：“拿着吗？”
“……”温从瑶慢半拍接过，“哦，好。”
白天果真比晚上安全很多，两人一路穿过十字路口，居然什么都没有遇到。
这个时候，林若终于有机会慢慢沿途打量一下附近的情况。
附近其实没有面上看着那么祥和。
这条商店街平时热闹繁华，到了晚上十二点都很闹。
然而这个时候，护栏杆子断裂一路，甚至看不出来是被变异动物，还是被忙着逃命的人撞的。
翻了的自行车和电瓶车横在马路中间，背包和衣物零零散落满地。
远处就看不清了，只能隐隐看到满地更多的狼藉。
“林若，要不我们绕路吧？”温从瑶小心翼翼地扫了眼身边的人。
她好像没太见过林若严肃起来的样子。
那张冷□□致的脸上没了以往的笑意，面无表情地低头拨弄着手中的雨刮器杆子。
温从瑶噤了声，回扫了一眼前面，也跟着有些难过。
“不绕了。”林若把杆子往身前一横，带头走了上前，“这条路最近对吧？”
昨晚到现在发生了太多事，她精神一直都是紧绷的。但一直到了现在，见到这样一副情况，她才真正有一种末世来了的感觉。
这里静得像是寸草不生的荒原。
乱得像是结束血战的沙场。
路边有很多早餐铺子，往常清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有些学生会大早上溜出来，打包几盒馄饨带回学校。
然而沿途街边的小店这次一家都没有开，门窗紧闭，落了重重的锁。
像是再也不会开了。
气氛实在是有点压抑，温从瑶原本以为林若选近路，会走得很快。不料林若把每一步都放慢，沿着每处被破坏的地方挨个打量过去。
被爪印破坏的地方很明显，地上到处都是抓痕。但还有别的东西。
林若从灌木丛里拔出了一根比钢铁还要锋利的羽毛。
这根羽毛简直比一个人还要沉，拎了几秒手就酸了，摔在地上时发出咣当响声。
她没再多管，接着顺着路走下去，边走边问：“郁沉前面说，他是从这条路回来的？”
温从瑶：“……好像是。”
林若垂下眼睫，没有应话，但是观察每一个痕迹的动作愈发慢了，似是要把每处地方受到破坏的场景在脑海里复原出来。
这些痕迹，一看就能想象到当时场景的混乱。
她甚至不太能猜到都是什么样的变异动物弄出来的。
趁着沉思的功夫，林若一路走一路看，试图从中了解一下现在涣城的具体情况。
一直到路尽头的转弯口，面对十字路口前三个不同的方向，她才停下来，感觉到了一丝恍惚。
温从瑶不知道林若心里在想什么，在她边上站定，等了好久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
“接下来怎么走？”
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太好，林若问话的语气没太大起伏。
“啊……往前，笔直往前。”听完问题才反应过来的温从瑶如梦初醒，想试着缓和一下气氛，跟上去开玩笑，“可别一眨眼走丢了。”
林若踏上人行横道，点了下头：“这么说来，确实差点走丢过。”
温从瑶：“……”
得，缓和气氛失败。
林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她路感是真不好，小时候出去玩，连原路返回都能走歪掉。次数多了，除了有一回偏得有点远以外，剩下都习以为常了。
经历了这么个十字路口，她倒是也没再注意痕迹，索性跟着温从瑶走。没想到轮到后者带路，对方走得比她还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雾里蹿出个什么东西来。
等晃到月亮城购物中心，时间愣是已经到下午了。
大雾天，上午下午的光线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般亮度。
林若在月亮城的大门口站定。
月亮城有五层楼高，占地面积极大。放在平时绝对是涣城数一数二的顶尖商场。
然而这个时候，大雾遮了屋顶，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那扇落地玻璃拼接而成的大门。
林若把雨刮杆子递给温从瑶，自己跨过路口的栏杆，三两步跃下了商场门口大理石搭成的台阶。
她在正大门入口处停下来。
这扇往常可以感应开启的自动门此时没有一点反应，沉默而又安静地伫立着。玻璃内部的样子很暗，不太看得清有什么。
林若眯起眼，贴上玻璃，试图看一看里面的模样。
“小心待会突然冲出来个什么。”温从瑶抓着杆子站在边上，显然还有点心有余悸。
林若后退一步，又弯腰站在两扇门交界的空隙处，伸手试着掰了掰。感觉到这门有些松动，她心情终于愉悦了一点，轻声说：“不会。”
这门不是因为没电彻底锁上的，是被人从里面堵住的。
“里面有人。”
.
一般来说，一个购物中心里无时无刻人都很多。
昨晚大雾降临的时候，正巧是晚高峰时期，留在月亮城里吃饭的人肯定不少。
如果没有猜错，现在商场里面，应该还没出太大事。
月亮城实在是太大，单单是绕一圈就花掉了不少时间。
一整圈下来，东南西北四个入口，每一个都被堵得严严实实的，连个能进去的地方都找不着。
林若有点头疼，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我们要不试试敲门进去？”温从瑶问。
她们来的路上研究了太久，再过几个小时，天都要黑了。
月亮城里有人，再砸进去实在不太友好。可附近又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临时歇脚的点。
林若回到正门，抬手敲了敲玻璃。
里面的人可能神经紧绷了一天，再加上商场里不像外面又隔绝声音的大雾，敲门声刚落下没多久，就匆匆忙忙跑出来了一堆人。
从林若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几个人见到她俩后长舒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把挡门的东西推开。
作为来者，林若主动先打了个招呼。
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大叔，身后跟着零零散散五六个人。
这位大叔一看就是个不会说话的性子，上来就问得直白：“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涣城大学逃出来。”温从瑶举着雨刮杆子，“今天一路走过来的。”
那位大叔神色缓和了一点。
他边上一个瘦瘦的年轻人询问道：“老吴，俩姑娘没啥事吧？让她们进来吧。”
老吴，也就是这位中年大叔点了点头，冷着声音：“进来吧。你们重新把门关上，小心点。”
林若和温从瑶跟着走进去。
正大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关上。由于没有电，月亮城里也是一片黑，只能勉勉强强看清前方的路。
老吴快步走在最前面，没有什么要说话的意思。
反而是跟着出来的另一个女人靠近两步，来到林若边上：“你们别看老吴这样，他其实人不坏，就是今天进来避难的人太多，有点急了。”
林若目光扫着四周，应着点头：“今天来了很多人？”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全是四处跑来避难的，一个个疯了一样，嘴上不停叫着‘末日来了，大家都要完蛋’之类的句子，弄得困在月亮城里的人很烦躁。”女人说，“叫我刘云就好。”
林若：“刘姐。”
刘云应了一声：“我们都是昨晚被大雾困住，没法出去的人。也不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情况有点乱。大家人心惶惶，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待会能跟我们说说吗？”
“刘姐，你们昨晚到现在都没有人出去？”温从瑶跟在后面，听到这句话不免好奇。
刘云摇摇头：“有胆子大的，说不愿意留在月亮城过夜。一百多个人组团离开说去探探情况，结果再也没了消息。”
也不知道是平安回家了，还是……再也回不了家了。
老吴带路来到了商场的负一楼。
月亮城其他几层的中间位置都是镂空的，唯独负一楼是一处广场。这个原本给游客提供休息以及各种小吃场所的广场如今挤满了人，气氛压抑得连呼吸都苦难。
见到老吴带了两个女生来，近千双眼睛或是紧张或是愤怒，在一瞬间齐刷刷地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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