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其实比老吴口头描述得还要糟糕一点。
在刚刚的混乱中受了伤的有快二十个人。除开之前参与混战的几个，还有不少慌张逃跑时磕绊的。
可能实在是太久没休息好，虽然大部分都只是微微有些不舒服，还是有几个一下子烧到了三十八度。
月亮城这个购物中心里本就有卖酒精之类的，这群人伤口都已经简单处理完成。但是酒精降不了体温。
月亮城里没有药店。
附近也没有。
林若听完老吴的话，短时间内也没表态，只是打起精神，跟过去一起查看情况。
她到的时候，这群发烧的人聚在一起打瞌睡。
周围人全是一脸担心，他们倒还好，还有精力瞎揣测。
“你们说，动物变异，我们人会不会也跟着变异？”
“按一般小说里写的，熬过这场，说不定就能有异能啊什么的。”
一群人幻想得天马行空，把林若带来的老吴在边上尴尬地笑笑：“他们心态还不错。”
林若没打算答应老吴前面的请求，只是跟着点头：“挺好的。”
趁着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伤员身上，她沿着负一楼绕了一圈，在经过温从瑶和余子默两个人的时候悄声拍了下他们的肩。
负一楼弯弯绕绕的地方很多，林若挑了个角落等两人找上来。
他们俩也还算聪明，来的时候也小心翼翼，没让人注意到。
“林若，我刚刚听到老吴问你了，我们要再待一天吗？”温从瑶凑在林若耳边问。
她知道林若困得不行，以为林若想接着机会再多休整两天。
没想到林若这次的回答突然转变了态度：“不留。我们卡着时间就走。现在凌晨两天，再等三个小时就出发。”
“不休息了？”
林若摇头：“来不及了。”
末世最开始的时候，她曾在图书馆，企图用雨伞制造出点动静把变异动物吓退。
那个时候她想不通，为什么没能成功把动物吓跑。
现在一路出来，见得多了，她或许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这群变异动物的眼睛都是红的，为什么它们还没有展现出那么强的攻击性，甚至靠哄就能哄走——很可能是因为，这场大雾作为导致它们变异的因素，雾还没散，变异还没有完全完成。
要是等到过段时间大雾散去，所有动物变异完全。
外面只会更危险，出城就更不现实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在一切还有机会时，尽早走。
听完猜测，余子默认同说：“我之前也想过，所以才下决心要离开。”
温从瑶：“那些发烧的人怎么办？”
“我们即便留下来，也不能帮助他们退烧。”林若看了她一眼。
老吴想让她留，无非是担心之后再次出事。有病号在，负一楼的人没什么自保能力，但如果她能留，至少能保证足够的安全。
温从瑶猜到了回答。她其实在学校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到了一点林若的态度。
林若是一个特别会平衡风险的人。
如果能帮，都会帮忙。
但如果是能力范围之外，她可能甚至都懒得参与。
就像之前宿舍门口，直接没有提醒保安，因为帮不了。
还有刚刚那只变异猫闯进来，最开始根本就没想管。后面出手还是因为看出那只猫饿了，知道有机会赌一把。
温从瑶这下也没再多问了。
他们在的角落黑漆漆的，偏头勉强可以望到那边伤员的情况。
林若没往那边看，兀自低头拨弄着手中的背包。
那里装了之前药店翻来的退烧药。
有两盒，暂时也用不着。
她却没想好要不要给，值不值得给。
现在的老吴还只是好言好语请她多留一晚。
要是知道她手上还有药品……还会是“请”吗？
.
那群病号的情况过了一晚上丝毫没有好转。
人群吵吵闹闹的，讨论了足足有一晚上的计划。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林若终于把月亮城完完整整逛完，挑了一堆必需品准备带上。
她勾着包回到负一楼的时候，见那边不知什么时候站出来了一大群人，正聚在一起低声聊着什么。
见林若下来，老吴退后一步，招招手把她也喊过来。
“你们待会就要出去？”听完他们的话，林若有那么点诧异。
老吴：“那些人在这样烧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附近没有药店，最近的医院一公里远。我们打算过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讨点药来。”
林若更惊讶了。
在她原本的印象里，月亮城人虽然多，但相互太过陌生，像一团散沙。就像昨晚最开始，都只会顾自己逃，并不会管别人。
所以老吴一开始来跟她说要去找药，她还以为只是口头说说，没放在心上。
想不到这些人是真的在做计划。
只是这个计划做得实在有点急，该考虑的风险都没考虑到。
“一公里，你们这是去找药还是找死？”林若拖着调子提醒。
老吴边上几个人哆哆嗦嗦，却还是空手比划着路线：“我们是没有去外面的经验，不过想好要怎么走了，正门出发，天一亮就走。风险肯定很大，但总得试一试。”
“那几个伤员昨晚也算是救了大家一命，我们起码也得干点什么。”
他们说话时脸上还有明显的害怕，想办法倒是都很积极。
林若没应话，却差不多能明白。
对于陌生人，他们在遇到危险时可能只能顾自己逃跑。但是对于受过帮助的人，他们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甚至鼓着勇气说出，要去一公里远的医院这样的计划来。
林若拎着包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凌晨五点。
温从瑶和余子默准时等在了月亮城正大门的出口处。他们俩也挑了不少必需品，一看就是做好了充足的打算和心理准备。
三个人悄声推开了堵着的箱子，安安静静闪到外面。
露水的湿意很重，凉凉的水汽在出去的那一刻扑面而来。
林若是最后一个出去的。
他们走的时间跟老吴他们那批计划去医院的人差不多，现在站在门口，隐隐能听到那支队伍往门这里走的脚步声。
林若在已经停电了的自动门前停下来，偏头回望了一眼。
月亮城里看上去一片黑暗。但是楼下躲着近千人。
这其中有伤员，也有为了伤员即将往危险里闯的人。
明明昨天讨论末世的时候还都慌得不行。
到了现在，又敢壮着胆子同心协力了。
她曲着食指搭在玻璃门上，无声沉默几秒，折了回去。
温从瑶和余子默等了足足一分钟才等到她出来。
“出什么事了吗？这扇门怎么办，外面能关吗？”
再次出来的时候，林若的心情似乎很好，在门外歪了下头挨个回答。
“没什么事。门关不了。不过没关系，马上就会有人来关的。”
她弯着手肘搭上温从瑶的肩，打着哈欠慢悠悠说：“走了，去市中心。”
.
老吴他们来到正大门只比林若晚了没两分钟。
见到开着一条缝的入口，一群人抽气声四起。
“别担心。”有人先看到了堵门物品被移动的痕迹，“是被内部打开的。”
他皱眉思索：“有人走了吗？林若他们还在吗？”
“说不定走了。她不是说不跟我们去医院，打算今早离开吗？”
那人了然点点头，侧着身子把堵门的物品推到边上。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像是一个方方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那人不解地捡起来，眯着眼睛想要辨认上面的字。
老吴走上前一起研究，弯腰把头凑得极近。
外面天空微微亮，雾是白的。
看清上面字的一瞬间，他倏地沉默下来。
好半响，他哑声说：“是一盒退烧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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